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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8 章
“既然觉得留不住,为什么要招惹我。”冉拾不带语气的质问在昏暗空荡的楼梯间显得格外冷漠。
江合砚指尖轻颤,几乎是下意识想去牵他的手却抓了一把空。
冉拾避开了他的触碰。
“说喜欢我,要做我男朋友,原来在江老师那里都是有期限的。”冉拾的每个字都不重甚至可以称得上轻描淡写,但听在江合砚耳朵里却有如千斤。
“不是这样,”他蹙起眉有些着急,“我喜欢你没有期限。”
冉拾没出声。
江合砚咬了下唇低声道:“抱歉,是我的错。”
“什么错?”冉拾声音依然冷淡,但步步紧逼,几乎要把江合砚剖开看透,“是后悔招惹了我,还是懊恼自己没有藏得更好,再或者自责不该对我表白,觉得我跟你在一起是因为你的越界暗示引导着我所做出的选择。是不是还在想如果这些都没有发生,你就可以继续用两种身份靠近我,不动声色地知道我所有的近况,然后再像救世主一样出现在我最狼狈不堪的时候,如此一来既可以做到不让我困扰又可以肆无忌惮地做你想做的。”
冉拾每说一句,江合砚的心就被刺一下,疼痛在心尖蔓延,却只能更深地将指尖掐入手心,嘴唇抿得更紧。
“我说得对吗,江老师?”冉拾毫无波澜地问。
江合砚哑然,他做不出任何的辩解,因为冉拾说的这些他真的这么想过。
冉拾实在太敏锐了,一个随口的“筹码”就捕捉到了他摇摆不定的内心,甚至连他的道歉也被瞬间洞悉,把他所有的犹豫和自私不容掩饰地一一点破,让他无所遁形。
“对不起。”他能说的只剩下这个。
然后空气像是被凝滞,江合砚觉得有些呼吸困难,甚至能感觉到血液流速都受了影响变慢很多,气氛僵持着,连心脏都不敢跳出太大的声响,只能安静地等待审判。
“江老师,我想听的不是这个。”
最终,冷酷的审判者低低轻叹一声,口吻带上了不易察觉的无奈,听在江合砚的耳朵里却像是一种失望。
……
楚阑见江合砚过来很高兴,冉拾收拾东西的时候江合砚就一直在陪着她聊天,只不过精力一直不太集中,好几次楚阑唤了他几声他才回神。
“你们……是不是吵架了?”楚阑轻声问道。
江合砚怔了一下,然后在楚阑关切的目光中说道:“没有的阿姨,您怎么会这么想?”
“没有就好,看你一直心不在焉的,老是往小拾那边看,从进门也没见你们说话,所以就有点担心。”楚阑说着停顿了一下又继续道,“小拾这孩子从小身边的朋友就不多,一个人独来独往的,我总是会担心,我也知道都是因为我。”
“阿姨,这不是你的原因……”
江合砚想安慰她,但楚阑笑着摇了摇头,拍了拍他的手说:
"这些年虽然我清醒的时候不算多,但他受的罪吃的苦我都一清二楚,我很对不起他。”
“但现在看到你在他身边就放心很多。”
说到这儿她顿了下,语气带上一丝恳求,
“阿姨可不可以求你一件事。”
江合砚立刻道:“您尽管说。”
楚阑看向在门口正在跟医生说话的冉拾,“我这个母亲做的太不称职,小拾他被我拖累太久,现在他有自己的路要走我很高兴,但他去另一个城市我没有办法跟过去也不懂能为他做些什么,能做到的只有不添麻烦。你比他大一点,能不能请你作为他的朋友他的哥哥,多帮忙照顾照顾他。”
说到这儿她感到有些抱歉,看着江合砚说:“阿姨知道这个要求很无理也会很打扰你,但我也找不到其他人了。”
“不会,”江合砚轻轻摇了摇头,缓声说,“这是我应该做的。”
不只是作为朋友、哥哥。
他并没有帮上冉拾很多,反倒是他要的更多。
该感到抱歉的是他。
把楚阑接回住处之后,对门阿婆特别热情地来打招呼,还送了许多新鲜蔬菜和鸡蛋过来,她大概知道一些冉拾家里的情况,现在看到楚阑回来不由也伤感起来,拉着楚阑的手不住地说:“孩子不容易,你也不容易,挺好,现在就挺好。”
冉拾和江合砚没待多久就被楚阑以收拾家用不到他们为由,让他们去忙自己的事。
但楚阑刚出院,实在让人放心不下,冉拾站在原地没动。
阿婆看出来后扬了扬手,“去吧去吧,阿婆我在这儿,正想跟你妈妈多说说话呢。”
冉拾这才点点头,“谢谢阿婆。”
阿婆和蔼道:“你这孩子,跟我客气什么,平日你也没少帮阿婆忙,放心吧昂。”
临走前,江合砚听到冉拾问楚阑有没有话要带,楚阑沉默了很久最后摇了摇头,
“那个人我已经当他死了。”
“至于你舅舅,等他回来我会亲自跟他说。”
冉拾没多说什么,应了声转身出了门,江合砚跟楚阑告别叮嘱刚出院让她不要太累,楚阑答应了,随后又柔声说了句,
“小拾其实心很软,如果有什么事,好好跟他说,他会听的。”
江合砚怔了怔,看向眼前这位温柔的女士。
楚女士微微笑着,说:“他是我儿子,我能感觉到,他很在乎你。”
下了楼,江合砚看到冉拾站在楼前的树下低头看手机,也不知道是不是在等他。
他走过去,轻声道:“我们,能谈一谈吗?”
