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修真界跑图找人

作者:蒜泥香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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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薄情伶(三)


      三日后。

      “真的没搞错吗?”

      归笙诧异地指着戏本,仍是和三日前在舟中一眼扫到时一样费解。

      “嫁衣怎么是给穆氏少主穿的?”

      薄情伶一本正经地点点头:“没有搞错,就是给他穿。”

      归笙:“理由呢?”

      薄情伶:“嫁衣鬼就是这么写的。”

      归笙:“但它没写到时候我该怎么说服他穿啊!”

      薄情伶:“那可能忘写了吧,你动动脑筋想借口呗,你应该已经很熟练了。”

      归笙:“……”

      归笙无奈,只得与绣庄签订书契,约定好三月后来取嫁衣。

      绣娘接过她勾选填写的尺寸,又疑惑地目测归笙一番,道:“姑娘,你这填大了吧?这尺寸做出来能给你当被子裹了。”

      归笙轻咳一声:“不是给我自己订的。”

      绣娘感叹:“那真是好修长一姑娘啊。”

      归笙:“……嗯嗯。”

      从绣庄里出来,归笙又按照戏本列出的清单,一样样寻找采买其他物品。

      期间,归笙东奔西走,累死累活,忍不住抱怨道:“我真搞不明白,这女角既然不在意男角,又何必如此大费周章,给他一个仪式周全,还非要每件东西都自己亲手筹备,这到底是在干什么……”

      薄情伶懒洋洋道:“那是因为和你对戏的同伴基本没给你使什么绊子,你才能这么舒坦啊。”

      归笙没听懂:“什么意思?”

      薄情伶笑道:“哎,古往今来,婚姻对许多爱侣来说都是一个坎,因为牵涉到两个家族的利益,而一旦和利益扯上干系,人心往往就经不住考验,在婚前斤斤计较,口生龃龉,心生嫌隙,甚至分道扬镳,反目成仇,老死不相往来的,不在少数。”

      归笙受教了,但:“这和我吐槽的事情有什么关系?”

      薄情伶道:“你再仔细看看戏本呢?就是因为散修主动提出她来筹备一切,才让一直摇摆不定的穆氏小少主下定决心,他毕竟出身名门,倘若散修真是个来历不明且完全不肯对他上心的穷光蛋,他指定还要再纠结一阵要不要同她结为道侣。”

      “所以,你现在跑来跑去地买东西,其实都是散修计划的一环,为的就是表演出她有身家,也肯对那小少主上心,哄他同她成亲。”

      “你之所以不理解,是因为和你对戏的同伴竟然一个破烂指环就被你拐跑了,你自然不需要像戏中女角那样大费周章地表现诚意咯。”

      归笙:“……原来如此。”

      薄情伶感慨道:“哎,你这么个一穷二白、身份成谜的散修,甚至连人族看重的专一专情也有污点,他肯这么简单地答应你,要么是缺心眼,要么是死心塌地认定你了。”

      归笙:“……”

      归笙心虚不已:“那他应该是缺心眼吧。”

      薄情伶呵呵笑道:“你要是这么想,那我也没办法。”

      归笙假装没听出它话里的揶揄,继续热火朝天地到处买东西了。

      又买了一阵,归笙突然觉得哪里不对:“等等,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她居然才注意到这个说不通的地方:“这散修武艺高强,这小少主也常常偷跑出来同她见面,她若是想要下手,何必非得等到洞房花烛夜呢?”

      薄情伶高深莫测道:“嗯,这就关乎到你正在买的这些东西了,这些东西并非只是为了显摆身家,也是有其他用途的,戏本上虽然没写,但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归笙最讨厌打哑谜的人了,打哑谜的魔使也讨厌。

      但毕竟在人家的地盘上,归笙只得忍气吞声。

      采买东西的间隙,归笙时不时抽空翻阅研读戏本,以备能顺利完成这最后的情节。

      然而看着看着,归笙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助:“这戏本上有关角色对手戏的部分怎么越来越少……不,完全没有了?”

