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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怜子
玄呦喊道:“混蛋!混蛋混蛋混蛋混蛋混蛋!”
她真是发了狠,不管不顾地就一连叫喊了好多声,也不知道是冲龙阙还是冲那队人马里的其他人。
她没看清杀了她的杨婶的箭是从哪来的。
“你认识她?”为首的男人问身旁站着的龙阙。
龙阙笑了,“怎么会?”
“那我怎么觉得她是冲着你喊的?”他盯着龙阙,想不放过他脸上闪过的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可面前人的笑容纹丝不动,完美至极。
于是他便心里想着回去定要向谷主禀报这一异常,嘴上只是略微警告道:“雀无声,今日是谷主特准你一同行动,就是想看看你的本事,可别在这种地方出了问题。”
龙阙没应他。
他皱了皱眉,还是忍不住继续问道:“你真的跟这铜钱鬼没关系?”
龙阙心里暗骂道,小屁孩,净给他添麻烦。
他面上笑容不变,但心里已有些不耐烦,“听起来,你的顾虑丝毫没有打消,任我现在如何解释你都不信是吗?”
“我自然是希望自己信的,可毕竟……疑人不用。”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龙阙轻笑一声,“是这个道理没错。”
他放慢声音,盯着那人的眼睛,“所以我很讨厌跟怀疑自己的人打交道,抱歉啦。”
他轻飘飘地说,手中短刃刺了进去。
眼下的变动让周围人一惊,反应快的已经将兵器一转,对准了龙阙,“你跟那铜钱鬼是一伙的?”
龙阙失笑,拔出匕首,“现在这情况,我说不是你们有人信吗?”
“你想干什么?!”
原本被团团包围的玄呦现在反而到了人群之外,她也讶异于这短短几刻之间发生的事情。
那个并不相识的人……是在帮她吗?为什么?
玄呦突然注意到,不知道那人使了什么术法手段,那些刚刚耀武扬威的人马,还有那个起先缠着她的小孩全都不动了,只有嘴上还有怒骂叫喊。
龙阙就慢步穿梭在他们之间,一个一个地杀。
血肉横飞。
玄呦又没出息地吐了,她吐到身体发软,好久才缓过来时龙阙已经站在她跟前了。
这个角度,她能看到他身后血泊里的那个男孩。一时间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
她问:“你为什么帮我?”
龙阙笑了,“你为什么觉得我在帮你?果然是小孩。”
“你看上去也没比我大多少,顶多十岁,别摆出一副长辈的架势。”
龙阙蹲下来,玩味地笑着看她。他拿那柄带血的匕首挑开她额前已经被汗濡湿的凌乱发丝,刀刃和目光都聚焦在那枚铜钱上,“我是来杀你的。”
他看着玄呦瞳孔放大,恐吓得逞似的,笑得更厉害了,甚至出了声。
“没发现吗?这里在场的人全死了,就差你一个,只要我杀了你,今日这里的事便无人知晓,任我分说。遗憾吗?我们不是同谋,是一个杀手,和他势必要抹除的证据。”
玄呦已经见过太多他杀人了,她知道,眼前的这个疯子不是说着玩的,而是真的能说到做到。
“但也许……”玄呦试探着开口,“我们是同类。”
她觉得自己真的是吐晕了头,竟然能对他说出这种话来,他们之间哪有半点相似之处,但直觉却催着她,在死前的最后把这句话往出吐。
龙阙都被她这话说愣了,神色一怔后才又笑起来,他觉得可笑。
“同类?哈哈真是好笑,你觉得我们哪里相似?”他低头就看向玄呦破烂的麻布衣裳,“衣着?外表?还是气质?”
