拯救反派失败以后

　　谢岑沉吟许久，又将那些书页翻来覆去地看了几遍，才道：“我看了所有记录，再结合阿谨前面说的，我们从始至终，一直走的便是平山道。只是过平山道的方式是不一样的。”

　　温谨顿了顿，“常生也跟我俩说过，虽然我们的命运被写在书中，但神明也无法预知所有过程和走向，祂只能确保大的方向不变。”她又翻到前面，看到自己写的那些话终于确定道：“平山道就是一个无法改变的节点。”

　　她甫一出口，就意识到不对劲来。活不过平山道的常无为，正好生站在她面前。

　　“可以改变的。”她喃喃道，眼睛猛地发出亮光，抓着常无为的手道，“常道长，你可以详细说说常生是怎么跟你说的吗？”

　　常无为挠挠头，想道：“我们才走了两三个时辰，那时常生便有些心不在焉的，我问他怎么了，他说我有一劫数，只要五日后再过平山道，就能解。让我无论发生什么事情，听到什么消息都切莫过去。”

　　“但你还是提前了。”谢岭道。

　　常无为叹了口气，“是啊。还是提前了。才第二日，我便听人说起平山道入口落下石头，心里一惊，想着还好没去，按脚程差不多也该走到那里了，常生说的大劫可能便是如此。但半日后，我就听说官府戒严，说要剿匪。我忧心徒弟，想着大劫已过，便立马上路，水路顺风，远比陆路要快。但我才刚踏出他为我安排好的屋子，就乌泱泱来了一大群人。”

　　“是小师傅安排的？”

　　“是他，他把我们挣得的钱全给了那个村子的人，请他们看到我出门后，务必用各种借口和理由拖我五日。”常无为道，“我被他们胡搅蛮缠，困了两天，最后实在无法，不得已下了泻药又打昏了好些人，才一路跑了过来。”

　　谢岭摸摸下巴，“你昨日跟我们只说捱了四日，没想到其中还有这般艰辛在。”

　　“……”这种事就没必要说了吧，常无为心道。

　　“也就是说，常道长担心常生，无论如何也要来平山道，但来了就会死。”温谨缓缓道。“所以常生一定尝试了很多次，知道无法改变后，只能寄希望于时间。只要拖的时间越久，就越有生还的可能。”

　　谢岑突然想起前两日楚丘青跟她说的那些事，听说原定人选并不是江徊，而且一位鸿胪寺的大臣。

　　她将这一细节说了出来，道：“这就对上了。阿谨之前说的六十七次时，我们并没有碰到陆应淮和江徊二人。直到到了万佛镇，那些刺杀堪堪才止。”

　　“那时候，江徊和陆应淮也才出现。”谢岭一惊，猛地站起身来，“有人让他们提前来了！”

　　这个人是谁，大家都不难猜出。

　　“节点并非不能改变，只是很难。如果常道长来得早了，或者江徊他们来得太晚，他都会死！”

　　温谨遥遥看了眼常生，心里想着要是常生能清醒过来就好了。但她也知道，可能性微乎其微。

　　他承载了太多记忆，总有一天会因为无法承受而记忆混乱。就像一台高性能的电脑，用的久了磁盘就会被内存占满，甚至不需要bug，就会功能紊乱，造成崩盘。但……偏偏就这么巧，在他改变了常无为的命运的那刻，人也傻了。这到底是收取的代价，还是记忆错乱，她不知道。

　　她收回视线，就听谢岑道：“不管是过去阿谨的经历，还有常道长的存活，都说明了原著并非不能改变，只是很难。”

　　“但我们既然已经得知真相，自然不能再按照剧情走下去了。”

　　“要不……”温谨突然道，“要不然我们，我们逃吧！只要逃到天涯海角，不进宫的话，怎么都不会发生后面的事情。”

