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吐露心声
我摇着吊篮牵花椅子,枕着头眯眼:“南苍啊,为什么玥姐她们都不问问我这一个月里去哪儿了?”
她绣着手里的牡丹,那如血般红艳艳的一团:“可能小姐是清倌,燕雀楼的歌舞伎又多,所以对楼里的生意没有什么大的影响吧……而且小姐你这不是回来了嘛。”
‘哦,”我眯着眼睛,歪头朝她那边斜了斜,又问,“我记得柳媚娘在艳雀楼里,脾气是出了名的争强好胜,为啥我拿了她的麒麟囊都这么久了,她都不来找我麻烦呢?”
她针脚渐密,笑了笑道:“小姐这么厉害,她应该不想再吃亏一次。”
“南苍,”我正色叫她,开了眼凝视她的脸,停顿很久,“你对我,真的不能说实话吗?”
这些天单看我和她的相处,表面上与以前并没有什么变化,但里面所包含的情感波动,她虽然神经大条,但绝不可能一点都察觉不到。
况且我不知道,她真的如我之前所见那般神经大条吗?
听到我心里这句酝酿很久的话,她的手突然用力捻搓了一下,低眉把针插到发上,把一根续线捉引过来,好半天才开口:“这些……都是楼主吩咐的。”
那个双靥?他为什么会关注到我?自我出事距离上次第一次见面也有一段时间,难道说……他早就已经开始关注我了?
我以为南苍会继续替艳雀楼隐瞒下去,没想到她竟然开始对我坦白。
我心里忽然变得有点沉重,但还是问下去:“是不是每个花娘都有武功?”
“不是,但是她们都会有一个有武功的婢女,就像南苍一样。我们从小就被买来,秘密在别处接受训练。出来后直接被选派给艳雀楼的各个主子,不仅负责她们的安全,也要监督她们。”她似乎真的放开心里的芥蒂,很快地给出了回答。
“玥姐和芸姐是你们的头头?”
“不全是,玥姐负责管所有的花娘,芸姐则管所有的婢女,她们会汇总所有收集来的情报,然后再派人刺探其中的真实性,最后通过中间人提供给楼主。”
看来虽然她们听命于方玥和方玥,但双靥才是她们真正的头头。
“那……她们都知道吗?”
“嗯。”这个回答让我有些害怕,我不敢相信这艳雀楼里只有我被排除在外。于诃的出现、那天的撒酒风波、永远待在墙角的影子、双靥口中的血岭……都开始让我不寒而栗。
“为什么我不知道?”
“因为小姐刚刚融入这里,只要小姐再待上一年,你也会知道的,”她把锦绣花案与一边的图样比对,蹙眉,“在艳雀楼我们不需要学会说,但是一定要学会听。”
我从来没有从南苍嘴里听到这样的话,我也没想到她会这么平静。这种平静让我想到了暴雨泻下前的那一刻万籁俱寂,我隐隐感觉得到,若没有借助手里的针线来平复心情,她甚至会说不下去。
“另外,像小姐一样的新人在一年内,除了近侍的婢女,还会有一个远观的密寮,随时随地跟着。不过,小姐的密寮自上次跳佛节后就出了意外死了。”这就是我在夜里总看到的那道影子吗?
“那现在还有新的吗?”
她摇了摇头:“这个南苍不知道。”
“密寮武功不弱,心思也谨慎缜密,能轻易被杀掉说明对手来头也不小。所以……小姐究竟去了哪里?”她放下就要完成的绣花,不再继续,而是看我,”小姐对南苍,也不能说实话吗?”
四目相对,半晌无言凝噎。
“我去了灵王府,”我放开心里的门闩,“要是让你知道会置你与水火,我宁愿永远都不对你说实话。”
她终于宽心地对我微笑:“我就知道是这样。其实我也知道小姐隐瞒了我很多事,本来我以为,小姐还是没有完全信任我,但又想着自己何曾没有隐瞒过小姐呢?这样来说服自己。”
“可是后来我才发现,小姐这样做是为了我好。”她拾起刺绣,接了一段别样的金丝,与深红的线缠在一起缝进牡丹的花心,“南苍人微言轻,知道得太多难免承受不起,所以只要做好分内之事就够了。”
我一直静静地听着她说,不打断。
“那个老和尚讲得对,南苍也看得出,小姐不是平常人。”原来南苍那天没有离开,还是在我身边看着我的一举一动的。
“当时暗中泼我酒的是谁?”
“小姐心思不钝,既然知道是暗中,就该知道那天厢里坐的是楼主。”
“是楼主?”
“楼主从来不自己动手。”
“那……”我回忆了一下当时楼上坐的除了燕王,有玥姐,芸姐,还有洛云裳,还有诸多陪衬的丫鬟……最可怕的是,她们彼此之间都知根知底,串通一气。
我这时才明白,艳雀楼的水深不是我能想象得到的。
那燕王走的那天,肯定与双靥聊了什么:“可是为什么灵王和燕王都会在艳雀楼,这不是很巧吗?”
她把最后一针补完,把多余的几圈线缠回线轴,细心地拆掉了绣绷:“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燕王很少来,但灵王在艳雀楼的存在已经很久了。”
“我知道的就只有这么多了。”她有些歉意地望着我,最后对着藤椅走过来牵住我的手,在我身边蹲下,露出一个很认真的眼神,“南苍只是一个小小的婢女,也知道拉不住小姐,剩下的小姐若是想要深究,一定要拿出万分小心,知难而退,见好就收才好。”
“谢谢你南苍,我自有分寸。”我把手放到她的手上。四只手掌交叠在一起的热度很大,很厚实,烫得能直达心底,融化掉一切冰封。
四目相对,已是坦然如新。
听说乔倩在我那一番话后,拔营撤回了老家,减肥锻造去了。宁子渊现在又可以在艳雀楼,准确来说,是在我的眼前自由自在地蹦跶了。
“嗯?”宁子渊在苑里巡视一周,“南苍呢?”
“不知道,应该跑出去玩了,”我瞥一眼门角,“你找她有事?”
“没,我只是看她每天寸步不离地跟着你,现在不在,倒也觉得有丝奇怪。”
“宁公子,我们是凡人,当然也有自己的事情。比如说,吃喝玩乐,比如说,拉屎放屁。”
风以很不明显的速度吹着,脸上的绒毛甚至感觉不到它的流动,窗外树叶微响,片刻后却安静下来,凝固了一般。
他听着看着,突然警觉起来。
“别动!”他把我拉到旁边的墙后,聚精会神盯着前方。
叶间缝隙里突然出现一圈尖点,迅速朝我们这边飞来。
他立马扬手,手中飞出一道银镖,迎着飞来的银镖击去,两道银光碰撞擦出两星火花,各自钉在一扇窗门上。
“刚刚有人暗算我们?”我冒险地从墙里望窗上那两道印子。
“应该不是暗算,”他捡起那支不明的飞镖,取出和它绑在一起的纸条给我,“有人要送你一条消息。”
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我慢慢打开信条,里面只有一行字:想救南苍,速来琴阁。
南苍有危险?
宁子渊观察我的神色:“上面说了什么?”
我想到昨晚的事情,有点忐忑不安:“没什么事,就是有人找我去拿点东西。”
“哦。”他看着我手里的纸,没有像往常一样去抢。
“我要出门一趟,你随意。”我稳住心神,连忙往外走。
宁子渊在后面喊:“要我陪你一起吗?”
我回头笑笑:“屁大点事,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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