他明明在笑,玄呦却觉得他笑得好假,好像是“同类”两个字扎到他什么了一样,他有一种与表面相差甚远的情绪正在往出翻涌,但他强压住了,拿不要钱的假笑。
他笑了好久,从出声,到不出声,最后连嘴角的弧度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收起一切外放的情绪,“我是个恶人。”
“是个混蛋。”
“我杀人不眨眼。”
他说一句,停顿一会,继续再说一句,因为玄呦没应他。
玄呦看着他想,眼前这个人确实是个混蛋,他杀人不眨眼,但又有点不一样。
“你不甘心。”她说。
“你有怨气,你在赌气。”
他做恶事当恶人的时候,总有一种任性和不管不顾,好像在用他狠心残忍的行为说明。
不是我要杀人的,是你们逼我的。
不是我要做恶人的,是你们逼我的。
我成全你们。
听上去可笑又不负责任,但玄呦莫名直觉,这混蛋就是这么想的。她也是。
她爹死的时候,她娘死的时候,还有那混蛋道士死的时候。
她从旁观变成有关,再变成主动。她说不上干干净净,她就是恶鬼,就是杀了人。他们都在人世时,她确实有时疯了似的想过,杀了这些人就好了,这些人全死了就好了,但到现在他们真的死了,她又想把自己摆在一个干干净净的受害人姿态。
不怪我。
与我无关。
谁叫他们这样对我,恨我?这下好了,我被他们逼成真的恶鬼了。
玄呦想,那混蛋多半也是这样想的,只不过那人远比她疯得多。所以当然,比如现在吧,瞧好了,被戳穿了他也肯定不承认。
不光不承认,说不定气急败坏反而更要杀她了。
所以她这时候说这些干什么?
反正死到临头了,爱怎么怎么滴吧,是这意思吗?
玄呦木着脑袋想。
额前的刀刃还抵着,她却伸手去在地上摸索,那里有碎糖片。最开始来抓她的人马到来时,打翻了杨婶扎糖画的草靶子,碎了一地。
她摸起一片放进嘴里。
可能沾了血,有淡淡的血腥味,但还是很甜。
她想,这世上再也不会有这么甜的糖画了,于是鬼使神差地,竟随手又捡了一块小的塞进了眼前这个混蛋发愣张开的嘴里。
她做完,自己也忍不住愣了愣,但又很快强装镇定地说:
“我想,我们都是恶人,但你大约是个不比我幸运的混蛋,保准没吃过这么甜的东西,就当我死前给你留点东西。”
龙阙含着那小片糖,这小鬼说的对,这确实是他吃过最甜的东西,但他才不愿意承认。
那块突然造访的糖实在太小了,在他舌尖短暂地蔓延出甜味,很快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他这才说话,“为什么留给我?”
玄呦回答得理所当然,“因为你是我周围此时此刻的唯一一个活人。”
“……”
龙阙有点不是滋味,果然没什么东西是特别给他的。
“我不杀你了。”
玄呦看着眼前突然好心放了她,正准备转身就走的混蛋,惊讶之余连忙站起来叫住他,想也不想,脱口而出道:“我想跟着你!”
她说得急,生怕他像上次一样再次迅速消失。
她下意识说了和那小孩对她说的一样的话,却不是出于同样的目的。
龙阙奇怪地转过脸来看她,第一次在她面前露出毫不掩饰的意外。
“我是个混蛋,你知道,你说的。”
“我知道。”玄呦说,她看了一眼地上已经冰冷的杨婶,“我无处可去。我想变成和你一样作恶多端,但是永不悔改的恶人,别人都骂我们混蛋的那种。叫什么——”
她回忆着,好半天才补了个词:“怙恶不悛。”
龙阙被她逗笑了,“小屁孩,上哪学的这破词?”
