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花抵酒钱

作者:瞅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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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告白


      雨停后回山门,守门者偷摸着瞧见陈述的身影不禁吃了一惊。
      他们纳闷这人是哪里来的人物,担忧着自身先前的态度是否过去出格,直到后来什么也没发生又不免后怕庆幸。
      陈述自然不会在意这种零星碎事,连带与厉栀万渊之交际也只字未提。
      他不说,雾凇却已然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查了个明白。
      北玄因为在山上建,不仅地方大风景亦是极好,院楼皆伫立于直松名材清泉草木之间,可谓融入自然而超出自然。
      山峦刚被雨水所洗极目而望鲜艳明媚,好生安置了段伯,两人带着陈述在山中闲逛。
      “真是没想到你能来。”雾凇竟有感慨。
      陈述答:“从心而行,情理之中。”
      “你早知道会有今天吗。”疏尘对他对望。
      当初陈述曾问他倘若有一日不同路当如何,他以为那是说说,但陈述真的找来了。
      陈述知道他问的什么,“我没有未卜先知的本事,但话既然说出口也算承诺。”
      雾凇却不知这俩人什么时候偷摸立的承诺,嘴角扯了扯没能笑出来。
      疏尘低垂了眉眼,解释道:“杀那个窃贼是——”
      “我知道。”陈述非常平静地打断他,四下搜寻弯身折了一朵花。
      丝丝缕缕雨浸过的幽香窜入鼻息,伸手别在了疏尘耳畔又接着说:“我早该知道的。”
      是他自己没有将前后因果串起来想过。
      疏尘抬眸看着他,拂过耳际想把花拿下去被陈述伸手拦住。
      抿着恣肆的唇色默认了他的行为,顺手把手递到他掌中牵着。
      陈述对他的主动有所惊讶,念及重逢坦然受着了。
      雾凇别开眼只当没看到两人的动作随意扯话,“你觉得我们北玄的风景如何?”
      “非比寻常,描述起来倒叫我词穷。”他稍稍点头,“不过我没想过山门与尘世喧嚣隔绝,这样空旷。”
      “倒也不是喜静,只是为了混淆外界传闻罢了。”
      陈述看了一眼疏尘,明白这些年雾凇的苦心。
      北玄地方很大,逛到天色暗下来也只转了一小部分,三人迎着并不浓重的夕阳回了院门。
      念阁院子里正立着双鹤,一只瞧见陈述张开翅膀扑腾了两下,像是在欢迎。
      陈述轻笑,“你们养的这两只鹤倒是很有灵气。”
      “不是养的。”疏尘答。
      白鹤衔枝一步步屈膝慢行,伸颈仰头蹭着人走过。
      “它们自己飞来的。”雾凇伸手拍了拍它的脑袋,说:“小鹤,别乱跑。”
      “小鹤。”陈述好笑道:”那个莫不是叫大鹤?”
      疏尘答:“叫丑鹤。”
      陈述笑出声,“是雾凇起的名吧。”
      她点头:“原来夫人给他们分别起名于天于野,我觉得文邹邹的不顺口就又起了别名。”
      山中的傍晚总比别处位置更美些,三人围坐在廊下吃晚饭,侍从来传万渊厉栀求见。
      疏尘与雾凇都没说话,侍从战战兢兢侯在一旁大气不敢出。
      陈述叹道:“近来承蒙两位的关照,让他们进来吧。”
      疏尘扫了一眼过去,侍从快步离开不久便领着两人前来。
      厉娘施朱敷白怀抱琵琶,穿的规规矩矩先万渊一步跪在他前头行礼。
      “尝尝这蟹三鲜,你们余昌可没有这一口。”雾凇无视他们对着陈述说。
      “味道很好。”
      疏尘慢悠悠给他盛了一小份糖粥,陈述又笑着接过来。
      见院里跪着的两人,哪里不知道这样在边上晾着他们是故意为之。
      无奈之余倒有两分暖心。
      “门主!”万渊大有慷慨赴死的架势,不过被前面厉栀打断了后面的话。
      “门主好久不听我的小曲了,此番特意前来献唱。”
      这话她是对着雾凇说的,疏尘的脾性她不知,平日压根不敢往跟前凑。
      雾凇夹了个虾仁放在嘴里咀嚼,好半晌咽下去撂了筷子,“厉栀啊。”
      淡淡三个字让她攥着琵琶的手都紧了几分,柔笑道:“雾门主好久都不光顾我孟春舫了,莫不是嫌厉栀的唱功不好?”
