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沧浪
孟羽书的脚踝外用了‘冰山玉露’的药酒，很快便消了肿，只是还淤青了一片，估计要个十天半月才能好。这种伤了筋却还差点儿意思动骨的感觉他实在是太熟悉了，知道得乖乖的待在家里休息，再没到处乱跑了。小虎儿作为彩衣派的大师兄，最近忙着监督各处苦蒿种植出苗的情况，时不时的带一些样品回来，给孟羽书过目。看到各处的种子出苗率正常，当季雨水也充足，孟羽书也便放了心。
小虎儿是个有孝心的，这天出去还特意抓了足浴的药，傍晚回来煎煮了药液，给他师叔祖泡脚，泡的孟羽书很舒服，眯着眼睛躺在竹椅上，还唱起了歌。
“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我足。”
郑小七刚好从外面回来，听见孟羽书在唱歌，便知道他心情不错，也就没敲门打招呼，直接一手掀开门帘，进了屋，把京城来的密信递给了他。
“子夏回信了？”
“嗯。”
孟羽书扭开装信的细竹筒，从里面抽出那薄薄的小纸卷，便看到上面其实没写多少个字：大都好物不坚牢，朝从东来，暮向西去，非为秦晋，但凭燕赵，风萧萧兮，于是渐离。
“表哥总是这样...不说明白，就喜欢让人猜。”
“嗯，我是没看懂，他什么意思？”
孟羽书把那封两寸长的小纸条展开在郑小七眼前，勉为其难的边念边解释。
“‘大都好物不坚牢’，这句就是讲彩云了，白易安的诗，下句就是‘彩云易散琉璃脆’。”
“彩云易散？他想干嘛？”
“别急，别急，下面还有：‘朝从东来，暮向西去，非为秦晋，但凭燕赵，风萧萧兮，于是渐离。’这个...大概是说他不是为了结亲？你看‘非为秦晋’么，那肯定不是要娶彩云的意思，后面这个‘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额，这个，这个...”
“我怎么听你越说越不吉利呢？”
“没有，没有，金子夏就是这种文风，看起来凄凄惨惨的，其实不是这个意思，他要是写的欢天喜地的，那才叫可怕。你不要担心啊...”
“...我不担心。我谢谢他，这么会安慰我。”
“总之，按照我对表哥的了解，彩云是肯定不会有事的。燕赵的事情...他大概是有什么反间计要使，估计也只是借彩云妹妹一个由头罢，毕竟高渐离只是击筑送行而已，死的刺客是荆轲。”
“我怎么记得，最后高渐离眼还瞎了呢？”
“那，那也是意外，谁让他暴露了呢，好好藏着的都没事...彩云也会没事的。”
“我姑且信你罢...你脚泡好了么？”
“嗯，好了，你不说我都忘了，水都凉了...诶？”
郑小七上前伸手一捞，便把孟羽书从他泡脚的椅子上抱了起来。天气已暖，孟羽书房里也没再烧火炕，床铺上撤掉了羊毛褥子，换上了又滑又软的丝绸被。郑小七把孟羽书舒舒服服的放到被子上躺了，拿过布巾帮他擦脚。
孟羽书的脚伤已经大好，只是看起来仍旧羸弱，尤其是脚踝那里，早年被锁链磨坏的地方还留着几道疤痕。郑小七心疼的叹了口气，这两年他也没少想办法，猪脚汤不知给孟羽书灌了多少碗，还有什么牛膝地龙虎骨油各种偏方，可至今仍是养不起来，一双细腿儿瘦骨伶仃的，身上也没多少肉。郑小七心想，这孩子当年还是给打坏了，要是自己早一点儿进去照顾他就好了，也不至于落下这么多毛病。
“哥你想啥呢？” 孟羽书半躺着，有点儿享受的眯起眼睛。
“想给你找个好师父，教你认真练武。”
“啊？”
“你这身体太弱了，长此以往，可有得罪受。我从小练的武功是以外家功夫为主，虽然也有内功，但不适合你...得给你找个专门的内家师父，把内功练起来，再慢慢改善你这体质，对了，你那便宜师父，彩衣仙人有没有教你点儿什么功法？”
“没...没有，他好像不会内家功法。”
“那也无妨，等我慢慢帮你打听...”