玄呦想,那才不是她学来的,那是之前那算命的拿这词骂过她,她就记住了。
可她没说,她只是回击了一句:“别叫我小屁孩,小孩也不行。”
龙阙终于认真地看向她的眼睛。
“我是个恶人。”他说,“所以我可能会在任何时候选择背叛,如果你要跟着我,记得,我是恶人、是个混蛋,我们不是同类,只是同伴。同类可以自相残杀,同伴可以相互背叛。你要想好。”
玄呦说:“我想好了。”
龙阙看着眼前这个身高只到他胸口的小孩,沉默着,他不觉得她真正想明白了自己话后的意思。
但他还是开始了两个恶人的自我介绍。
“我叫雀无声。”
“我叫玄呦。”
恶人嘛,从一开始就有所保留。
玄呦准备上路前,又折返了回去。她把杨婶的脸拿袖子擦干净,帮她整理好衣服,双手收到身前,像每天告别时说的那样开口。
“婶子,明天见。”
她又把地上那些所有的,也是最后的糖片全都捡起来,拿布条包好,揣进怀里。
混蛋是被这糖哄得放过她的,她得多带点。
·
玄呦死的时候已经长高不少了。
十多岁的小孩子嘛,个子总是蹿得很快,只要每日吃得饱肚子。
“雀、无、声。”玄呦一字一顿地叫他,从石榻上跳下来,小跑几步蹦到龙阙身前,右手在他们之间比划了下,得意地向他宣布,“看,我已经到你肩膀这么高了!比去年长高了好多呢,总有一天会长得比你还高的吧?”
龙阙拨开她的手,绕过她放下食盒,“吃饭。”
玄呦有些不满地晃回桌前坐好。
龙阙看她,“我要是小时候吃的像你这样多,你想长到我肩膀估计都得五六年。”
“吹吧你。”
玄呦埋头吃着吃着才想起来忘了事,往怀里一摸,往龙阙那边的桌上按下一块糖片,只有指甲大小。
“喏,今天的。”
龙阙皱着眉把那小块放进自己嘴里,“我又不是你,我不吃这东西。”
“那你不还是吃了?”玄呦得逞地一笑。
于是龙阙开始挑其他毛病,“你这糖画都揣了多长时间了,早坏了吧。”
“哪那么容易坏,放心吃,吃不死你。我现在也在试着做糖画,只是还是做不出杨婶当初的味道,放心,断不了你的糖的。”
龙阙听着她上扬的尾音,和接连而至的两个“放心”,张口就想反驳。
他哪里会在意糖那种小孩子才吃的东西。
但话要出口时又忍住了。
既然不在意,也就没什么反驳的必要了吧。
这些日子里,玄呦说是跟着他,其实也并不算。她一直一个人住在这处山林间的石洞里,而雀无声大多数时候只是来给她送饭。
雀无声是华谷的人,那次诛剿铜钱鬼是他第一次和华谷弟子共事,却遇到了自己,遭到怀疑与恶鬼勾结。其实只是怀疑而已,他有很多种解决方法,但他只喜欢用对他来说最为简单直接的方式——杀个干净。
他回谷对上禀报,说那铜钱鬼凶恶,一人与他们十几人都交战久持,不见分晓,关键时刻谁谁献身,谁谁痛哭,谁谁趁乱追击,总之说得天花乱坠,要多凄惨有多凄惨。
不知道上面人信还是不信,反正他人是留下来了。
再说,那些人不信又如何呢,玄呦是见过他的手段的,估计不信的早早也命丧九泉,魂飞天外了。
起初龙阙是不让玄呦去华谷找他的,华谷有无关人等不能入内的结界,他又向上报的是铜钱鬼已死,自然不能让华谷其他弟子瞧见玄呦。可后来见玄呦想来得紧,他嘴上抱怨,心里还是不知道什么情绪地替自己松了口。
“只能晚上来找我。”
玄呦答应得很爽快。
其实她倒没什么心思,虽然发过誓说要做恶鬼恶人,但孩子心性使然,别人对她笑笑她就觉得开心,别人抱一抱她她就觉得世界真美好了。
可她选的这个别人是龙阙,一个言行举止虚假到底的恶人混蛋。
这个混蛋有时候看着被他一点点虚假的好意骗得团团转的小姑娘,心里倒会生出一些不是滋味来,因为他知道自己嘴里的甜味是真的。
可他转念一想,自己坏到底了,也告诫过她了。
就继续自认为虚伪地对她好。
·
玄呦只是想去华谷转转,她心底里还是想窥视一些别人光鲜亮丽的生活。
她想过,如果自己不是活鬼,她能过上怎样的生活。
她想看看。
只是看看而已。
龙阙在她额上的铜钱点了一下,就算是施好了避开结界的术法。
晚上的华谷算不上热闹,只有几间屋子灯火通明,今夜亮的屋子却比往常多上一些——有人在搬东西。
玄呦停下步子,躲在莲池旁的阴影里听。
“谷主可真是爱夫人。”
搬货的小厮在交谈,“是啊,你看,又给夫人买了成箱成箱的珠宝。你说夫人也不喜欢这些东西,都是看过笑一下然后就堆在这里了,白白落灰,我看啊,这次多半也是一样了。”
“不不不,”那人故弄玄虚,“这次有新花样。我听那送货的人说,这次谷主买了那江心莲的莲子!”