      虽然前面的戏本也称不上多完善,但至少有时会给出台词,穿插着神态动作指导,可到了这关键的最后一幕,这戏本除了给她指定时间地点,列出了采买清单,以及当日的布景要求外,对她当日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根本没有给出一个字的提示。

      归笙慢慢地道:“这总不能是又忘写了吧?”

      薄情伶微笑道:“那当然不是,嫁衣鬼就是故意的,想看你们在最后一幕里自由发挥。”

      归笙无法理解:“它就不怕我们发挥得让它不满意?”

      薄情伶保证道:“只要取出法宝这个结果万无一失,它自会满意的。”

      ……

      三个月的准备期就这么忙忙碌碌地过去,与池凛约定好见面的日子如期来临。

      归笙抱着装有嫁衣的熏笼走出绣庄,打算先回自己的居所换身相衬的衣裳,再偷偷溜进池凛的宗门。

      是的,戏本上指定的成亲地点,正是她刚进入魔鼎时历经千辛万苦混进的池凛的住处。

      归笙忍不住道:“我怀疑戏本里的穆氏少主也有所预感,所以将地点定在他那个宗门深处的居所,一旦有异常,也方便他向驻守修士求救。”

      薄情伶夸赞她道:“不错不错,都能揣摩起角色的心理来了。”

      归笙:“所以事实如此么?”

      薄情伶:“谁知道呢,千人有千种对戏本的解读,除了戏中人自己,谁能说得清他们究竟在想什么呢。”

      归笙:“好吧,受教了。”

      归笙近日的居所是租的一间带院子的屋舍,专门租来堆放近期采买的物品,方便清点对账,也方便一股脑全部带走。

      归笙方才推开院门,脚步便是一滞。

      她望着那道在一堆堆货物间绕来走去的身影,一时有点反应不过来。

      “你怎么……”

      归笙一言难尽地瞪着池凛。

      “今天还偷偷跑出来?”

      池凛听到她的声音,翩然转身,被夕阳染红的秀美面孔上,泛着盈盈的笑意。

      “我突然改变主意了。”

      他走过来,把归笙怀里的熏笼接过去,道:“这么重要的日子,宗门那地方人多眼杂,我不喜欢,我只想和你待在一起,所以就来找你了。”

      归笙:“……”

      归笙按捺下起伏不宁的心绪,问薄情伶:“地点不对可以吗?”

      薄情伶轻描淡写:“无伤大雅,不影响你掏他的心就行。”

      归笙:“……”

      薄情伶看穿了她的缄默,打趣道:“怎么,这戏本都快进行到最后一幕了,你可别说你下不了手了?”

      归笙道:“不会。”

      她跟上池凛,走进屋子里。

      池凛将熏笼放进了隔间,又走回来,在屋子里四处转悠,好像对她的一切生活细节都很好奇,时不时停下来瞧她翻过的书页,摸一摸窗台上她养的绿植。

      察觉身后追随的视线,池凛侧过身来,与归笙的目光轻碰。

      窗畔斜阳倾洒,似一泓浮金的墨,将他的眉眼晕染得柔和而绮丽。

      归笙心头一跳。

      她不自觉地想,北原的天象太过恶劣,纸扎姥的魔鼎中也是阴沉沉的暗色调,所以总是把眼前这副容貌的诡艳气质渲染得无比到位,好像他这个人本来就该是这副阴森森的样子。

      没想到,当他遍身浸在光晕里,神容竟也会这般温暖明丽。

      归笙发散的思绪很快被池凛的声音拖回。

      他扬了扬眉,唇角挽起笑意,调侃她说:“你偷看我。”

      “……”

      归笙轻咳一声,别开眼,闷头走进隔间,去取嫁衣。

      打开笼盖,丰盈的香息扑了满鼻,红绸云纹的嫁衣静陈其中。

      归笙抚摩那精巧纹绣的金线,不由自主地想起,方才夕光描在池凛的鬓边时,也是这般动人的金辉。

      薄情伶冷不丁又问:“真的下得了手?”

