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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炼
还能去哪儿,当然是回“临时别庄”同尘客栈。
白予安收市之后直奔客栈,四下里找莫比天,却哪哪儿都没看到这号人物。
不知不觉间,竟跑到了后院,再往里走,就是染娥老板的闺房了,莫比天总不可能躲进这里面吧。
白予安刚要打道回府,却突然停下了脚步,伸长脖子往深处望去,交叠重掩的假山秀木挡住了她的视线,望不真切。
这院里好似有强烈的磁力,疯狂吸引着白予安,魔怔了般想往里再走走。
她暗想:染娥屋里,会不会有与自己身世相关的线索呢?
越是这么想着,就越发控制不住自己的双脚,魂飘飘地就走了进去,跟做贼似的提心吊胆。
从假山叠嶂转进来,白予安看到了染娥的房门,紧掩着,门前种了棵棠棣树,红蕊雪瓣多并蒂,压压的开得正盛。
原来整座客栈多处绘雕的并蒂,皆源于此花。
没做多想,白予安就轻手轻脚地溜到了房门口,正要试试能不能推开房门,却听到里面有细细的人声。
屋里居然有人!
白予安惊慌失措地收回手,乱跳乱撞的心快突到了嗓子眼,第一次做贼难免经验不足,只觉得自己被鬼迷了心窍,怎么就敢私闯民宅呢。
然而缓过神来为时已晚,房门突然被打开了,熟悉的香味扑面袭来。
白予安被逮了个现形,像一头迷失的鹿,走进了猎人的地盘,吓得一动不动。
染娥依旧风情万种,玉盘似的粉面上挂着似惊似疑的笑,“白姑娘?”
白予安凝滞了半晌,又看到屋里除了染娥,还有一人,“莫比天?你怎么会在这里?”
莫比天在这里看到白予安也有点吃惊,不过他很快就恢复了镇定,答道:“染娥老板好客,请我来饮茶赏花。”
他边说着还指向门口的棠棣花,以示证明。
“赏花?关着门?”白予安难以理解这种怪诞的行为。
染娥却咯咯的笑出了声,柔荑玉指在莫比天的胸口轻轻一点,娇声道:“叔叔这是说笑呢,白姑娘明白就好。”
明白个屁啊。
莫比天现在的打扮确实适合做叔叔,但也就只能当白予安这个年纪人的叔叔,染娥虽美得可以无视年龄,但实际上比真实的莫比天要年长不少。
从染娥嘴里黏腻腻地说出“叔叔”二字,加上过分亲昵的举动,着实把白予安刺得一激灵。
白予安并不反对姐弟恋,可是莫比天他是乔装打扮过的呀,除了奸滑,全身上下还带着点油腻感,具备了一类平庸猥琐中年男人的所有特点。
染娥是眼瞎了么,看上这货!
还有莫比天,原来真的喜欢成熟女人啊,这发展速度也太快了吧,直接成了闺中客?!
所以白予安房里进贼那日,他身上的香粉味,是与染娥亲密接触留下的吗。
那他故意不提遇到了染娥的事,是想掩饰二人暧昧不明的关系?
莫比天走出来,好整以暇地问道:“听到了吧,叔叔我呢,是被光明正大请进来的,你呢,怎么也跑这儿来?”
白予安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处境,她才是热锅上的蚂蚁啊,为这两口子瞎操什么心。
“我来找你!”白予安胡诌了一个理由,倒也是事实。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莫比天狐疑。
“旋青说的,他说看到你往后院来了……”姑且拉个垫背的吧。
“哑巴青回来了?”
白予安脑子猛抽了一下,她居然忘了,这些天她让旋青去各暗桩查内鬼去了,每天都早出晚归,现在肯定还没回来。
“啊那个,我记错了,顾辰说的,是的就是他说的。”白予安继续打哈哈。
“哟,顾辰没被你剁手啊。”
莫比天并不知道顾辰一直陪着白予安和秦老爷聊了许久,故而白予安这么辩解,他还以为顾辰跟他一样开完榜就溜了,半信半疑地放下了追问。
话锋一转,白予安突然大声吼道:“你不提我倒忘了,找你就是为了说这事,你竟敢背着我打榜!”
她顺手揪着“叔叔”的领子一路从门口带到屋外头,还特意转身对染娥此地无银地说道:“染娥老板,我不是故意偷跑进来的,都为捉这个败家叔叔来的,您见谅!”
莫比天被连拖带拽的揪出来,显然已经成了白予安借故逃离现场的完美理由。
染娥则靠在门框上,看着他们拉拉扯扯渐行渐远,嘴角那抹娇嗔的弧度慢慢变了味,再一看,那笑意有些高深莫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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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后院,白予安把莫比天丢开,胸中输出一口长气,重新活了过来。
白予安现在不当贼也就不紧张了,瞪着眼前的大叔,思想也活跃起来,顿时满脑子都是莫比天和染娥私会脸贴脸、心贴心的画面,嘴角下拉,简直快耷到地上去了,万分不适应。
利用完就被惨遭嫌弃的莫比天,不怕死地往前凑过去,咧着嘴问她:“你脑子里在想什么少儿不宜的东西?”
