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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上
陆拾捌
马上就是中秋节。中秋节一过就是徐行名的生日。
徐行名没有每年过生日的习惯。在冯家,小孩子满月有一次;再来就是弱冠,代表成年,接受家里的财产,独立出去;之后则是过寿,不过这对徐行名来说,实在太早。
不知道过寿时,曾翎会给他送什么?徐行名从锦盒里上好的徽州漆烟墨收回视线,浅笑着想。
褚家有每年过生日的习惯,褚曾翎见他不习惯热闹,就私下每年为他备一件礼物。
不知道今年会送什么呢?去年?去年是他当初为褚曾翎的事业换出去的明代砚台,是高祖冯谏朝作为遗产赠送给他的老物件——一方端砚,上面有上好的蕉叶白。
也不知道褚曾翎用的什么办法,弄了回来。
今天不知道是什么。
徐行名想到这里,笑了笑。他慢慢合上连枝葫芦盒盖。无妨,只要是褚曾翎送的,他都喜欢。
包间的门被敲响,服务员得到应允后进来,账单被递到他面前。
他的脸上划过惊讶,服务员连忙说明。
徐行名打断服务员的解释,掏出褚曾翎给的副卡付清账单。
下午要上课,徐行名匆匆回校。
学子们归家心切,最后一节课打铃没一分钟,教室都半空。徐行名收拾好出教学楼时,碰到几个学生,她们祝他中秋好,他也祝她们中秋好,相行一段,夹杂着几句籍贯地的询问“我是E市的”“老师是本地的,听口音不像”,他也学着从褚曾翎那学来的,还是跟他们的室友真正的B市人胡钦学的,说,“那哪能儿”,女孩子们笑做一团,再次向他道别,还有个直接往他手里的锦盒放上一石榴。
“哎——”徐行名只来得及望着她们越跑越远,再拿下石榴摇头笑。
“‘□□’!”徐行名突然听到一声呵斥,一抬头就看见蒋新翎黑着脸站到他面前,满脸的怒气。还套着防风外套一样的校服。
徐行名的脸色也沉下来:“道歉!蒋新翎!道歉!你不能随口侮辱女性!哪怕是背后也不行。对谁都不行!”
谁知道蒋新翎笑了下,神情怪异地盯着他,跟着凑近他,恶劣地评价:“‘□□’。”少年人耳廓的十字架耳环又晃又闪,还嫌说的不明白般补充,“嫂子。”
面对少年的无礼,徐行名转身就走。
可转瞬就被蒋新翎抓住手肘,石榴随即滚落,滚到一旁,少年人急声:“躲!除了躲我你还会做什么?”
徐行名站住了,发问:“躲?新翎,你是我的谁?我为什么要躲着你?”
蒋新翎听到这话,钳制徐行名的手忽地脱力,可刚放下又紧紧地攥住,少年人攥住他,就像攥住始终会掉的东西,用力到徐行名皱眉,但徐行名一声不吭。
“我,我是替我哥看着你的……”
可说到这里,他听到徐行名发出笑,无奈的笑,好像这话是令人发笑的。
“是,我打着我哥的旗号。是我想。我不爽。我不爽。就送你一破石榴。你笑了。我心里堵得慌,你还很高兴……”蒋新翎说话好似呓语,最后一句又冷又可怜,“你很久没对我笑了。”
徐行名任由蒋新翎似说梦话般发怔,强忍着胳膊的痛楚:“我永远会对作为弟弟的蒋新翎笑。”
“弟弟?我不是弟弟。我长大了。”蒋新翎急切地证明自己长大了,拍着胸脯证明,“我嗓音都变了。我可以吃两大碗米饭!我长高了,我有一米八二。我伸手就能轻松地摸到天花板……”说到这里,他另一只抓住徐行名胳膊的手滑下来,只抓了一点徐行名的西服布料褶皱,“你不想知道这些,是吗?”他垂着头,“我们不是说好了吗?要让我陪你过完新年。”
“不要躲着我。不要。我难受。”
徐行名听着少年可怜的语气,他太明白当断其断的含义,这件事情如果处理得不够好,他不止会伤害到蒋新翎,还有蒋新翎和褚曾翎二人兄弟之间的关系。他弯腰将锦盒放在一旁的石凳上。