“哇!”周围人连连惊叹。
“那是大手笔啊。那莲多少年才旁生一支莲蓬,而且还是多年前仙人降世留下的,那得多少银子……不对,银子都不够吧,得说黄金……”
龙阙在自己屋外等着等着,突然听到远处传来惊呼——
“贼!有贼!”
“快来人啊!”
相邻屋子的弟子接连冲出去,过程中还迅速交换着信息。
“丢的什么?这么急?”
“莲子莲子,”那人说得急,“江心白莲的翠莲子!”
龙阙站在那发愣,江心白莲啊,他知道。说起来这东西还和他有关,那是他去殇家学术法前他娘给他的。
他那时无处安置,就趁夜深偷偷放在漓江,想着每日都能看见。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那莲花竟然还在啊。
他抬眼看向远处灯火。
不过丢个莲子而已,至于吗。
他不清楚莲子对于漓洲城人的意义。
莲谐音怜,说的是爱啊。
“雀无声!”玄呦压着声音叫他,不知道从哪处角落里钻出来,显然是等他周围人离开等了很久。
“今夜谷内出了事,还是改日再带你……”
他目光止在玄呦手上的东西上——
小小的、青翠的。
龙阙呼吸一滞。
不要是那个东西,他心里第一次升起祈求。
玄呦献宝似的把那东西拿到他面前,“看,这莲子……好看吧?”
一位长老猝不及防地经过,瞧见了龙阙,远远地喊道:“雀无声,你和谁站在那里干什么?快去帮忙。”
龙阙几乎是在听到他声音的瞬间动了手,他把匕首深深刺进玄呦的心脏,却看也不看她,任由她的身体在自己眼前滑下,对那长老笑着想也不想,脱口道:“哦,殇长老,隐患已除,我这是——”
“殇长老!贼抓住了,人赃并获。”
殇陌回身应了下,拧着眉继续问龙阙道:“是什么?”
他笑得一如既往,抬腿把刚刚手刃的人翻了个面,让她面朝下,答得毫无破绽。
“没什么,趁乱跑进来的小鬼而已,已经解决了,放心。”
“鬼?”殇陌目光投向地上逐渐扩大的血迹。
龙阙仍然在笑,“哦,附身在一具死尸身上混进来的,想必那人才死了不久。放心,谷主喜净,我会收拾干净的。”
殇陌点点头,没再说话,走了。
龙阙看着他去前院查看情况的背影,目光这才落回到地上的玄呦身上。
他惯有这种天赋,大概天生恶骨作祟,说起谎来得心应手,天衣无缝。可这次他依然笑着织着谎,身心却头一次渐渐凉了下来。
……死了个人而已嘛,跟平常没什么区别。
他瞥见了玄呦沾了泥水的衣摆,她应当是自己下的池子,随手摘的莲子。
他想错了。
……可那又怎样啊,他又不是第一次做错事、当恶人了。
这样想着,龙阙手上动作就不停地继续收拾了起来。他捡起玄呦本要给他的那颗莲子,把玄呦抱起来,准备随便找个乱葬岗丢了,可手里的莲子碍事,他又不想放进自己衣袍内,便盯着玄呦的脸看着看着,把青翠的莲子正正好好地放在了她额头铜钱的方孔中间。
他动作很快,把玄呦抱到乱葬岗后毫不犹豫地就丢了下去,然后立刻返回华谷躺在了床榻上。
谷里短暂的抓贼风波已经过去了,至于后续如何,龙阙并不关心。
可他却没睡着。
“雀、无、声。”玄呦的声音在他脑海里笑着一字一顿地叫他,把他越叫越清醒。
接着就是她把那颗莲子捧给他的画面。
真奇怪,明明她是一只手递的,他却想用“捧”这个字来形容,大概是因为她当时的眼睛很亮吧。
可这不能成为他睡不着觉的理由,于是他开始自顾自地分析。
为什么呢?
