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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境
“是个意外,那年快暑假,他爸妈要给我们筹划办订婚宴的事,办完之后等他大三学期一结束就安排我们出国。”
其实那个时候的林戚戚早就猜到赵止宇已经有女朋友了,从他房间床头无缘无故多出来的兔子玩偶中,还有钥匙扣里有了可爱的挂件,以及白衬衫的袖口有圆珠笔画的猪头与兔子头的卡通图案,论洗衣机洗多少次都洗不掉,而他还特别喜欢穿。
那会的林戚戚总觉得只要赵止宇的家人站在她这一边,她就会赢,那个时候的她活得太像个孩子,天真,又愚蠢。
当年钱阳大学校庆的前夕,赵妈妈一天连打几个电话给赵止宇,他不接,就打到他接为止,关机了就打到辅导员那头去,有那么一瞬间让他恍惚又奔溃。而他也不可能将这件荒诞的事情告诉当年的李雨鸣,只是用一句:一两句说不清的话先敷衍着。
可他从始至终都没想过要定这个婚。
赵止宇跟他妈妈最后一次通话是在他跟李雨鸣拍照的那一天,老周吐槽着他们的发色不一致,拍出来的成片不理想,而他的手机在一旁一直响。
他出去接起电话,赵妈妈一项苦口婆心,那天本来就call了一天了,他终于肯接了,强行心平气和的交流:“订婚的事情暂且不说,但是不读建筑,没得商量,这个不是你的终身大事,这是家族的希望,你不喜欢她,不想订婚,总得回来好好商量,逃避是没有用的,总是要面对,况且戚戚现在还病着,你要知道违背一个承诺,是没那么简单的,尤其是家族之间的承诺......”
赵妈妈这一番说辞,刚好被林戚戚在门外听到,她瞬间觉得自己的靠山在逐渐坍塌,所有人都善待着她皆因她是个不正常的病人。
尔后,赵止宇同意回黎海,他爸妈刚好出发去了外地考察,又遇到台风暴雨,耽搁了回程的时间。次日回程时途径黎山,不幸碰上山体滑坡,而赵妈妈在微信跟赵止宇聊的最后一句话就是依然希望他跟林戚戚订婚.....
这句话最后是被突发的山体滑坡掩埋了信号,终究没有发送成功,停留在了跟他的聊天窗口,绿色的气泡旁边有一个信息未发送成功的红色感叹号。
后来原本用来订婚的那个好日子却用来办了他爸妈的葬礼,在郁郁寡欢的那些天,赵止宇就这样呆在他爸妈的房间里,不吃不喝一直看着这部手机发呆。
而林戚戚也是在那个时候去的钱阳,订婚请帖是她在高铁上写的,暗夜蓝黑的头发是出发前染的,她从赵止宇带回来的行李中翻到他很宝贵的一个相册,也是在那个相册中看到了他女朋友的照片,还有从他钱包里翻到了若干张他保留下来的,翎江到钱阳的纸质高铁票,从而也知道了他的女朋友叫“李雨鸣。”
从某种情况上来说,林戚戚只是一个不正常的病人,并非是坏人,但她最后却做了坏事,这也是她这辈子唯一一次用行动去为自己争取利益,最终却适得其反,难偿所愿。
“他当初填那么远的学校大概也是因为不想面对我吧,发生这件事以后,我本来想跟他好好谈谈的,后来也没机会谈了。那时候他爷爷奶奶还在坚持要我们订婚,他爸妈去世后,他还是顶着消沉回了学校,然后不知道怎么地又折了回来,并且愿意出国,但是不代表就愿意跟我在一起,我想着来日方长,在国外我们慢慢相处总会有感情的吧。”
“我还记得他从学校回来的那一天,去剪了一个寸头。”说到这,林戚戚不知道为什么笑了,是无奈的那种笑,“可能他是想从头来过吧,然后我也把头发染了回来。”
最后专业的问题,他不愿意学建筑,依然坚持自己的室内设计,还跟家里的老爷子扬言,自家的建筑公司谁爱要就让他收购了去。
****
赵止宇跟林戚戚出国后,刚到国外的学校安顿好,一块去吃饭,刚坐下来,林戚戚的包搭在凳子上,没立稳,“啪嗒”一声掉到了地上。
那个包刚好是她去钱阳找李雨鸣时背的那个,林戚戚走的时候随手把李雨鸣拆下来让她还给赵止宇的那个戒指塞到了边格里,回来后就把这事给忘了,很不巧那天包掉下来的时候,戒指也掉了出来,落到瓷砖地面上发出悦耳的声响。
赵止宇的视线也被这个声音引了过去,一垂头便看到了刚落地还在瓷砖面上打着转的戒指。林戚戚视线跟着一顿,才猛然想起这茬,她伸手去拾那枚戒指已经来不及,被赵止宇先一步拈起。
