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会降落

　　一下一下的敲击声，程沐汐心里心烦意乱。
　　什么为人谦卑，什么爱才，终究是自己瞎了眼。
　　她想嗤笑一声，最终咽回了肚子里。
　　没有人能是你真正的伯乐。
　　所谓的赏识、支持都是建立在你能为他赚钱的基础上。
　　一旦触及到了其余的利益，被施舍的一切可能就要被收回。
　　程沐汐挂上装饰性的笑容，没有说话。
　　郁林的意思很明白，如果不接受这个本子，她的巡演可能不会再有别的城市官宣。
　　程沐汐对这次巡演看得比天大，郁林恰好抓住她的软肋。
　　郁杰在录音棚里折腾了快一个小时也没录好几句。
　　Nick和Noah在棚外指导，他也没有理由去找程沐汐请教。
　　一来二去觉得没意思还丢人，索性不录了。
　　“叔叔，走呗，咱说好要单独宴请小汐一次。”
　　郁杰当着制作人和录音师的面这么说，特意拉长了单独的语调，希望这俩能识相点。
　　郁林内心叹了口气，看向众人。
　　“都辛苦了，一起去吃个便饭，位置都订好了。”
　　睨了郁杰一眼，这小子美色当头，一点也不念及俩人之后要帮他做歌曲。
　　程沐汐听见小汐这两个字从郁杰口中喊出，只觉得恶心。
　　郁林刚才扫了自己一眼，她知道这顿饭这个本子都无法躲过去。
　　这种被推着走的感觉十分不好，却还不能显露烦躁的情绪。
　　闹市之中一处静谧的小院，古色古香，翠绿的藤蔓爬满了斑驳的墙面。
　　门首几级青砖砌筑的台阶，程沐汐抬头看了眼，有牌匾，无名字。
　　院落一角，苍老的柳树被风吹的婆娑摇曳。
　　包间里充满了现代感，透过落地窗能看到远处灯火通明的写字楼。
　　庭院里竖起的高墙将外界的喧嚣统统隔离。
　　说是便饭，桌上谁也不敢不尊敬郁林，倒是有几分拘束。
　　郁杰象征性的问了Nick声乐方面的问题后就端起了酒杯。
　　“小汐，昨天你走的匆忙，我都没有祝贺你演唱会圆满成功。”
　　“杰哥，我…”
　　“这我前阵子才收的酒，美酒配佳人。”
　　本来程沐汐还支支吾吾给郁林一点面子，听到美酒配佳人这几个字后脸色变得极差。
　　“2000年的啊…”Noah看了还没拿去醒的酒瓶，低声跟Nick说。
　　席间太过安静，即使低语其余几人也听得清楚。
　　“小杰对酒颇有些研究，刚收到就跟我说了要拿来庆祝庆祝，来，一起。”
　　郁林这在圈里摸爬滚打了二十来年才挤进资本圈，看见程沐汐倏然变化的脸色，他扫一眼就能瞧见心里所想。
　　自己旗下的艺人，太有个性了不是好事，就算不为公司所用，起码要给他“侄子”铺好路。
　　红酒入口些许偏酸，细腻充满了层次感，很快也能有回甘。除了苹果的味道似乎还有些桑葚的气息。
　　酒是好酒，可坐着的人心怀鬼胎。
　　“小汐啊，这个歌曲的mv我可是给你批了去英国拍。”
　　打个巴掌，给个枣吃。
　　“为什么要去英国拍啊？”
　　Nick来了兴趣，听demo就给人空旷寂寥的感觉，他有点想知道创作背景。
　　“在那儿有的灵感，索性就去那儿拍。”
　　“是去年秋天伦敦时装周那阵儿？”
　　郁林记得程沐汐时装周的生图，当时还被夸赞了一波。随即又拿下一个高奢品牌，成为该品牌的挚友。
　　“嗯。”程沐汐含糊其辞，不愿多说。
　　自己手机的屏保就是英国七姐妹白崖。
　　参加完时装周后，程沐汐也没太紧急的工作安排，借口回家看看，去了白崖。
　　至于为什么有这个念头，只因小可提了一句这里的中古集市太好逛了。
