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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恩图报
晓色沉暗,如霜的冷香浮来,虞昭月浅浅欣慰。太子殿下是个知恩图报的,果然没有白救他。
心底像被人撒了一层白糖,抬手拂落递到她嘴边的手腕,虞昭月笑了,语气虚浮。
“不想咬,血呲呼啦,我犯恶心。”
腰后的手掌蕴含蓬勃力量,宽大又密不透风地托住了她的腰,无论怎样,她都是掉不下去的,她喘着气,往后微仰着头,以便看全他的样子。
他眉峰如刃,微微上挑着的眼尾依旧威严冷冽,但眼白里的红血丝未散尽,虞昭月眼珠子转了一下。“殿下心疼我,我也心疼殿下,有其他不疼的方式可以帮我缓解疼痛,不知道殿下可否愿意。”
“如何帮?”
扣着她腰肢的大手轻轻收紧,往上搂了搂,太子殿下像温和的长辈,垂眸平静地注视她,示意她继续讲。
瞧她不说话。
他凑近她。
眉梢放松,一向凌厉的压迫感也没有了,很是温润。
也很是乐意帮助她。
虞昭月见此,呼吸都畅快了许多,她生来就不知道什么叫做害羞,也不掩饰自己外溢的欢喜,她眼神亮得吓人,直直地盯着高大男人的眸。
“那我摸一下……”
“腹肌。”
凌墨渊脑袋“嗡”的一声,他怀疑自己听错了。
沉默就代表答应。
明明没有力气的手,在此刻有些灵活,手心被灼烫了,她缩了一下,又贴了上去。
她感觉底下的人,整个儿都是硬邦邦的。但她管不了那么多了,她虞昭月不能就这么白挨一箭。
上次在金铃城的凉水县。她起了兴趣,没有得逞。
她可记仇。
凌墨渊微微退开,背脊贴紧墙壁,退无可退,他搂着少年的手掌一紧再紧。他垂首只看到黑漆漆有些炸毛的细发。喉咙滑动了一下,他磐石般的声音不变。“抽出来吧,洛神医看着呢。”
虞昭月脑袋里没了平日里的清晰,她像一枚化了的酒心巧克力,也像被太阳晒软了的棉花糖,她倒着,贴着,只觉得自己的腿软得快要站不住了。
纵横喷张,她手指数着一块一块的沟壑。与健硕的男人不同,她声音柔软得不可思议,快要滴水了。“那不是……”
“更带劲了吗。”
他明白他在说什么吗?
观少年这软嫩、颤抖的样子,凌墨渊疑心他是沾了春媚香毒,而不是中了蚀龃盲毒。
正要开口,一阵酥麻迅速背过身,他眼底掠过一丝猩红。“你若敢往下,我会掐死你。”
从未听过的危险语气,像幽泉里的毒蛇,滑腻冰冷又迅速地缠住了她的脖子。
她当然不敢了。
话虽如此,虞昭月还是没将小手抽出来。
研究军械一样。细嫩手心被烫得绯红。
虞昭月眼睛里布满热水,喉头似堵了棉絮般发紧。
大脑缺氧,说出口的话,乱得教人不敢听闻。“反正都亲了。”
“还在乎这一下吗?”
凌墨渊:“这如何能一样……”
方才是无心之举。
现在清醒的。
他闻到了甜腻勾人的体香。
身体的感官被放大。
指腹轻轻摩擦。
细嫩的,软滑的,像过电一样。
他头皮掠过一阵酥麻。
他只能安慰自己,少年年纪尚轻,久居山中,心思单纯,连书童之事都懵懂无知,他没有肮脏心思。
他只是调皮,只是好奇,好奇一个与他软怯身躯完全相反、有着勃发力量的人是何样的。
或许他感受到了,了解到了。也勤于功法,锻炼体魄。来日身形颀长、肩背宽厚,不被人轻视呢?
凌墨渊觉得自己这一行为是坦荡的,伟大的,一点儿不荒唐。
他是在挽救一个有才之人。
凌墨渊呼吸紊乱了,一向矜贵凛然的眼梢潋滟着薄红。身体与心脏一同被泡到热水里。
他第一次感受到了一些奇特地方的存在。
绷着的大腿肌肉以及背肌特别有力。
不知怎么的。
他也有些颤栗。
忽然,金鸣响起。
照军来了。
千林万树梨花开了。
暴雨般的箭矢“簌簌”破空而至,方才微亮的白茫茫天空又复漆黑黑一片,凛雪带军射击,观景台上的栾兵,倒的倒,退的退。
“末将来迟。”
“您受苦了。”这句话是对凌墨渊说的,虞昭月转头,未看清来人的面貌,她落入一个冰冷的怀抱里。
厚甲与毛袄沉沉相碰,她穿得厚,完全不觉得铁衣硌皮肉,风雪寒梅一样的清冷味道裹满全身,虞昭月放软了四肢,纤指扶住横在她腰间的小臂,她仰头望着高束发的女将军,眉眼弯弯,声音很甜。“凛雪将军来得很及时,我们都没事。”
枯叶“沙沙”,金属声叮当,身侧不断有人影穿梭,兵卒将士脚步匆忙,虞昭月的视线不自觉便被吸引了过去。
瞧着在侍卫的伺候下披上甲衣的挺拔男子,虞昭月的目光落到了他锋利的下颌线上,刚要往爬上,她心脏一突,连忙移开视线。
不知怎么地,最大胆的事都敢做,离了那缱绻的氛围,对方的眼,她却不敢直视。
感受到凛雪颤抖的手,悬在她肩头,想触又不敢触,虞昭月咳嗽一声:“一点小伤,凛雪你别担心。”