      归笙回神,静默须臾,断然道:“当然,你不用再问了。”

      “毕竟只是一场戏而已,等我们出了魔鼎,一切就不作数了。”

      她既是说给薄情伶听,也是说给自己听。

      是戏中的散修设计杀害了穆氏的少主,而不是她自己要对池凛动手。

      清空杂念,归笙将那一沓嫁衣捧出来,表面波澜不惊,实则万分尴尬地递给池凛。

      说服男子穿裙装什么的……

      “那个,”归笙先尝试胡扯,“做大了,我穿不了。”

      池凛:“……”

      他接是接过去了,并十分自然地随手抖开,一件格外修长的嫁衣便悬空展列。

      打量片刻,池凛眉稍一挑,眼风轻飘飘扫过来:“你这就是按照我的身量定制的吧。”

      归笙:“……”

      既然被看出来了,归笙索性也摆烂了,木然道:“我生性不爱穿裙装。”

      池凛的语气听不出喜恶倾向:“所以就让我穿?”

      归笙吐了口气,凛然抬首,道出心里话:“其实我还挺想看的。”

      无论鼎内鼎外,这家伙都是一身黑咕隆咚的黑裳,偶有点缀也是白色,虽然劲窄贴身,线条优美,但总归是有点死气沉沉。

      就凭他那张脸,归笙简直不敢想象,他若是穿上一袭馥郁深红的嫁衣,该会是何等的惊为天人。

      池凛悠悠重复她的话:“你想看?”

      听出有戏,归笙眼睛一亮,点头如捣蒜。

      池凛:“好吧,虽然有点不乐意……”

      他将手里的嫁衣塞回她的手里,人也贴了过去,曼声道:“但你亲手帮我换的话,我就不反抗了。”

      归笙:“???”

      池凛察觉她要躲,立刻环住她的腰身,将她搂进怀里。

      “你最近待我冷淡了许多。”

      他赖在她的肩窝,蹭啊蹭,黏糊道:“我们都好久没有……”

      归笙:那是因为我恢复记忆了啊!知道这是场戏!我是为你好啊!

      她自觉仁至义尽,尽可能为他守住所剩无多的清白,毕竟抵制诱惑真的很不容易。

      归笙一边暗中崩溃,一边头痛欲裂地打断他过于直白的控诉:“好好好,停停停!我给你换!你先站好了!”

      池凛却已咬住了她的衣襟,娴熟地向后一扯:“先脱再换更方便。”

      归笙:“……”

      “啪——”

      池凛捂住被推红的脸颊,幽幽怨怨地望回来:“你打我。”

      归笙整理衣襟,没好气道:“你打我还少吗?”

      池凛一怔:“我何时……”

      归笙意识到说漏了嘴,赶忙抬头正要找补几句,就看到了池凛脸上无比鲜红的巴掌印。

      归笙:“……?”

      归笙着实没想到自己的手劲如此浑厚,或者说他的脸皮如此细嫩,推一下便能留下如此狰狞的红痕。

      归笙立刻丢下嫁衣,忙不迭过去察看他的状况:“你还好吗?痛不痛?”

      她眼中的焦灼真真切切。

      池凛看在眼里,向她求欢不成的难过略微消解几分。

      他轻哼一声,捞起地上的嫁衣,再次递给她道:“你替我换,我就不计较了。”

      归笙:“……”

      一炷香后,虽然过程有些曲折,但嫁衣总算是换完了。

      归笙抹了把额头上的汗,一点欣赏池凛穿嫁衣的心思也没有了,只想立刻夺门而出外去吹风。

      另一边,池凛在镜前将衣襟拢好,不无失落地道:“你居然真的能忍住。”

      归笙:“……”

      归笙不想再探讨这个事情。

      谁知道方才替他更衣期间,这个家伙明里暗里用美色给她使了多少绊子,她又是拼却了多大的意志力才这么快给他换好嫁衣的。

      为了防止池凛后续不死心,又作出些干扰戏本推进的举动,归笙视死如归地走过去,一把捧住池凛的脸。

      又踮起脚,在他鼻尖上啾了下,柔声道:“再等一等,等一等好吗?”