他一眼就认出了,目光怔愣了几秒,脸跟着也沉了下去,强压着声线问眼前的女人,“你哪来的这个?”他拈着这枚戒指的手也有些抖,两边太阳穴的青筋跟着暴起,同时他又是理智的,不想刚到他乡就发那么大的火,更不想让一堆外国人看着他们出把戏。
林戚戚咬着下唇,低这头,一颗心惊得几乎要跳出嗓子眼。赵止宇的他手将那枚戒指攥进手心里,握成拳头,冰凉的戒指被他攥紧后也慢慢的染上了温度。男人手臂上暴起的青筋以及用力过度而发白的指节,都在诠释着他此刻内心的怒火。
良久,赵止宇长嘘一口气,放松了拳头,把那枚戒指收进了口袋里,手也插在兜里,不冷不热的问:“你去找她了?给我讲讲,你都跟她说了些什么。”
“订婚。”林戚戚嚅嗫出这两个字,不敢抬头看他。
仅此两个字就够了,不需要在答别的东西,所有的情节,他都脑补的出来。此刻人又已到他乡,再回国大概也是无济于事了,只得苦笑一声,撂下一句:“你好自为之吧,我的好姐姐。”
林戚戚也把这段说的很轻描淡写,但她神情却凝重无比。
“之后的那几年,我们也会偶尔在学校碰面,但是聊的不多,他提前修完学业就回国了,而我大概也想通了吧,有些人只能走一程,多一程是妄想。不过我也遇到了我先生,他懂我的居安思危,也懂我的欲言又止,一日三餐至少有一餐饭是他做的,后来我们有了女儿,他对家对我就更上心了。”
那时候我太年轻了,也很疯狂,所以才酿成了冲散你们的大祸。
在错过你的这些年里,他大概率还是很爱你的,回国后,依然放弃了继承家里的企业,跟他爷爷闹了一顿,也要来翎江,直到现在也不愿回去。
他就是那样,就算把南墙都撞烂了,都还要到南墙那头去的人。
所以他爷爷总是说,他们家一代不如一代了。
这一通听下来,李雨鸣的头越来越痛,越来越重,此刻的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去找他,相见他,如果当年能够镇定的等他一通电话,或者晚几天在走,是不是又会改变点什么,也许今天跟自己来这拍婚纱的人将会是他。
李雨鸣从位置上起来,走到罗文俊面前,拿起自己的包,她眼白泛红,乌黑的睫毛是湿的,眉头紧锁,先是道歉,“对不起,我可能,没办法跟你拍婚纱照了。”
罗文俊见她把包挎到肩上,作势要走,先是蒙了几秒,但又看到她眼眶里盛满强忍着没有掉下来的泪,顷刻间似想通了什么,过往两人都是相敬如宾,她也总是莫名其妙有情绪,大多时间也不大开心,就算见面走在一起,也甚是疏远。碍于长辈的缘故,她才答应跟自己在一起的,这对她来说或许是一种慢性折磨,倒不如好聚好散。
说来也不算耽误罗老师吧,以前也是一直拒绝在一起的,一直拿他当朋友,只是后来被双方家长一直撮合,李苑的病成了他们之间的催化剂,两人才走到了这一步。
“如果你不愿意说就算了。”这个角度,罗文俊的双眼藏在反着光的镜片背后,都不用看,他满眼失落是一定的。
李雨鸣哽了哽,抬手用拇指腹抹掉从眼角溢出来的一颗泪:“我有个喜欢了很久的人,我想在争取一次,对不起,我妈那边我会回去跟她说,你能帮我先瞒一下吗,还有礼金三金什么的,我会退给你,但是不是现在,你给我点时间,我回来处理。”
罗文俊抿嘴点了下头,从喉间发出一声嗯。
“你会找到一个比我更合适的人的。”说完李雨鸣扭头冲出了婚纱店。
她还是跟很多年前一样,冒着想见他的冲动,站在马路旁,拦下一辆出租车,拉开后座的门,窜进去,砰一声关上门,对司机说:“去高铁站。”
司机师傅从后视镜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只是把车内的广播音量调小了些,发动车子,车里一点也不安静,她的心也是,像有只鲁莽的兔子在蹦来蹦去的。
划手机屏幕的手指也有些颤,点开某个支付app,从应用中心找到了火车票预订的快捷应用,回来翎江之后就在没去过别的地了,订购火车票的app因为换掉手机也没在重新下回来,有时候也会想着这辈子就算某天要离开翎江,去旅游也好,出差也好,是断不会再去黎海那个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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