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克力雪糕

　　这是周致第二次邀请闻秋去他家，第一次没成功，他倔着脾气待在警察局的椅子上躺了一个晚上，第二次也没成功，他双手揣兜步伐慵懒的走进了医院，像回家一样。

　　周大老板视线看向那个穿着黑色冲锋衣的背影总觉得在哪里见过，只是那男生戴着口罩使他看不清脸，视线转向后座正一眼不眨地看向车窗外的儿子，不解问:“我是不是在哪儿见过这男生？”

　　周致嗯了一声，等闻秋拐进大厅看不清之后转身瘫在后座上，解释道:“上次在警局待一晚上没人来接的就是他。”

　　周舟女士也想起了二月三号那天晚上她老公和她儿子一晚上没回来的事情，那男生跟她儿子一般高，大概也是同一年龄，心里不知道为什么泛起了一种酸涩的感觉。
　　“他……你是怎么认识他的？”

　　“啊？”
　　周致原本还沉浸在闻秋自己一个人孤苦伶仃的去医院的低沉情绪当中，听到他妈妈这话就不自觉笑了，像说故事一般:“他这个人吧，我也不知道怎么形容，本来我跟他的接触很少，基本上可以算没有，但我们开始有接触的机缘挺魔幻的，有次我去厕所洗手的时候他问我是不是要打架，我平时虽然闹腾但也不是无缘无故惹事的那种人，我肯定不能打啊，但没办法，他说话实在是太气人了，我没忍住，然后就打起来了。”

　　周大老板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他儿子平时大大咧咧的，像说话气人这种事儿顶多就是开始嘴炮攻击，不太可能会打起来，问:“他说什么了？”

　　“他说我……臭。”

　　这话一出，车厢笑成一片，两位大人因为他儿子这一脸抽搐的表情乐不开支，臭是不可能臭的，只是这话实在是太气人了，搁谁身上都忍不住。

　　“哎呦我天，别笑了！”
　　周致伸手拍拍前座的椅背，卑微道:“能不能给我留点面子啊？！”

　　周舟女士刚那点心疼的情绪瞬间荡然无存，伸手擦掉眼角笑出来的眼泪，哎呦一声，但也实在想不通:“这说话也太气人了，不是，他怎么会说你臭啊？是因为厕所味儿太大了么？”

　　“不是，我当时站门口呢，就是他鼻子太灵了，闻到我身上的烟味儿了。”

　　周舟女士哟了一声，点头道:“那确实该打，这件事情是你活该。”

　　周大老板也点头道:“活该，谁让你抽烟的。”

　　周致换了个姿势瘫着，小声地反驳了一句:“我这不是戒了么？”

　　周舟女士担心道:“虽然确实是他说话难听，但你下手没轻没重的，你没有把人家打坏吧？”

　　周致嘴角又是一抽，实在是不愿意说当时的惨状，换了个说法:“势均力敌，谁也没输。”

　　周大老板一想到打架，就想起了李金刚家长会那天跟他说的，问:“那个跟你一早上打了两次架的就是他？”

　　周致嗯啊一声，吐槽道:“李哥又跟你告状了吧？”

　　周大老板没好气道:“懂不懂礼貌啊？天天李哥李哥的，他那年纪比你爷爷还大，你这李哥叫的跟我平辈了都。”

　　他儿子还大大咧咧的说:“平辈就平辈呗，反正咱当兄弟也不是不行。”

　　“那你把你妈当什么了，姐妹么？”

　　周致呵了一声，一副反教育的模样:“懂不懂礼貌啊？她是我妈，当什么姐妹？”

　　周大老板吃瘪，无语道:“那按你这么个论辈分的方法，她是我老婆，我跟你当兄弟，我管你妈叫妈啊？”

　　周舟女士在旁回了一句:“也不是不行。”

　　周致在后座乐呵:“那咱各论各的，谁也不耽误，是不是呀周佬？”

