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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7 章
“我家楼下?”江合砚以为自己听错了,随即道,“我去找你。”
不远处有小孩子在玩闹,大人们的攀谈声也在不间断地传过来,他脚步一顿,才想起来这个年还没有迎完。
外婆家迎年的规矩繁多且重讲数,老人家最信奉这些,新年夜更是家里人难得一聚的时候,他现在要是走了,于情于理都不合适。
他犹豫片刻,想着跟冉拾重新说明情况,电话那边的声音先传了过来,“别来,只是刚好路过,猜到你不在家。”
江合砚眼睫微颤,忽然想到了什么,唇角缓缓上扬,
“猜到怎么还在我家楼下?”
冉拾偏冷的声线混着轻浅的笑意,“想男朋友了,这个答案江老师还满意吗?”
江合砚坦诚地“嗯”了一声。
“什么时候到的?待几天?”
“刚到不久。三天。”
“回来陪阿姨过年么?”
“嗯,顺便解决一些事情。”
这个“事情”指的是什么他大概能猜到,江合砚没再多说,只问道:“用不用跟你一起?”
他知道冉拾大概率会拒绝。
虽然他们已经确定了关系,但他还不确定他在冉拾那里允许踏足的界限,即便担心想陪着他也只能像现在这样询问。
冉拾果然没有再立刻回答他,沉默往往也是一种答案。
他轻轻吸了一口空气里的凉气,正打算重新找个话题,冉拾清晰的声音猝不及防地响起,
“好,你有时间的话。”
江合砚顿住,冉拾说好。
对话结束前他们互相说了“新年快乐”。
电话挂断后,江合砚在原地呆站了几分钟,直到小朋友脆生生的稚嫩声音响起,“可以和我一起放烟花了嘛?”
江合砚蹲下来眼睛弯了弯,说:“好啊,我们来放烟花。”
苏瑾凉赶到的时候年夜饭已经吃了一半,与往年不一样,江合砚第一次见到了自己那个同母异父的妹妹,活泼招人喜欢一点也不怯生,跟在苏瑾凉身边的男人牵着她,教着她挨个喊人,等轮到他的时候,还没等男人说话,这小姑娘扑闪着一双大眼睛露着一个又大又甜的笑容,回过头跟男人说:“爹地,这个哥哥好好看呀!”
当着小姑娘的面,江合砚也不知道该如何称呼男人合适,思来想去还是叫了“叔叔”。
男人朝他点了点头,蹲下身来给小姑娘说:“这就是爹地跟你说过的小砚哥哥,也是妈妈的孩子。”
惊讶于男人的直接,江合砚下意识先看了一眼苏瑾凉,苏瑾凉很轻地皱了皱眉但也没说什么。
小姑娘歪了歪脑袋,然后两只小手一拍,“我知道!跟爹地妈咪一样,是小雅最亲近的人!”
江合砚一愣,看着小姑娘明媚灿烂的模样,一看就是被爱包围着长大的。
他也蹲下身同小姑娘对视,温柔地笑着说:“你好小雅,哥哥不知道你来,没有准备礼物,晚一点给你补上好不好。”
小姑娘乖巧地点点头,“我们也给哥哥准备了礼物哦。”
说完就催促爹地把礼物拿出来。
男人站起来从身后拿了个包装精美的礼盒,江合砚起身接过,在小姑娘期盼的眼光里打开,是一条做工精致的男士围巾。
“不是什么贵重的礼物,但是你妈带着小雅一起选的。”男人压低声音对他说。
江合砚抬起头对上苏瑾凉的视线,后者怔了一瞬然后又看向别处,他摸了摸围巾,跟男人说:“谢谢爸。”
男人笑着应了。
“哥哥喜欢吗?”小姑娘仰着脑袋问。
江合砚说“很喜欢”,小姑娘便高兴地扑进苏瑾凉的怀里,“妈咪,你听到了么!哥哥说他喜欢!”
苏瑾凉整理了一下女儿弄歪的衣领,没有看向江合砚,但还是很轻地说“听到了”。
可能是因为小孩子多,这个除夕夜过得格外的热闹,春节晚会正演着小品,欢声笑语不断。
年夜饭结束后,江合砚嘱咐罗阿姨不要让老人家熬太晚,然后离开喧嚷的客厅,拉开了阳台的门,苏瑾凉在那里接电话,他便在旁边安静地等着。
苏瑾凉接完电话回头看到人顿了顿,而后开口:“是有什么事吗?”