冉拾划手机的手指停下,抬眸,过了会儿才淡淡开口:
“晚点再说。”
说完收起手机抬步便走,江合砚见状手比脑子快地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冉拾在抓他的那只手上停顿几秒没有挣开,听江合砚问他:
“你去哪儿?”
他说:“探监。”
江合砚这才松开手,自觉跟上。
他们说好的一起去。
离婚诉讼进展很顺利,过不了多久楚阑就能彻底结束这段失败且痛苦的婚姻,冉明修没有意外下半辈子都得靠吃牢饭苟活。
说实话冉拾一直觉得这属实便宜了冉明修,甚至后悔为什么没把这烂人先弄个半死不活再送进去。
楚安作为冉明修的帮凶,因为有明显悔改的表现,而且作为人证把冉明修所作下的恶行一五一十连带自己的所作所为都供认不讳算是抵了那么一点罪过,再加上毕竟是楚阑的亲弟弟,亲情这层保护罩纵容了他走上歪路却在最后还是给了他从头再来的机会。
冉拾先去见了楚安,楚安一看到他就只知道低着头说“对不起”,痛哭流涕的模样一如当年。
冉拾看着他忏悔痛苦内心没有掀起丝毫起伏,面无表情地说:“冉明修能藏这么久,应该没少花你的钱。”
楚安身子猛地一抖,抬起头,目光呆滞而惊恐。
冉拾直直地看着他,“给他的那些钱里,有多少是当年……”
“不是!我没有!”楚安突然激动起来,面前的桌子都要被他按塌下去,最后又在冉拾淡漠的注视下如同丧家之犬般颓败下来,“那些钱我一分都没动,我不敢,我不敢……”
冉拾懒得听他无力的自我辩解,继续陈述:“你明知道我们会遭遇什么,还是把我的住址电话和我妈在哪家医院都告诉了他。”
楚安手抓着头嗓音嘶哑着低吼,“他威胁我!我不告诉他的话他就会让他的那些债主上门找我们的麻烦,他还会把以前的事都抖出来,那我们家就完了!”
“你们家?”冉拾扯了下嘴角,看着面前熟悉而陌生的人,“那我妈是谁?”
楚安登时僵住,张着口半天说不出话,满面都是泪。
惩罚楚安这种人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在精神上自我摧残,冉拾深知这点才会说出这些话,可现在看着对方痛不欲生的样子又觉得没什么意义,他此刻的痛苦和忏悔改变不了任何已经发生的事,他也没那么想在楚安身上体验什么折磨人的快感。
毕竟这个人无论变成什么样都还是他妈的弟弟。
他的舅舅。
他站起身,觉得他们之间的对话可以结束了。
楚安忽然叫住他,抬起满脸胡茬的脸,手掌撑着面前的玻璃双眼通红声音发颤,“她有让你跟我说什么吗?”
“没有。”冉拾如实说。
楚安的手在玻璃上一点点下滑,眼中仅有的一点期望落空,喃喃自语,“也是,姐她不想跟我说话是应该的。”
冉拾就这么看着他,最后还是开了口:
“但她原本应该是想跟你说新年快乐。”
楚安愣了愣,捂着脸蹲下身。
被带走前,他跟冉拾说:“我会赎罪,用我后半生。”
是懦弱之人从未有过的坚决。
……
见完楚安,冉拾紧跟着就见了冉明修。
面对冉明修的时候他没有那么多废话,纯粹是来确保不让这烂人在这地方过得太舒服。
冉明修刚开始还会冷嘲热讽试图刺激冉拾,但看到冉拾毫无情绪波动地看着他宛如看跳梁小丑,便控制不住地恼羞成怒发起疯,里面能拿起来的东西悉数被他砸在厚厚的玻璃上,直到看管的人进来将他压制,嘴上还在气急败坏地说着不入耳的脏话。
冉拾自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只是坐在玻璃对面冰冷地盯着他。
他看着冉明修被按在地上不断在扭曲挣扎,一不留神竟真的让他挣脱出来。
冉拾看着冉明修冲到自己面前,隔着玻璃朝他狰狞地笑起来,然后张嘴说了一句话,没有发出声音。
冉拾却听到了。
一字一句清晰至极。
再次被压制的时候,冉明修没再反抗,他直勾勾的盯着冉拾,嘴角的恶笑直到被押回去都还挂在脸上。
冉拾往门外走的时候觉得格外冷,明明还在屋内,暖气充足,但寒意已经入骨。
江合砚就在外面等他,见他出来,立刻起身走上前,几乎也是第一时间发现了他的不对劲,“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冉拾垂着眸,“我想出去透口气。”
江合砚点头:“好。”
出了会见楼才发现外面居然下了雪,地面已经覆盖了薄薄的一层白。
冉拾坐在台阶上点燃了一支烟,江合砚看着皱了皱眉,但没说什么。
他就这么安静地看着冉拾抽完一整支烟才走过去坐在他身边,两人都不说话,却紧紧挨着。
冉拾掐灭了刚刚点燃的第二支烟,转头便对上了江合砚担心的视线,他想说自己没事,江合砚先他一步开口:
“要抱一抱吗?”
冉拾愣了下,看着江合砚认真的表情,心头的晦暗神奇地散掉些许,他微不可察地扬了扬嘴角,起身走到江合砚面前的楼梯下。
江合砚不解地看向他。
“要,”冉拾摊开双手,雪花飘飘扬扬地落在了他的身上,他眉眼轻抬,声音融进雪里,“江老师,抱抱我。”
雪忽然变得密集起来,像是得到了某种召唤。
江合砚慢慢起身,拾级而下,一步一步走进冉拾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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