      她耳根滚烫,半阖着眼睛,嗫嚅着承诺:“洞房花烛夜该有的,今夜都会有的。”

      “……”

      掌心里的脸颊也慢慢热了起来。

      池凛眼睫翕颤,别开太过胶着的视线,道:“……知道了。”

      归笙:“那你在这里等等我哦。”

      池凛:“好。”

      归笙立即放下手,逃也似的逃出了屋子。

      站在门外吹了阵风,浑身的热度才稍稍冷却。

      归笙拍拍自己的脸,默念数声该做正事了,便走向院子里堆放的这三月来采买的大包小包,开始按照戏本里的指示布置院落。

      她在枝间挂上暖红灯笼,将“囍”字贴上门窗,在院中铺好红绸……

      每布置好一处,归笙便感觉整座庭院发生了一丝细微的变化。

      这变化微乎其微,如有丝缕无形的风擦过皮肤,难以捉摸。

      待到归笙摆好最后一样鸳鸯石雕,天际晚霞尽敛,迢迢星河之下,满院珠帘绣幕,彩带飘摇。

      分明是喜气洋溢的景象,归笙却莫名感到一阵难以言喻的压抑。

      这是修士对于危险的直觉。

      归笙不由自主地望向身边的院墙。

      院墙的墙面有她才贴上去的字画,字文的内容是广为流传的诉情诗,搭配的图画是并蒂的莲花,一眼望去,可谓十分之赏心悦目。

      可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贴上字画后,这院墙给她的感受,就变成了一排牢狱的笼柱。

      就连上方那黑乎乎空荡荡的墙头,也像有肉眼难见的巨兽蹲守在那里。

      归笙想了想,鞋尖掂起一粒石子,对准墙外踢去。

      石子在越过墙头的瞬间,如落入一道看不见的传送阵法,一眨眼又出现在归笙的鞋边。

      果然。

      归笙惊叹不已。

      原来这些戏本上列出的东西,看似普通寻常,东一榔头西一棒,有些甚至与同心礼毫无干系,但各自摆放在特定的位置后,便会构成一种无法逃脱的阵法,覆盖整座庭院。

      归笙完全看不出其中的门道,不知是哪些物品中的哪些物质遥相呼应,隔空联结,才形成了这般浑然天成的封锁阵法。

      不凭借任何高深的术法,也不依靠任何珍稀的法宝,仅凭这些有钱就能买到的常规物品,配以空间方位的排布……

      这散修女角,竟然还是个精通空间阵法的高人。

      归笙问薄情伶:“你当时说我到时候就会知道的用途,就是指这个吗?”

      薄情伶答:“没错。”

      它从胸针里飘然飘出,飘上树顶,帮归笙理了理挂歪了的灯笼。

      “散修女角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按照原来的戏本,这场隐秘的同心礼是在男角的宗门进行的,但宗门将他保护得极好,随便动点手脚都会触发防御机关,引来护卫的修士,女角没有办法,只得想出这么个隐晦的法子,神不知鬼不觉地布下阵法。”

      “这样即便动手时,穆氏少主就算能从她的手下侥幸逃脱,也注定逃不出这座院落,发出的呼救也无法越过高墙,他的整片居所都将成为她的狩猎场。”

      整理好灯笼,薄情伶慢悠悠飘下来,对归笙道:“毕竟谁会想到呢?看似表现珍视的亲手筹备,为的却是将这座庭院变作无处可逃的天罗地网。”

      “……”

      归笙无言以对。

      “吉时已至,去吧。”

      薄情伶打出一记响指,满院灯笼亮起,漫开海洋般温柔的光辉。

      它笑吟吟地催促:“抓紧圆满结幕,我也可以回到自己的魔鼎演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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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8章 薄情伶(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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