　　她见三人望了过来，才反应过来自己到底说了什么蠢话。

　　一个和亲的公主，一个作质子的皇子，她和常无为无牵无挂，倒是可以一走了之，但公主和皇子怎么能逃呢？他们身上的……是家国，是大义。

　　如果他们不走的话，那自己……自己只是一个普通人，贪生怕死这很正常，或许她应该回到路人甲的角色里，不掺合主线明哲保身，这不就是她穿书伊始就决定好的吗！

　　只要她想，她就可以这样做。自己跟他们本来就是互不相干的，如果没有那段记忆的话，他们无非也就是个纸片人。她可以不用管他们的生死的……

　　但是，温谨做不到。

　　不知从何时起，他们在她心中就已经是活生生的人了，他们不再是一本书中的人物，而是同她一样，有思想有感情，会哭会笑会流血会受伤。

　　那时的她就已经想要帮他们一把了。

　　她早已不能置身事外，无动于衷，眼睁睁看着他们走向结局。就算一切都是注定的，她想，她还是会救他们，正如他们救了自己一样。

　　而且……

　　温谨想，穿越果然是有金手指的。她的金手指也许就是回溯时间，修正错误。就像神庙里那道声音说的一样。

　　这不就是跟打乙游一样，打出BE就可以读档重新加载，只不过，她的存档点设在了最开始。

　　大不了就是死路一条，再来一次！反正她也经历了这么多回，连一点死亡的痛楚都没有感受到。

　　温谨一瞬间想了很多，她扣着手道：“那个，是我考虑不周了。我们还是想想如何改变结局吧！结局，也是一个难以改变的点。”

　　同一时间，谢岭同时开口道：“看起来挺疯狂的，不过我喜欢。咱们得好好从长计议一下，从哪里才能逃走？”

　　“万佛镇。”谢岑放下笔，将重点圈出来给他们看。

　　早在温谨讲那些蝌蚪符号的时候，谢岑就拿着纸笔在一旁写重点，等到温谨冒出她那惊天想法的时候，她立马察觉可行，便开始在纸上写写画画。

　　“你、你们……”

　　温谨哑然许久，才道：“公主和皇子出逃，北凉一定会震怒的。”

　　谢岭立马就猜到她在想什么，笑眯眯道：“那关我们什么事，难道一个国家的兴衰存亡就只能靠我们吗？逮着我们一脉薅也该够了吧。我阿娘给了他什么，他又回馈给了我们什么？”

　　谢岭用着轻松平常的语气，说出让人浑身一震的话来：“南陵皇室从骨子里就烂掉了，灭了更好。”

　　温谨扭头去看谢岑，就见谢岑满是赞同地点点头。

　　不是，这对吗？

　　谢岭这才意识过来，他状似思考道：“啊呀，原来我们让阿谨误会了，我们可不是什么好人。怎么办呢？上了贼船的人，很难再下来了。”

　　“……”倒也不是，她也不是圣人或者圣母。

　　常无为小心翼翼道：“各位，既然都要逃了，贫道是个自由身，不如就和徒弟先走一步。带上我们，目标过大也不方便。你看，后边的剧情也没我的份啊！”

　　谢岭道：“道长，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啊！”

　　常无为一拍大腿，“殿下，您误会了，我提前出走，也是为大家好。还能接应接应你们。”

　　“阿岭，怎的又吓唬人。”谢岑笑着补充道，“道长，他别看他一本正经，但就偏爱胡说八道和开玩笑的。”

　　“……”他没看出来。

　　谢岑又道：“可否拜托道长一事呢？”

　　“公主请说。”

　　“我观您和常生在书中着墨不多，应当不会被人注意。可否劳烦你们去京城为我们看着点，有任何风吹草动的话，道长也可提前传信于我们。而且京中名医甚多，若有人能治好常生的失心，就再好不过了。”

　　常无为摸摸胡子，“不错不错，还是公主想得周到。只是到了京城，你们不知我的落脚，我也不知你们的，又该如何联系？”

　　“这个好办！”温谨指着自己的笔记道，“京中有个仁善堂，里头大夫医术想来高明，常生之前就在这里治疗的。”

　　常无为一看，得，居然是老地方。他感慨道：“那我就在仁善堂等着诸位联系了。时候不早了，那我明日便启程吧，也不耽误你等出逃计划。”

　　温谨送他二人出门，看着他怀中的常生道：“道长，还要麻烦你一件事，若是你记起他之前说过什么重要的话，做过什么重要的事，麻烦告诉我们。”

　　常无为点头，接过她手心的银票，“一路顺风。保重！温姑娘。”

　　温谨送完人回来，就见姐弟两正挨在一块，围着桌子低头检查什么东西。

　　“一模一样，我看没什么区别。”谢岭放下书。

　　谢岑白了他一眼，指着书脊道：“年纪轻轻，眼神就不行了？”

　　谢岭咳了一声，转移话题的同时迎上前道，“阿谨回来了，快来快来，一个重大发现！”

　　“什么发现？”温谨边走边问。

　　“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我拍了件东西吗？在鬼市，花了七千多两。喏，就是这个！”

　　温谨顺着他手指视线一看，就见两本一模一样的书摆在桌上。

　　她急忙跑到桌旁，拿起一本书，看清索书号后又拿起另一本。

　　I210.6/99

　　I210.6/67

　　末尾两个不同的数字仿佛已经昭示了一切。有些事情，早已在开头就注定了。

　　但没有人能在故事的开头，就察觉到这个秘密，包括她自己。

　　她能看到别人的结局，却看不到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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