      见两人依旧稳坐不语,陈述出声提醒,“雾凇。”
      雾凇这才撇了一眼,“起来吧”
      厉栀起身凑过来贴在雾凇身边,委委屈屈地开口,“我们哪里知道门主还有这朋友,若是知晓怎么可能如此怠慢。”
      陈述吃了一口粥好笑地看着,他还没见过这位舫主还有这副模样。
      雾凇避开与她肢体接触,“万渊,你方才想说什么?”
      万渊扑腾一下再次跪下去,抱拳赔礼,“是我不该对疏舟公子不敬,还请门主责罚!”
      疏尘歪头看向陈述,“疏舟公子。”
      他脸不红心不跳的答,“化名。我若说是余昌陈家怕要生事。”
      “哦。”
      雾凇白了他一眼,支着下巴看着万渊,“这段时间过得挺滋润吧?有个打杂的自然很省事。”
      万渊额头冷汗都出来了,握着拳头又喊道:“还请门主责罚!”
      “我啊,最不喜欢你这大嗓门,吵得很。”
      厉栀拽着她的袖子,“雾门主听曲子吗?”
      雾凇不动声色地推开她,指着陈述道:“问他。”
      陈述咋舌,抬手拒绝“我不喜欢听曲子。”
      “那公子可听戏?”
      他看了看厉栀脸上祈求似的笑,还是点了头。
      “雾凇——”
      “我知道。”她本来就没打算苛责。
      雾凇看向万渊摆摆手叫他起身,“闲了这么久也该你忙些,万苍手上的管辖范围分一半给你。”
      万渊瞪圆了眼睛,这比打他一顿还难受,“那万苍呢?”
      “这是你该问的?”她冷哼一声。
      他立刻垂下头,“不敢。”
      天黑点明灯,桌上备酒看夜戏。
      「梦回莺啭,乱煞年光遍,人立小庭深院。」
      陈述听这唱腔听不大懂,翻着戏词本无聊问道:“你把万苍——”
      雾凇知道他想问什么,不等问直接答:“心术不正,我给分远处去了。”
      陈述失笑摇头,还得是她出手。
      伸手斟酒满杯,在疏尘的示意下顺带给他也倒了点。
      “少喝点。”
      “嗯。”
      「袅晴丝吹来闲庭院,摇漾春如线。停半晌、整花钿……」
      “有时候我觉得你这个人很虚无。”雾凇突然说。
      他吃酒看词本的间隙抬眸看了一眼,“怎么说?”
      “你总是有一套自己独有的立世之本,想法和观念也同旁人不一样。”
      陈述淡笑道:“千人千态,这不是很正常吗。”
      疏尘在旁边也要跟他一块喝,瞥见时淡淡伸手给拦下了。
      “一点点。”
      微垂着的桃花眼带着不悦的光浇熄了理智,话音里带着些许未知的诱惑和不容置疑。
      陈述深吸一口气,努力将注意力移到咿咿呀呀的唱腔里。
      「不到园林,怎知春色如许~」
      腔调一起,眉心微跳。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虽说这世道没什么纯粹的正邪两派,但江湖自古以来善恶便是对立,道不同相谋和必然要造嗤笑——”
      雾凇的话彻底拉回他的思绪,陈述这才正色。
      “你也说这世道没什么存粹的正邪,北玄并非无恶不作,落雪也会存在暴行,哪有什么一定要对立的说法。”
      “你说得不错”她点点头,“但世人可不这么想。”
      “聪明人自然懂,庸常者就随他们怎么说。”
      陈述吃了一口酒进一步答:“非要论起来,这世上根本不存在纯粹之说,好心会办坏事,有坏心也可能阴差阳错变好事,这可怎么论?”
      「遍青山嘀红了杜鹃,茶靡外烟丝醉软」
      “正是不存在纯粹,所以有志气者追求极致,仁义礼智信孝悌忠廉耻你倒像雨露均沾,哪样都占不全。”
      陈述扬眉,“你这是骂我呢还是夸我呢?”