江合砚看着眼前十几年过去依然美丽优雅的女士,其实眉眼间也有了岁月留下的疲态,他沉默了几秒,说:
“妈,我不怪你了。”
苏瑾凉直接定在了原地,微微睁大眼看向自己这个儿子,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
江合砚温和地笑了笑,继续说道:“今天看到小雅我就知道了,你现在的生活要比以前好很多,这很好。”
这么多年过去,江合砚理解了父母为什么会分开,也理解母亲为什么不愿再管他,甚至母亲再婚他也觉得这是她的自由,他以为自己看开了,实则不然,他只是在逃避。
苏瑾凉曾经很长一段对他不闻不问,相反的,他也从来没有主动联系过她。
他给自己找了个理由,不想影响苏瑾凉现在的生活,事实却是他对自己的母亲心中还是有埋怨的,只是被他藏在了很深的地方,没有人看得出,因为他知道他没有这个资格。
但苏瑾凉是能感受到的。
当年他她被那个男人伤透了心,她极端地恨着那个男人以及跟他有关的所有人和事物,包括他的儿子。
直到再婚后,新的爱人是一个有责任和担当而且能引导她的人,怨恨也在被漫长的时间冲刷,慢慢的她也逐渐意识到自己的狠心,她的儿子并没有做错什么,却被她无情地厌恶抛弃。
她想过去修复关系,但再见面时他们之间的距离几乎连血缘关系都无法弥补,自己的工作和家庭也从根本上让她无法拿出太时间去处理这段母子关系,她能做的只有给钱,像极了当年的男人砸给她一大把钱让她别再烦他,看上去敷衍至极。
苏瑾凉是愧疚的,但她没有办法。
“也谢谢您的礼物,辛苦了。”
苏瑾凉回神的时候听到江合砚对她说,她一下子就有点受不住。
那条围巾是她在不多的空闲时间一点点织起来的,她甚至没有跟丈夫说过,江合砚却发现了。
她恍然想起自己原本是非常疼爱这个儿子的,会织围巾也是当年请教家里的阿姨学的,那位阿姨还问她怎么不买一条,她当时笑着说妈妈给孩子做的外面买的怎么能比。
她声音已经带了哽咽,低头捂住了脸,“小砚,妈妈对不起你。”
江合砚走上前,安抚地抱了抱母亲,“您没有对不起我,不用再对我感到愧疚,我希望您幸福。”
苏瑾凉慢慢抬起头,“有机会的话,可以弹一首曲子给妈妈听吗?”
江合砚怔了怔,过了很久才点了点头,“好,有机会的话。”
苏瑾凉教过无数的学生,优秀的学生众多,其中不乏有走上世界舞台的,可在她心里,最好的学生其实是自己的儿子。
从她跟江合砚的父亲感情破裂开始,她就没再见过江合砚弹过钢琴。
江合砚自己都忘了有多久没有碰过钢琴了,他不碰的原因不是因为赌气,也不是排斥,他到现在都没换的微信名Summer甚至是因为苏瑾凉教他的第一首曲子是《菊次郎的夏天》,他只是单纯觉得自己再也找不回跟着母亲学钢琴时的心境,不如就此封存把它停在最好的时候。
但现在,为了解开苏瑾凉的心结他愿意重新去弹,只不过永远不会再回到最初。
母子俩在这个除夕夜说了最多的话,苏瑾凉后面提起了许滢,询问江合砚对她感觉如何,几乎挑明了撮合之意。
江合砚也直言:“她是个很好的女孩,但我们不可能在一起。”
苏女士:“为什么?”
江合砚:“您应该已经知道,我有喜欢的人了。”
……
见到冉拾已经是初二,江合砚到医院的时候冉拾在给他妈妈办出院手续。
“阿姨出院之后住在哪里?有人照顾吗?”江合砚问。
冉拾把证件交给窗口的工作人员,“住在我住的地方,她不要人照顾。”
江合砚听后皱起眉,“这怎么行……”
“江老师,”冉拾没有让他念叨下去,侧头随意般道,“说起来我好像该交房租了。”
江合砚反应了一下才想起冉拾住的房子已经被自己买了下来,按理说自己现在确实是冉拾的房东,但他买下那个房子又不是为了房租,是为了冉拾住得方便,“我不要你房租。”
“不要我房租,”冉拾半开玩笑道,“这算包养吗江老师?”
江合砚皱眉,纠正冉拾的错误用词,“你是我男朋友,不是包养。”
看着江合砚一脸不赞同的模样,冉拾低笑了下,不动声色地去勾江合砚的手指,“是男朋友,但也不能白住你的房子,我总得给点报酬,这样我妈住得也安心。”
“不是白住。”
“嗯?”
江合砚倏然垂下目光,“那个房子本身也是我的筹码。”
冉拾愣了一下,“什么筹码?”
等了一会儿,他才听到江合砚的声音,
“让你离不开我的筹码。”
过年期间医院里大部分医生都在休假,来看病的人不多,平日拥挤的大厅此时也只有寥寥几人,显得格外空旷。
工作人员将办理完的单子推出去却没人接,好奇得往外看了看,“你好,手续办好了,可以让患者准备一下出院了。”
“谢谢。”
单子这才被拿走,有两个人从窗口离开,准确来说后边那个应该是被拽着走的。
冉拾拉着江合砚拐进了楼道,大门开合后隔绝了光,目光所及一片昏暗。
紧接着江合砚听着耳边低到有些发沉的声音,
“你觉得我会离开你?”
疑问句却是肯定的语气。
江合砚抿了抿唇,心间一窒,他看不清冉拾的表情,却清楚冉拾在紧紧盯着他。
“你不信我。”冉拾此刻的声音冷得令人心颤。
江合砚攥了攥垂在身侧的手,缓慢地开口,
“不是不信你,是不信我自己。”
“我不信自己可以永远留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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