白予安:“画面太美,不敢想象。”
“想也没关系,反正是我占便宜。”
“……”
还真就,不害臊。
莫比天又习惯性地摸着自己的小胡子,哼道:“说吧,你为何找我,不会真的为了万品台榜首的事情追杀我吧。”
“差不多。”
“冤枉啊,不关我的事,都是小王爷的主意。”
“她为何要这么做?”
莫比天笑道:“还能为何,哄你呗。南下一路你都蔫兮兮的,小王爷临分别前特意嘱咐,给你备个惊喜,我都和他说了你肯定不会领情,果不其然,不解风情。”
这么说来,白予安确实是从下江南开始,就因为各种琐事烦心不已,心里的愁绪都往脸上跑,被周棣一一看在眼里。
白予安不是没想过这是周棣的主意,但想过和亲耳听过是两码事;
尤其是听到周棣购六万花票,送她一个微不足道的榜首和一场稍纵即逝的花雨,只为讨她欢心(虽然适得其反),心里为这事冒的火顿时消了七八分。
算了吧,谁还没乱花钱的时候,白予安自我安慰。
想到这里,白予安挥挥手,大方道:“罢了,这个榜首也算没白拿。”
莫比天来了兴趣:“怎么,有好事?”
白予安道:“铭铁铺夺了第一轮的彩头,花钱赚了吆喝,把百炼商号的秦老爷引过来了。”
某人摇头晃脑,把“秦老爷”几个字在脑海里来回摸索了几遍,倏的睁大眼睛说道:“秦冠那个老东……家?”
白予安在他骂人“老东西”之前先把他到嘴的话瞪了回去。
她瞥眼道“百炼是江南郡区数一数二的铁商号,你别乱说话把人得罪了。”
莫比天:“放心吧,人前这点分寸我还是有的。话说回来,你想搭上百炼商号?”
白予安眨眨眼,瞬间对莫比天温和了许多,“嘿嘿,不是。”
她这副鬼样子,莫比天用鼻孔想都知道肯定有别的鬼主意,兴许是这么久以来被这半吊子的执符人吩咐惯了,也不再做挣扎,端着手逆来顺受似的说道:“说吧,又要我做什么。”
白予安在他肩上拍了拍,道:“不错啊,越来越自觉了。”
莫比天:“有屁快放。”
夕阳西下,暮色残阳。白予安背着手,慢慢往回走着,装得一派老气横秋的假把式,悠悠说道:
“据我所知,百炼几乎每天都能出三千斤铁,就产量而言,现有的几家大商号里,百炼无疑是最大的一家。”
莫比天:“是的,他们一般只出铁料,并不分心做商品,独专一项,就够赚的盆满钵满了。但这都是行业内公开的事实,与你有什么关系。”
广义上的铁商,分两类:供货商,制器商。百炼主营前者。
白予安激动地说道:“当然有关系,你不觉得,百炼和铭铁铺的情况很像么?”
众所周知,百炼商号之所以可有每日三千斤的产铁,无外乎两个条件:过硬且高效的冶炼技术;还有取之不尽的铁矿资源。
百炼商号起身江南拂羌郡,十年前试练出了一套冶炼秘方,产出的铁料质量优越,最高等的货甚至直逼朝廷的曲善精钢。
百炼凭此日益壮大,在铁料冶炼提纯方面,让其他铁商望尘莫及。
除此之外,还一鼓作气,接连拿下了商都办和铸器司开出的两张经营特令,特许为拂羌郡府唯一合作商,协助开采全郡区最大的矿区,邳山矿。
与当地官府深度绑定,百炼背靠大树好乘凉,不断侵吞、打压同类商号;这么多年来行业内六成货源商都被其吞噬。
最后的结果是,手头上没有矿源的铁器生产商,都不得不与百炼商号合作,因为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只有百炼才能提供足够的铁料。
而百炼的两点优势,铭铁铺好巧不巧的,全都有!
莫比天被白予安的一句话点得通透,心下有些不安道:“百炼商号出了名的霸道,业内被他吞掉的小商小铺不计其数;看样子,那老东西是盯上你的铭铁铺了,你还开心得起来?”
“这恰恰说明,铭铁铺有成为大商号的资本,才会遭人觊觎。”
她说的不无道理。
铭铁铺有化腐朽为神奇的冶铁技术,也有和北方各郡守合作的万里矿床做后盾,自周棣夺回铸器司后,供朝廷生产部各司,也不再局限从南方进料,已经尝试重新采用北方铁矿。
“也有可能人家就是大鱼吃小鱼吃习惯了,见着你这种臭鱼烂虾本能就想吞掉呢?”莫比天真是无时无刻不在泼冷水。
白予安撇嘴:“那且看他吞不吞得下咯。”
莫比天问道:“你不被他吞,难不成还想吞了他?”
“也不是不行……”
“告辞!”
“哎,我话还没说完呢!”
眼看莫比天就要被她不自量力的行径吓得拔腿就走,白予安上手抓着他的后脖领又把人揪了回来。
莫比天回身吹胡子瞪眼地叫道:“我说白老板,你有没有脑子,谁给你的底气张口闭口就吞得下江南,不,大周国第一铁料货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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