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订婚宴前夕(2)
手帕捂住了林素心的口鼻。她挣扎了几下,软倒在地。
白蝶蹲下身,抚摸着妹妹的脸,声音低得像自言自语:“睡吧,等明天一切都结束了,姐姐带你离开这里。我们去南方,找个没人认识的地方,重新开始……”
她抱起林素心,吹熄了灯。
我趴在冰冷的草丛里,直到那脚步声彻底消失,才踉跄着爬起来。手掌火辣辣地疼,但我顾不上了。
明天。重阳节。司徒公馆。
白蝶要在订婚宴上,杀司徒雁南。
重阳节,司徒公馆张灯结彩。
我穿着素色旗袍,只簪一朵白玉兰,在满堂锦绣中显得格格不入。王小琨挽着我,她今天特意穿了件宝蓝色旗袍,衬得肤白如雪,但眉头一直锁着。
“雁南让我告诉你,”她低声说,“今天无论发生什么,都别轻举妄动。”
“他要做什么?”
“不知道。”她眼神复杂,“但他今早给了我一个信封,说如果他出事,就交给巡捕房。还让我……照顾好你。”
我的心沉了下去。
宴至半酣,司仪高声道:“请新人——”
满堂宾客安静下来。司徒雁南穿着黑色西装,从楼梯上走下,神情平静得不像订婚,倒像赴一场商业谈判。
然后白蝶出现了。
她一袭大红嫁衣,金线绣的凤凰在烛光下熠熠生辉。盖头未掀,但所有人都知道,盖头下定是倾国倾城的容颜。她款步走到司徒雁南身边,姿态优雅得像在舞台上。
交换信物时,白蝶忽然掀开盖头——她没有戴凤冠,只将长发绾成髻,簪一支红宝石步摇。脸上妆容精致,红唇如血。
她端起一杯酒,走到我面前。
“颜小姐,这杯敬你。”她笑容嫣然,眼中却有我看不懂的悲凉,“感谢你,让我找到回家的路。”
酒液在琉璃杯里荡漾,猩红如血。
我没有接。我直视她的眼睛,轻声说:“乔护士,史密斯先生的冤魂,可还安息?”
白蝶的笑容僵在脸上,酒杯微晃,一滴酒溅出,落在她手背上,像血泪。
满堂哗然。
司徒雁南快步走来,按住白蝶的手腕:“她醉了,胡言乱语。”
“我没有醉。”白蝶甩开他的手,目光死死锁住我,“你果然知道了。也好,省得我演下去。”
她扯下头上的红纱,随手扔在地上。红纱飘飘荡荡,落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像一摊血。
“约翰医生死了,去年在英国精神病院‘自杀’。”她的声音平静得可怕,“现在,轮到司徒家了。”
话音未落,她突然从袖中抽出一支注射器,针尖在烛光下闪着寒光,直刺司徒雁南的脖颈!
“不要——!”
林素心的声音撕裂了空气。她不知何时冲进宴厅,脸色惨白如纸,扑过来死死抓住白蝶的手腕。
姐妹俩僵持着,注射器停在离司徒雁南咽喉寸许的地方。药水在玻璃管里摇晃,泛着诡异的琥珀色。
“是你……”白蝶看着林素心,眼中闪过震惊、愤怒,最后是深不见底的悲伤,“你为什么总要拦我?”
“因为我不想看你变成魔鬼!”林素心泪流满面,“史密斯先生的死是约翰的错,不是司徒家的错!你报仇报错了人!”
“我没有报错!”白蝶嘶吼,“司徒家资助了约翰!他们明明知道那些事,却选择掩盖!他们和我一样,手上沾着血!”
“可雁南大哥已经死了!”林素心哭喊,“三年前就死了!被他们自己的家族逼死的!司徒雁南也是受害者!”
全场死寂。
司徒雁南缓缓闭上眼,再睁开时,眼中一片荒凉:“你果然知道。”
保安冲进来控制住白蝶。注射器落地,药水四溅,大理石地面冒出白沫,发出刺鼻的气味。
骚乱中,我看见司徒雁南弯腰捡起注射器,凑近闻了闻,脸色骤变。他对管家低语几句,管家匆匆离开。
白蝶被带走时,回头看了我一眼。
那一眼,我永远忘不了。不是仇恨,不是愤怒,而是深深的疲惫,和一种近乎解脱的释然。
仿佛她终于演完了这场漫长的戏。
宴会草草收场。宾客们窃窃私语着离去,司徒公馆的繁华瞬间凋零。我站在空旷的大厅里,看着满地狼藉,忽然觉得这一切都像一场荒诞的梦。
“颜小姐。”
司徒雁南走过来,递给我一个文件袋:“这里面是白蝶——或者说乔婉的全部调查资料。你看看吧。”
我接过,没有立刻打开。
“她复仇的对象,不该是我。”他疲惫地揉着眉心,“但我理解她为什么选我。因为我是司徒家现在站在明面上的人,因为所有人都以为,我是那个冷血算计的商人。”
他笑了笑,那笑容苦涩至极:“可她不知道,我大哥死的时候,我就站在门外。我听见他用头撞墙的声音,听见他一遍遍说‘那些孩子,那些孩子……’。可我什么也做不了,因为我那时候,只是个不受宠的庶子。”
“你大哥……”
“司徒雁北。”他闭上眼睛,“十年前,他负责家族慈善项目,发现了约翰的人体实验。他向上举报,反被父亲和叔伯诬陷精神失常,关进疗养院。三年前,他在一个雨夜‘病逝’。诊断书上写的是心脏病,但我知道,他是吞了整瓶安眠药。”
秋风从敞开的门灌进来,卷起地上的红纱,像一只垂死的蝶。
“白蝶找错了仇人。”司徒雁南轻声说,“害她的人,我们司徒家,也是受害者。只是这受害的方式,更加隐秘,更加……不堪。”
他转身离开,背影在昏黄的灯光下拉得很长,长到仿佛要融进夜色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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