他转过来,望向垂着头的蒋新翎,他温声说:“新翎,长兄为父。我不像曾翎那样,与你有血缘关系。但是你也要明白,你叫我一声哥哥,我自然有引导你的责任。何况为人师者,怎么能不以身作则。我想,也许是我没有注意分寸,没有注意你长大了,让你有了不该有的念头。现在,我会更加注意我的行为,以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看来是我失约了,我向你道歉。对不起,新翎。失约是个很不好的行为。你不要学我。”
“那我不去留学了!”盯着他神色越来越失望的蒋新翎,跟着就恶狠狠地吼。这道声音有些大了,引来不少人的侧目。
徐行名闻言浅笑,成熟的脸,连眉头都没皱,只是微微一笑看着他,就能鞭笞他的幼稚冲动:“新翎,你不可能用你的前途威胁到我。那与我无关。一个人要是成熟,首先要对自己的选择负责。”
蒋新翎面红耳赤到胸膛起伏,他成长岁月里所有被当做小孩的瞬间都在此刻涌上来,他本来可以大喊不是,可他偏偏又做了幼稚的事。
是小孩的话?认错、认错总行了吧。
“我错了。”看着弯腰去捡石榴的徐行名,蒋新翎急忙俯身先捡起来,他握着石榴说,他望着徐行名侧头的注视,着急证明:“我错了。我错了。我不该说那样的话。我会去留学。我会听父母的话。我也会听你的话。我……”
“不是我的话。”徐行名打断他,伸手抚了抚他的肩头,像是整理衣服,继而认真道,“新翎,你朝气蓬勃,你充满活力。同时,你太年轻,你还不明白自己的选择有什么样的结果。你的父母有着丰富的阅历和对你的了解,他们明白什么是最适合你的,更重要的是,只有他们会为你的任何选择买单。”说到这里,徐行名抿起一个笑,垂眸后迎上蒋新翎发亮的眼睛,“世界太大了,新翎。繁园美不胜收,几十年前也不过是荒地一片。世事多变幻。”
世事多变幻?
蒋新翎望着他,无从辩驳。是啊,他明明要当个好弟弟的,可他哥不在,他就忍不住凑近徐行名。帮仪姑拿盐罐时,又或者故意练书法时故意贴近徐行名。
徐行名没有当面训斥他,却一再避开他。
送他上学再次变成仪姑,不到很晚,绝对不回繁园。
“我知道了,徐哥。”蒋新翎把石榴递给徐行名,再看着徐行名从一旁抱起连枝葫芦锦盒。
“那是什么?”二人并肩而行往停车场走,蒋新翎看了又看忍不住发问。
“故人给的礼物。”
“哪个故人?”
徐行名看他一眼。
“我不问了。”蒋新翎垂着头。
见徐行名如常走着。
“我哥说,中秋回不来。”
徐行名一顿。
蒋新翎不由地酸道:“你就只为我哥高兴难过。”
徐行名再迈步。
“洋人又不过中秋。说是有笔生意要谈。定下日子时没看过不过中秋。”蒋新翎进一步说明。
徐行名再次望向他。
“倒是先给你打了,可是你上课静音,就打给仪姑。我学校放的早,仪姑说的。”蒋新翎又说。
徐行名回去的时候看到褚曾翎打来的未接来电,拨过去不通,以为是在忙,或者正坐飞机回来。
“我哥飞机要开了,又是十几个小时,怕你以为他是要回来,又联系不上,就先给仪姑打,免得你担心。”蒋新翎接着说。
徐行名沉默一会:“他倒有心。”可听着像是怨多一点。
“我陪你和仪姑过中秋。”蒋新翎不忍看见徐行名脸上的落寞,开始许诺。
徐行名倒笑了,望向他:“新翎,中秋月圆人团圆,好好陪父母。”
“可……”蒋新翎刚想反驳的话,被徐行名一个眼神堵回去,“知道了。徐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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