凝滞的气氛被她开口击消散了,虞昭月挣扎着要下去。“凛雪你别难过了,振作起来。”
视线与一虎目将军对上。
“哎,石典大将军您也来啦,没事没事没事我没事,你们快去追战,去将栾敌一阵痛揍,为我军报仇。”
石典钢直的唇弧度奇怪,欲言又止。
凛雪眼尾发红,没放下她,反而卸下她挣扎的力,将她带入怀里。
女性特有的馨香强制性得往她鼻内灌入,凛雪柔和的下颌抵住了她的发顶。她整个身体被穿着威武铁甲的女将军裹得密不透风。虞昭月感知到凛雪有些颤抖后怕的情绪,她闭上双眼,任由其深深地拥抱她。
好一会儿,凛雪红着眼,将她横抱起,交给一众医使。
凛雪、石典、储满仓等重将单膝跪在凌墨渊面前。
旌旗猎猎呼啸,甲胄寒光映天,有了凌墨渊的坐镇,整个天照军团,气势更盛,似要踏平整个都尉府。
万千将士眸中燃着熊熊恨火,他们有着同一个目标,他们源源不断地从黄岭深处踏来,他们甩铁钩挂住台缘。
“杀——”
“赶走南栾——”
攀墙之声,射箭之声,杀敌之声,交织一片,不断入耳。
略有弹性的担架稳稳地托住全身,周遭树影快速后退,虞昭月摇摇晃晃的视线从那几道快要看不见的身影收回,她摸了摸身子底下铺着厚厚茅草白絮,衬着软麻的担架。果然舒服,多亏了自己心善研究出了这玩意儿,要不然此刻她只能睡在纵横交错硬邦邦切肉的木藤架子上。没等回营,她得死了。被硌死了,颠死了。
冬日林野里特有的清香入鼻,虞昭月身侧,有同样的柔软担架与她并排而退。对方盯着远方,不知是在看谁,只是他一向温然舒展的眉目,聚着,有些低落。
虞昭月打招呼:“好巧啊,隋大人。”
对方身高八尺,身形匀称,不腴不瘠,卧于担架之上,恰好容身。他长得周正,从来都是知礼的,此刻却连招呼都不打,一双微红的眼睛,盯了她一瞬,然后闭眼。
虞昭月琢磨不透他,也不在意他的态度,她的视线从他沾满血污的甲衣滑落到他小腿处。乌血滴滴答答,山涧石尖泉水一样缓缓滴落,裤腿全湿,肌肉发达的小腿肚上插着一根黝黑玄铁短箭。
他们中的是同一种箭。这般疼还能睡着?
牛而逼之!
丝竹之声早已不在,府中瓦砾纷飞,庭院树木倾折,梁柱断了,血漫青阶。李坚手提长刀,双目赤红,自都尉府杀到了城门楼。
杨泽川臂上、腿上血流不止,捂住了这里,那里又多了一处新伤,甲绳被砍断了,甲片散落,连甲胄内层的皮革内衬都被砍得稀烂,头盔早已不知所踪,披头散发,丧家之犬一样,拿着传家的宝剑,他也干不过面前的疯子。他撑着剑柄,几乎要倒地。“安靖王,我知错了,我不要兵权,我不抓您。我们一起押着天照太子和安宁郡王回南栾领赏。”
李坚砍得性起,一脚踢飞前来保护杨泽川的镇国走卒。他竖眉:“不干,既惹了我,岂容你说罢手便罢手!”
“老子又不是灶膛里的火碳,泼一瓢温水,便熄了满腔的怒气!”
这窝囊的比喻一出口,又将他自己气个够呛,李坚脸色发黑,挥刀的动作越发凶狠。
“锵——”
金鸣漫过城池。
“天、天照大军来了……”杨泽川甩开破破烂烂有些拌脚的甲衣,他抹了一把脸上的血点子,焦急大喊:“安靖王,停手吧,你我皆是同袍,何必落得个你死我伤的凄惨局面。”
“我认错,是我自负、是我骄狂,是我失了分寸,得罪了王爷,我向王爷赔罪,对不起,原谅我罢。当务之急,是你我联手,共同反击!”
“反击?”寒冷的冬日,吐出的话冒着白烟,李坚铜盔里全是汗水,他脸颊通红,不知是气的还是热的。“呸!”
“领万余名兵也敢打天照,你他娘的说什么梦话?”
“还不是让我的弟兄们去送死,胜了好处都是你得,败了丑名都是我背,横竖我他娘的不是人,我他娘的就是该死。”
“不不不!”杨泽川再无半分得意风姿,寒风吹来的沙子粘在他沾满血液的脸上,他来不及擦净,睫毛上的沙粒不停抖落,他掏出虎符与敕令,双手恭恭敬敬地捧上前。“不,我什么都不要,胜败都是为了我们栾国,为了百姓,为了国君。”
“为了栾国,哈哈哈,冠名堂皇,都是些披着人皮的狼,嘴巴里说得比什么都好听,你他娘的是为了自己,国君他娘的也是为了自己。”
“都是些固权谋私的狗东西!”
“老子不干了,老子也要为自己。”
李坚挥刀将那栾国大旗斩作两半,抬眸望向囚于阵中的镇国兵卒,高声厉呼:“投我者不杀,反我者立诛!”
毫不掩饰自己的野心。是的,他不干了,他要造反了。
他要保留军力回去将他兄弟从君位上薅下来。
他憋屈窝囊了半辈子,他要扬眉吐气,登基为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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