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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好今日无事,一起去种树。”
国子监,文曲大殿。
沈见月环视着堂下一众博士、助教以及部分学子,神色喜怒不显,却已有几分上位者不怒自威的气势,连坐在她身侧,与她平起平坐的阙槐也生生被压下一头去。
她手边案桌上放着一柄玄金宝剑,她手臂搭在太师椅扶手上,指尖几次触碰宝剑却又被理智压下去。
——说到底是同僚,不能动手,不能动手。
她暗暗深吸一口气,劝自己冷静。
“沈司业,夫天地分乾坤,人伦定尊卑,牝鸡司晨惟家之索,女子们合该谨守闺阁本分,怎可效仿男子冠带上朝?纵有微末之才,不过是雕虫小技,怎能与天下英才同立朝堂!”
“沈司业莫要忘了《女诫》有云:女子当以柔顺为德。若让八岁女童披袍执笏,岂非昭告天下我朝阳衰阴盛?今日若开此先例,只怕来日朝堂尽闻钗环之声,祖宗法度都要颠倒了!”
沈见月又深吸一口气,她的理智和冲动在疯狂厮杀。
理智告诉她在绝对的武力实力面前,任何的言语都是无力的。
可冲动却劝诫着她,若真动手打了这些国子监官员无异于将把柄送与对方,朝臣定会借机弹劾,沈见月倒是无所畏惧,可他们也会戳谢华妤脊梁骨。
“阙司业,你如何看?”沈见月将矛头对向阙槐,她毕竟与阙槐平起平坐,还是需要听取阙槐意见,倘若阙槐也跟他们统一战线,她自然就不客气了。
“我认为性别不该成为门槛,她虽是女子,虽仅有八岁,可能通过这次考核足以说明未来可成为栋梁之材,有才华者齐聚一堂,难道于国不是幸事吗?”
“什么幸事!阙槐,你摆明了是跟沈见月一伙的,你们二人沆瀣一气,恐怕早已无媒苟合,真真是腌臜下作!”
“昔日这等面圣考核年纪最小者也有二十二,如今八岁幼女便能通过,我看是你们给她透题了吧!”
“就是,要不然怎么考过的!”
沈见月脸上青白交错,指头逐渐攥成拳,她听着阙槐苍白无力的辩解,脑子里只有一个声音。
——把他们暴打一顿。
可她又咬牙忍下,她不能给殿下添麻烦。
思及此,她又一次深吸气调整心态,正要解释却见文曲大殿倏然被府兵围住,有位英姿飒爽的少女挎刀入殿,她的步伐又大又快,不等那几位博士回头,她早已连踹带踢放倒一排。
沈见月微诧,静默地打量着少女,通身英气不凡,眉宇间意气风发,眼底微微倨傲将她与所有人都拉开一定距离,直至一道朱色出现,少女眼底才终于有了仿佛春回大地的暖色。
“沈司业,几个月不见,怎的窝囊不少,这等人不揍留着过年?”
沈见月脸上登时涌上喜色,不经意间笑弯了眼,欣喜道:“祭酒,您来了!”
沈见月听闻骅宁府一行,谢华妤伤势极重,太医署上下整整忙了两天一宿才将人从鬼门关拉回来,听说浑身上下没一块好肉,连谢晟远远瞥上一眼都为之惊心,人尚不知生死,封秦国公主的圣旨便敕令天下,连同将十六卫中千牛卫、左右武卫和左右监门卫全部交由谢华妤遥领,甚至又将尚书省空悬出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一职赐给她,同时领礼部侍郎,这相当于将教育这一领域全权交给谢华妤了。
如今可谓权利加身,风头甚至早已越过谢丞安,甚至有人说,谢华妤恐怕要成为皇太女了。
“建安公主,您怎可如此肆意妄为,竟任由手下出手打人!”博士们艰难地爬起来,纷纷指责谢华妤。
可谢华妤仅仅是偏头嗤笑,连看都不看他们一眼,淡漠道:“你们争执,所为何事?”
沈见月肃声回道:“回禀殿下,一位年仅八岁的幼女通过了此次可面圣殿试的冬试,如今朝野震动,纷纷上表奏疏,不仅不允此学子入殿试,甚至要废除国子监女子考核名额,国子监官员们也不同意这些幼女入殿试。”
“这位学子现下在何处?”
“下官安置起来了。”
“何时殿试?”
“七日后。”
“六卫开路,可够?”
话音未落,国子监这帮老匹夫倒是率先不乐意了。
“建安公主,陛下赐您十六卫六卫是要您安邦定国,怎可护送一个小小幼女,简直是胡来!”
“那怎么办呢?不若你去启禀父皇?哦,本宫倒是忘记了,阁下阶品过低不能见父皇,那你跟本宫一道回宫吧,本宫带你去告状可好?”谢华妤眉头仅是微蹙,明微早已上手薅住那人衣领,只要谢华妤一声令下,她能徒手将对方脑袋拧下来给谢华妤当球踢。
那位博士吓得瑟瑟发抖,结结巴巴道:“您……纵然您是皇女也不能如此胆大妄为,目中无人,您这是恃功而骄!”