　　他爸给他回了个滚。

　　车上两位大人都有些好奇闻秋这个人，但周致说话的时候有所保留，很多事情都没说，例如没说闻秋叫什么名字，没说闻秋是他们班的班长，没说他跟闻秋的关系时好时坏，也没说他寒假的时候出去学习是跟闻秋一起，也没说他喜欢的人是闻秋，是个男生。

　　周家夫妇至此以为，他家儿子追的人是个成绩好长得漂亮且十分乖巧的女生，再多点儿描述的话，那就是还有点小脾气特作还会气人的高傲女孩子，像猫儿一样，可他们怎么也想不到，那是只公猫。

　　周大老板虽然在警察局里见过闻秋，但是他当时注意力不在他身上，刚刚虽然也碰面了，但闻秋不仅戴着口罩，还被他儿子戴了顶帽子遮住了整张脸，所以他也不清楚闻秋长什么样，只是知道他跟周致，也就是他儿子的体型很像，气质没有像他儿子那么张扬跋扈，但也能算内敛且嚣张。

　　内敛且嚣张的闻秋去了儿童病房住了一晚上，因着发了低烧的缘故，还打了吊针，半夜睡不好起来看机票，虽然闻女士已经给他弄了张晚上七点的机票，但这时间点他宁愿等周一的机票也不乐意大晚上的赶回去。

　　半夜不睡觉的坏处很多，例如头晕脑胀，但好处也有，那就是抢到了张下午一点的机票，比他妈那张七点的机票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半夜给他妈发消息没见回，第二天早上七点的时候手机疯狂响起，闻女士起来看见她儿子自己订了票之后气得连发好几条语音，语速特快，而且每条均六十秒的长语音。
　　内容无一不是怎么又浪费钱，没少爷命还学人家少爷浪费钱，当她钱好赚啊，然后是怎么半夜又不睡觉，是这儿童病房满足不了你么，怎么那么挑，再之后就是各种骂，怎么就生了他这么个祖宗。

　　闻秋每条语音都只听了前三十秒的内容就掐断了，他虽然不乐意听人说教，但他妈的话还是可以听一半的，尽管都是骂人的脏话，但对闻秋来说其实也没造成什么大的影响。

　　他连小时候闻女士把他一个人扔双楠区都能原谅，更何况是这点小事呢，骂吧骂吧，反正他又不会听。

　　挂了吊针之后闻秋的状态虽然谈不上精神奕奕，但走路的时候起码也没有头晕脑胀了，因着不用坐车回江城，以至于心情也很不错。

　　闻秋从小到大去过最远的地方除了这次五一来的扬城，就是从双楠区到瓦霞区，只用坐高铁就行，所以他长那么大都没有坐过飞机。

　　他这人向来稳，就是面对新鲜事物也没有慌措的不安，坐飞机对他来说就跟坐高铁一样，但以防万一，还是提前查了手机坐飞机的流程。
　　热度最高的评论就是提前到机场、办理登机手续、托运行李、过安检、候机、登机、起飞、飞行中、降落和取行李，这对闻秋来讲还是挺详细的，详细又不惹人烦。

　　闻秋抵达扬城机场的时间是十二点二十，但是他没想到机场里人会那么多，跟高铁站的差不了多少，跟着指示牌上找办理登记手续的地方，人挤人的让闻秋的脸色很不好看，特别是才走了两分钟就被一个人从后面撞了他个踉跄。

　　“会不会看路啊？”

　　“对不起对不起。”
　　周致连忙道歉，将刚刚摔了的小玩偶捡起后抬头，就看见了穿着件黑色短袖和一条黑色宽松大短裤的闻秋蹙着眉看着他，感觉这个世界真是魔幻，焦急问:“你哪儿一趟的飞机？”

　　“一点。”

　　“你登机手续办了没？”