同样是杀了个人,有什么不一样?他为什么会难以入眠呢。
他突然想起玄呦坐在无数尸体中央的时候,她额上铜钱抵着他的匕首,说他是个不一样的混蛋。她说他不甘心。
龙阙承认,他确实这样想的没错,他杀人是被逼,做恶人混蛋也是被逼。
这样一想,原因就明确了很多。
这次杀了人不一样之处大抵就在于他无从找理由了。
以前他杀那些人之前他们的脸上是怀疑、是猜忌、是恨意。
……可玄呦是笑着的。眼睛还亮晶晶的,望着他。
他给自己连一个虚伪的理由都找不出。
玄呦是不恨他,不怀疑他的。
没有理由……那又怎么样啊。
龙阙在心里斩断思绪,不就是承认自己是彻头彻尾的混蛋嘛,承认就好了啊,他本来就是啊。以前也不是没承认过。
他真是这几日被小屁孩迷了心窍,连这种事都要纠结犹豫半天。
可为什么呢。
心底不受控制地又问。
大抵是他在那人的注视中生了错觉,以为自己还算不上是一个太混蛋的恶人。
纷杂陌生的情绪在夜里向他席卷而来,他在浪潮中溺死之前努力保持着清醒,默不作声地把明确的情绪和想法再次一一否定。
龙阙脑海中闪过一丝后知后觉的意识。
他眼皮动了动。
面上的平静彻底被打破,像是在刚刚的情绪里终于沉没,呛了水。
糖。
他想起熟悉的甜味。
再也没有了。
他却上了瘾。
龙阙突然疯癫似的从榻上猛地坐起来,直直奔向刚刚抛尸的乱葬岗。
他也顾不上会不会弄脏衣服、树枝草木会不会划伤皮肤这些矫情|事,狼狈又失魂落魄地在尸堆里翻找。
他想,我只是在找糖。
随手一扔的事,他根本不记得自己到底扔在了哪,刚刚夜色也已然深重,更是不好找。可他还是固执地翻了一夜,直到天色破晓,他才恍然止了动作。
他亲手弄丢了糖。
没了,全没了。
他去了那个石洞,去了他们这些日子去过的所有地方,全都一无所获。
第八天,龙阙穿着那件已经沾了脏污,甚至可能染了尸臭的衣服,站在漓洲城人来人往的街市上,受着周围人异样的眼光。
他好累。
他盯着江心的白莲,突然想,他本就是来看那华盛有没有用烛娘续命之法的,四处待了这么久,也该回去了。
·
性情阴郁善变的天境第十四代帝王毫无征兆地消失五年,又突然悄无声息地回了苍云顶,满朝臣子下人对此议论纷纷,却无人敢问。
他突然喜食甜食,召令宫人为他做人境的糖画,甚至自己上手学做了几日。他不声不响地连吃了半月,又突然怒起,将制作之人一一杀死。
宫人也见怪不怪了,这位帝王向来情绪不定,善变非常。
他们只是额头紧紧贴着地面,跪得安静。
一日,他惯常发怒时,有人来报,说天境将军龙渊和华家烛娘有染,甚至已然诞下一子。
天帝一听,先是一怔愣,又突然大笑起来,恢复了从前似笑非笑的阴邪气质。
他说:“灭了华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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