      “听得出好赖话吗?”雾凇笑,“你虽非传统类值得敬重之人,我亦钦佩你这般气度。”
      “北玄雾门主才是女中豪杰。”
      “这话不假。”
      疏尘坐一旁亦失笑。
      「观之不足由他缱,便赏了十二亭台是枉然,倒不如尽兴回家闲过遣。」
      陈述又道:“其实你不必拐弯试探我,我既然来了还说明不了什么吗?”
      雾凇摇头,“何须试探,只是问问你看法。”
      “我只跟心走,世道之于我不过一粒沙。”他顿了顿,“来时我告知了爹娘你们的身份。”
      她有些吃惊,“庄主没拦着你?”
      “你觉得呢?”他挑眉反问。
      雾凇勾唇露出笑意,只道:“陈述,有幸相识。”
      杯酒相碰,一切尽在不言中。
      疏尘雾凇一直住在念阁院里,陈述既来,便腾出紧挨着的疏尘原来的院子住着。
      夜色漆黑,先前不见时还能睡着,如今相逢倒是没了睡意。
      室内残留着常年熏香留存的淡淡香气,桌前只点一暗灯,陈述支头静坐。
      指尖扣着桌面发出微弱的暗哑的闷响,出神间连身前何时来了人都不知道。
      “陈述。”
      声调恰如一息自雪山之巅吹落的风,他仰面去看时就要为之雪崩。
      陈述放低声音轻问,“怎么过来了?”
      疏尘紧抿着唇看起来有些丧气,“今日天气挺好的。”
      他感到好笑,大晚上连个月亮都没有怎么看出来天气很好的。
      “醉了吗?”
      “没有。”疏尘摇摇头,倾身阻止了他要起身的动作,笨拙的在他唇边烙下一吻。
      大抵是醉了。
      一触即逝的温热被稀释的等同于无,陈述尚且意犹未尽。
      “或许可以再来一下。”
      他俯身再来,分开时垂着眼睛有些含糊的问:“你能嫁给我吗。”
      胸口清晰的心跳声嘀嗒嘀嗒如同怀表,被一股脑压缩在一块儿的难以阻止的本能驱使着。
      陈述忽得抬手扣住他的后脖颈,与之交换了一个绵长的吻。
      额头相抵,微弱的灯光忽闪着在人脸上投下阴影,遮不住眼底泛滥成灾的光。
      理智占据上风扶腰使他坐在矮桌上,陈述嗓音微哑,“我们谈谈。”
      他有预感,这一次,他那隐着匿着无处安放的感情终于要归位了。
      疏尘只是问他:“你不愿意吗。”
      “你先告诉我,为什么问这个。”他尽力表面出平静。
      “我花了很长时间分清,雾凇阿娘和你的区别,雾凇和我说爱是放手,我不想。”
      从小到大,很多东西他都像鹦鹉学舌一般照模照样的学,唯独爱人这件事,他慢吞吞地自己琢磨明白了。
      疏尘看着他,深瞳因为聚焦而显得难以捉摸,说出的话却显得笨拙。
      “陈述,你爱我。”
      余昌分别时额前一吻,直到在乌山再遇他才明晰其中意。
      他的话太过平稳,却使陈述的心颤了一下。
      不知多久,眼睛突然蒙上手掌的温热。
      “眨眼。”
      陈述回过神闭了闭发酸的眼眶,这才发觉自己盯着他看了太久。
      “哥哥,你从没告诉我那是爱。”他眨着眼睛有些失落。
      陈述抬手拥着他,“我从未想过你爱上我是理所当然的事,它是你的选择。”
      “你在等我吗。”
      “是。”
      “那我选择了别人呢。”
      “没关系。”
      疏尘又问:“那现在你要嫁我吗?”
      “好。”
      他想起在落雪时看的婚宴,“需要准备聘礼吗。”
      “可能吧。”陈述没忍住亲了亲他。
      从未有过信仰之人的完全忠诚,是他默认的聘礼。
      疏尘想了想,“那我把北玄给你。”
      他轻笑,“我不要这个。”
      “以吻作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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