　　刚摇了摇头就被周致拉着手腕狂奔，跟之前在学校那次一样。

　　周致来的时候堵车，现在机场人又多，按平时的话肯定不乐意人挤人的，主要是飞机起飞前三十分钟会停止登机，而他们俩却什么也没弄。

　　所幸人高腿长，跑的速度快，也不需要办理行李托运，赶在登机前一秒上了飞机。

　　“你坐那儿。”
　　周致手搭在闻秋的肩膀走在他后面，拿着机票对了下位置，伸手指了个靠窗的位置。

　　因着有周致这么个人在旁边忙上忙下，所以闻秋登上飞机的过程十分顺利，心情很好地点了点头，问:“你呢？”

　　“我在你前面两排，左边。”
　　周致跑得急，额头还冒了些汗，手背往额头一擦，前额刘海撩了起来，说话语速很快:“你要是哪儿难受的记得说，别硬撑着，等会儿我叫人拿个毯子给你，要是困的话先睡一觉，下飞机的时候我会喊你的，知道么？”

　　说完又看了眼过道边上坐着的人，说:“大哥可以把腿挪一下么？他刚生了病呢，等下晕倒就不好了。”

　　豪迈的大哥让了个位置，周致拍拍突然冷脸的闻秋让他进去，叮嘱道:“有什么问题记得讲，听话。”
　　说完看见闻秋将头扭向一边不搭理他也没在意，转身就走了。

　　刚坐下来没多会儿的闻秋就被空姐递了张毯子，旁边的大哥诶呦一声，小声问道:“怎么你们俩选位置没选一起啊？”

　　闻秋摇了摇头，没搭话。

　　大哥看见闻秋这样也没在意，又继续问:“出来旅游还是怎么着？”

　　闻秋把头扭向窗外，闭着眼睛不搭理人，大哥啧啧两声:“你男朋友话那么多，你话怎么那么少？”

　　大哥絮絮叨叨，比周致还烦，闻秋冷着脸扭头看他，问:“你可以不说话么？”

　　“我不介意跟你打一架。”

　　“打到你闭嘴为止。”

　　闻秋这种人向来不会让自己受委屈，本身性子又冷又不会说话，在外边碰见什么事情能做到最有礼貌的就是先提醒一两句，事情没解决那就直接动手，完完全全就不在意自己现在是处在什么地方，周围有什么人。

　　幸好豪迈的大哥也是个会看眼色的，看见闻秋那眼神自己都觉得怵得慌，心想着这谁家的小孩儿，怎么家长都不教育他的么？扭头侧了身就闭嘴了。

　　闻秋得了清闲，也扭头看向窗外，昨晚没睡好，在飞机上还真睡着了。
　　但醒来的时候也不是周致来叫他，是飞机上的广播声有些大了，旁边大哥又哎呦一声，大声说了句我的屁股，疼死老娘了。

　　闻秋长那么大还是头一回看见个满脸胡腮的壮汉说自己老娘，那沙哑的声音还有些娇嗔，他头皮发麻，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感觉自己的认知好像有些裂开了，当然，他并不是觉得这有什么问题，只是冲击力太大，他一时没反应过来。

　　飞机落地之后，闻秋背着书包跟着人群一起出去，刚巧那个大哥一直走在他前边，周致比他先下飞机，就在前边等他，豪迈的大哥确实豪迈，路过周致的时候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你男朋友话有点少啊，我想跟他唠嗑他说想跟我打架，打打杀杀的，你怎么不管管他？”

　　闻秋知道大哥也是个奇葩，但是他也没想到他会把男朋友这个词直接往他们俩身上捆，在飞机上他不否认是一回事，但是另一位当事人也在场那就不太好了。

　　他站在原地看着，想知道周致怎么解决，没想到周致只是对着大哥笑了下，解释道:“男朋友得惯着，我作为男朋友也不能管。”

　　周致以为闻秋那性子起码得稍微等一会儿再出来，可看着闻秋站在离自己一米远处，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好像玩大了。

　　关键是那大哥还扭头对着闻秋说了句:“你男朋友还挺听话的啊？”

　　……挺听话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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