“恃功而骄如何?是本宫舍命救了整个骅宁府,是本宫带着三万将士抵御八万敌寇,是本宫守住了最不能丢的骅宁府,是本宫一窝端了炤南余孽,更是本宫揪出了跟契丹勾结的三皇子!试问阁下可有其中之一的功劳?”
“父皇亲口所说,我立下的功劳是开国头功,封我秦国公主,赐封地,赐职官同平章事,阁下可有不服气?”
谢华妤字字珠玑,掷地有声,气势磅礴如同泰山临面,绝对的权利和功绩面前,谁人敢置喙半句?
不出意料,他们纷纷垂下头,皆是臣服姿态。
“下官不敢。”
谢华妤轻蔑嗤笑,冷声问道:“那这幼女可否入国子监。”
“自然可以。”
“那日后是否再敢顶撞沈司业?”
“下官自当唯沈司业命是从。”
谢华妤唇角勾起轻蔑一笑,与沈见月四目相对时,眼底却陡然涌上几分肯定和赞许,沈见月一怔,轻笑着点点头。
权利,大补。
可这不够,她要的不是父权赋予她权利,天下人因父权而臣服她,她要的是她取代父权,成为权利赋予者。
既然只是一场梦,那便贪心一点吧。
谢华妤下逐客令,一众博士、助教和学子纷纷离开,连同阙槐也告辞,同时也屏退了其他府兵。
偌大文曲大殿内仅剩谢华妤、明微和沈见月。
谢华妤于太师椅坐下,沈见月则斟满温茶,同时按捺着欢喜,轻声道:“祭酒,多日不见,甚是思念您,阿瑶也总是念叨着您。”
谢华妤含笑点头,温声介绍着明微:“这位是明微姑娘,我们于骅宁府相识,于此次骅宁府战役中立下极大功劳,是个十分英勇的女孩子。”
转头又向明微介绍起沈见月。
“这位是沈见月沈司业,才学了得,更是本宫挚友,日后若她有难,你可不能袖手旁观。”
二人互相揖礼。
“见过明微姑娘。”
“见过沈司业。”明微微微俯下身,像是讨好的小德牧,笑意盈盈道:“殿下放心好了,我定会好好护着沈司业。”
沈见月看得清楚,这位看似随和的小姑娘,眼底时时凛如冰霜,只有在谢华妤面前才会乖顺的像只小狗,也只有跟谢华妤说话时才会微微俯下身,心里眼里满是臣服。
但沈见月对此并不意外,谢华妤确有本事让这等人物臣服。
只是她也听闻过这位明微姑娘的传奇,骅宁府战役中屡屡打下漂亮且翻身之仗,是骅宁府战役中最为亮眼的一道风景,甚至率精兵八百跨七千敌寇,取下敌将首级。
可谓作战奇才。
沈见月自诩看人眼光毒辣,这小姑娘日后只怕绝不会逊色于温磬,有这等人物臣服在谢华妤身边,谢华妤日后前途无量。
“还有一位闻瑶姑娘,也得护着。”谢华妤含笑说着,这才察觉一向喜欢跟在沈见月屁股后头的闻瑶居然不在,不免好奇问道:“怎么不见闻姑娘?”
沈见月思绪猛地拉回,言笑晏晏回道:“阿瑶去星官庙为骅宁府此次战役中的将士和百姓祈福了。”
“星官庙?”陌生的几个字令谢华妤不由诧异,原文里她可没有写过星官庙,看来系统的死亡的确让整个小说世界自由发展了。
“对,前些日子城郊忽然传出一座星官庙,说是星官降世,所求所愿皆能如意。但每日只接见十位香客,利用物以稀为贵搞噱头,我也劝说阿瑶不要去,可她非是不听,说什么‘星官一字,抵人间万两金’。”
个人意识觉醒和是否迷信没有任何关联,闻瑶可以因为不公觉醒,也可以因战乱而死的将士和百姓祈福,本是一种美好夙愿,可问题所在是每日只接见十位香客,既然如此稀少,那自然要付出的代价也是极高的。
“他们接见的香客是如何筛选?”
“每日星官庙都会出题,香客根据题目应对,有时候是半阙诗,有时候是作画,更有时候是雕玉……”话音及此,沈见月素来神色不显的脸上也有几分无语,“今日更是离谱,是种树。”
“种树?”谢华妤也不免被这神奇的脑回路所震海,一时摸不出这星官到底是什么野路子,兀自喃喃道:“这星官倒真是有点意思。”
沈见月赞同地点头道:“如今星官庙极其火热,名额千金难求。”
谢华妤登时来了几分兴趣,起身道:“恰好今日无事,一起去种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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