“不过，小七哥哥，我，我们老孟家是有祖传心法的...我小时候还学过。”
“是吗？那好啊，那你还能继续练起来吗？”
“我小时候不喜欢这个，没练成...我大哥，我二哥，他们都练成了。”
“...可想而知，他们都比你长的高吧。”
“那是，我大哥那身材可威风呢...不过，我也不矮啊？我也有优点，我脸长的比他们好看！小七哥，你看看我，看看，是不是？别看我脚了。”
孟羽书凑到郑小七眼前头，滑溜溜的头发蹭到他脸颊上，一通撒娇撒痴。
“你看，我比我哥好看。”
“嗯，好看，你个小傻瓜。”
***
转眼到了六月底，云容乡间的田野里，苦蒿已经长成了半人多高的青纱帐。
孟羽书戴着斗笠，顶着大太阳下到地里去一片片的验收，同时带着一批彩衣派的弟子，教他们如何辨别苦蒿的成熟度，以及生药的成色。
通过了验收，佃户们就可以下镰收割，大片大片的苦蒿被从根部截断，趁着烈日当空，暴晒干燥，一时间，云容乡附近的田间地头都弥漫了苦蒿特有的味道，这是一个丰收的季节。
设在孙记酱园里的森罗糖作坊也进入了一年中最为忙碌的时段，彩衣派从弟子中挑选了最忠实可靠的人手来作坊里做事，辅料也都准备的齐全。孟羽书时不时的也会来现场盯着，把一些关键工艺手把手的教给几个核心弟子，包括如何重复提炼，二次蒸馏，尽最大的限度提高得药率。
到了七月初，森罗素逐渐出了成药，第一批就有一斤八两，这才用了不到五分之一的原料，孟羽书算了算账，心中还比较满意，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到这个月底，田里的苦蒿全部收割，加工完毕以后至少可以炼得九斤的森罗素，这可比去年，乃至前年都强多了。
“不过，这药还是得先囤着，在不影响价格的情况下，保持供需平衡，斟酌投放。”
孟羽书前些时在三清殿空间里又找了本书看，叫什么《学济经观宏》，那里面说的一些东西还确实挺有道理的，尤其是在做生意方面，给了孟羽书很多启发。
自从元袭回了广泽郡，杨润也常抽空过来，帮着孟羽书一起研究生意经，包括如何给各地的森罗糖定价，怎样安排运输，乃至到了零售的层面，如何防止假冒等等，出了不少主意。孟羽书还真挺感谢他的，想着他也是人到中年孑然一身，时不时的就给他牵牵红线。
“那个，元先生近来有没有跟你通信？”
孟羽书偷偷啃着一块杏仁酥，一边掉渣，一边跟杨如苏说话。
“有啊，广泽到湘阳这边的商队每半个月就会进城一趟，麟衣每次都让那商队里的一个伙计给我捎信，还有广泽那边的土产，新鲜莲藕，活鸡活鸭都有，你要是想喝汤，下回去我府上。”
“元先生办事倒真是讲实惠，送礼都送的你用得着的。”
“我那病早就养好了，倒是你，这一年在外边是不是水土不服？看上去比前年的时候还瘦，走路都是飘的，得多补补才行。”
“你和郑小七怎么是一个调调，都要我补？我补不进去啊，吃什么都不长肉，给我也是浪费，我就一天两碗八仙粥包治百病，当然，如苏你帮我多带几包酥糖，就完美了。”
“你呀，当心你家小七看见又收拾你。”
“那也没事，他要是逮着我，我就把你供出来，嘻嘻，法不责众，法不责众。”
“少拿我当挡箭牌使啊，我看你家郑小七这次回来比以往厉害不少，我可不想往枪口上撞。”
“放心吧，他也就看赵将军不顺眼，对你还是客气的。”
“哦，对了，元袭上次说的那个事情，你算的怎么样了？有办法么？”
“你说我大嫂啊？我算了...不过，这个事情有些蹊跷，我也不敢随便定论，至少也要见了本人才好想办法处置。可是，你看，我是去不得南边的...赵将军不会放我走，我也不敢回去。”
“嗯，那我便回了麟衣罢，这事儿说实在的也跟你没什么干系...”
***
话虽如此说，孟羽书其实还是有些在意的，孟羽山毕竟是自己一母同胞的大哥，虽然因为种种原因，他们之间缺乏信任，可是这也不能全怪别人。当初湘阳围城的时候，骂阵的人拿孟羽书的九个干娘做文章，他丢人都丢到九霄云外去了，后来他又横剑拒亲，孟羽书自己也觉得没什么脸面见家人，导致这几年来，他根本不敢提回家探望的事。
“小七，你当年在竹里馆的大丹炉里得的那3枚丹药还在不在？”
“在，你要用？”
“嗯，你给我吧。”
孟羽书给元鳞衣写了一封信，随信附上了那三颗珍贵的丹药，托了杨润递给那商队的伙计，让他带回广泽去给他的主子。
“元先生万安。”
孟羽书在信中写道：“兄嫂之事，俱已明悉。随信三枚丹药，红色一枚名龙息，白色两枚名寒禽。先服龙息，焚尽游魂，再服寒禽，冷却其身。请先生代交于我长兄。并及，邱葆当初于我实有救命之恩，且此丹所焚之魂必是大恶方才有效，服药与否，还请斟酌。”
插入书签
插入书签
↑返回顶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