　　有些情绪，有些人，就算你藏得再好，某一瞬触发了这个机关，所有的回忆都会汹涌而至。沿着当初和莫坚在伦敦游玩的轨迹，程沐汐独自驱车开往白崖。
　　依旧海风呼啸，耳边似乎吹来了莫坚几年前的话语。
　　你说，这里被称作世界的尽头。
　　你说，Tibidabo。
　　你说，你的所有都给我。
　　你说，你喜欢我很久了。
　　她们十指紧扣，她们吻在世界尽头。
　　如今风景如旧，记忆里彩色的画面却成了黑白。
　　那捧着一颗真心的人，被自己弄丢了。
　　一个音符一个音符跃动在了脑海中，这首歌也就初具雏形。
　　为什么情感这么充沛？因为海风裹挟着后悔。
　　回想白崖的点滴，程沐汐心里又蒙上了一层阴影，郁杰再敬过来的酒也并未推脱，甚至反常的敬了郁林好几杯。
　　酒越喝，脑子越混沌。
　　这几年以为自己的努力有了回报，不仅资源越来越多，还涉足了影视，在圈里有那么一席之地和话语权。
　　虽然换了公司，结果还是一样。真心换不来真心，只能利益交换。
　　依旧要炒cp，要配合宣传，要接不愿意拍的戏。
　　她始终无法和资本抗衡，甚至都没有拒绝的勇气。唯一的进步可能就是巡演了吧。
　　“郁总，感谢您。”又一杯酒下肚。
　　是啊，她最初回国不就是为了实现音乐的梦想吗？如今做到了心底为何会难过呢？
　　至于莫坚，她还要去招惹吗？
　　她依旧没能力保护莫坚不被这舆论世界所伤害。
　　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前进的脚步，又要退却吗？
　　“少喝点儿！”郁林拍拍程沐汐的肩膀，脸上笑意止不住，早这么听话不好了么。
　　话这么说，也不阻止郁杰给程沐汐再续上酒。
　　酒过三巡，当着外人的面，郁林敲打的目的算是达到了。
　　“我送你回去吧？”
　　郁杰托着程沐汐的胳膊，席间他一直观察着程沐汐，起码喝了快一瓶红酒。
　　虽然依旧挂着笑容也没上脸，但眼神明显迷离了。他下意识舔了舔嘴唇，这样子可真迷人。
　　“不用，小可就在外面。”
　　程沐汐依旧笑着，胳膊却不动声色地抽离了出来。
　　“郁总也辛苦一晚上了。”程沐汐朝着郁林点了点头，“那我就先走了，杰哥，Nick Noah拜拜。”程沐汐淡定的挥挥手，其实脚步早已虚浮。在小可伸手扶住自己之前，背依旧挺得很直。
　　上车以后，再也强撑不起来，窝在椅子里感觉头天旋地转。
　　车在小路里行驶了一会，实在是晃得慌，程沐汐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停一下。”
　　程沐汐顶着晕沉沉的脑袋，拉开车门，扶着墙根想吐但是没吐出来。
　　“姐，咱们先上车。”
　　小可赶紧追了下来，一边顺着程沐汐的背，一边左右瞻顾。虽然这条巷子路灯很暗，可狗仔的长枪短炮可不是吃素的。
　　程沐汐一抬眼，一个破旧的指示牌，上面挂着黑芝麻胡同，指了个方向。
　　这不是她和莫坚当初经过的黑芝麻胡同吗？
　　画面一帧帧又在程沐汐脑海里播放，莫坚牵着手接她下班，举着糖葫芦冲她笑笑摆摆手。
　　两人十指紧扣走进胡同，在昏暗的灯光下靠近的迷人的气息。
　　想念再也绷不住，豆大的泪珠滚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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