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取

　　第六十七章：心境的荒芜
　　“月娘，把剑给我，你看，卫广已经去解决了，事情业已解决，你勿要代及自身，那不是你的缩影。”
　　丁月挣扎着还要向前去，眼睛死死的盯着那色迷迷的柏二，厌恶与杀意同时涌上心头，眼睛里是没有降下去的厌恶。
　　卫霆更加抱紧了她，强硬的抢过她手里的剑，远远的扔到一旁。
　　“杀了他！败类！强抢民女，我去杀了他，他死不足惜！”丁月红咬牙切齿道。
　　卫霆拍着她的背安抚道：“好好好，我听你的，一定杀了他，但是现在先救下那个女子行不行？你别急，我们先救下她？”
　　怀里的女子泪眼婆娑的抬眼，哭着点头道：“嗯，嗯。”
　　丁月一直在旁盯着卫广和柏二的谈话，更是用身体挡住了瑟缩的女子。
　　当初她被抢的时候没有人站在她面前替她挡住卫霆，因为淋过雨，丁月不想世界上再多一个她。
　　拿钱没有解决，卫广搬出卫霆太师正一品的身份才镇住了柏二。
　　挥退了那人，丁月把身上带的二十两白银和一些首饰都拿给了那女子，说：“姑娘，这些留给你傍身，彭州终归是有个纨绔，若是你在这没有亲人的话就去别的城池吧，陌生的地方谁也不认识你，你可以好好的重新开始。”
　　慧茹听她的意思是不打算收了她的，急忙地推开她递过来的手直挺挺的跪在地上。
　　“你这是做什么？地上凉，你快起来。”
　　“求夫人收下慧茹吧，给您做粗活打下手，哪怕给老爷做丫头，只要您的一声话慧茹都是愿意的，求您收下我吧。慧茹甘愿入贱籍，供您差遣甘愿侍候您，慧茹自愿做您的婢女，不愿无悔，求您答应。”
　　慧茹说着连忙磕了几个头，趴在地上道：“求夫人收了慧茹吧。”
　　丁月脸上是很受打击的神色，似乎是没想到她会这么说。
　　“我已经给了你钱财，你不能去找了养活自己的生计吗？为何你非要亲手交出自由呢？”
　　自由是她做梦都想得来的东西啊，为什么慧茹可以为了一顿饭，为了寻求一个庇护之所，就这么毫不在意地不要了？
　　“夫人，那些劳什子谋于生计的手段慧茹全都不会，慧茹只会侍候人干些零碎的活，这养不活我阿，您是给了我银子可终归是有花尽的一天，那之后呢？是不是又要去唱曲儿，又会遇到柏公子那样不讲理的人？慧茹想过了，跟着您有保障，至少有饭吃，不会被欺负。”
　　丁月愣愣的难以置信的看着解释的慧茹，她会唱曲，那去戏楼戏班子，或者宫廷乐师，或者教习别人，这些都不行吗？这些难道不都是吃饭的手艺吗？
　　凭自己养活自己有何不好，为何执拗的把生计依附于旁人，偏偏要吃那嗟来之食？
　　卫霆在旁看得分明，不忍心她在被伤心，他叫来卫广上前，吩咐道：“为那人寻个安身之所，叫人有时记得就行。”
　　“是，属下有分寸。”
　　卫广把慧茹请走了，丁月还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卫霆过去双手捧过她的手，才发现四指冰凉，不由道：“怎地双手这般凉？爷带你去客栈生个炉子暖一暖？”
　　“我，我好不明白，她，为何那样选。”
　　丁月视线还看着离去的慧茹，她的面色很雀跃，还有对未来有了依仗的不发愁。
　　可是她也知道，这是她出卖自由卖了身契换来的，丁月不明白，以至于神情万分的受打击。
　　“月娘，不是谁都像你一样有胆识敢在这个世界闯上一闯的，你是救了她，但不能把你想过的生活强加给她，我知道你认为得了自由还有自身救可以做很多事情，但这是你认为的而且你还动手实现了这些，但是并不是所有人都是你，她就是很多不敢闯一闯的女子一员，你是救了她，但是也要尊重每个人的选择好吗？”
　　“我…”
　　丁月缓了缓，张嘴道：“我亲手给她自由她不要，那是别人极度渴求都没有的东西，她…”她就如此不屑一顾了？
　　后面的话她说不下去了。
　　心痛难抑，说不出来。
　　“唉～”是卫霆的一声无奈的叹息。
　　肩膀弯下来，卫霆俯身抱过暗自垂泪的女子，轻拍着丁月的背安慰道：“月娘，别想了，各人都有各自的因果，你别给自己那么大的压力，你已救了她，这对她来说已是无上的帮助了。”
　　丁月没应，低头无声的掉眼泪。
　　当天夜里卫霆就感觉到了丁月的异样，是那种由内而外的荒凉，整个眼神都是沉寂无光的，看着你说话的时候给你一种她即将离世的感觉，趁丁月睡熟卫霆叫来闻盛之给她看病。
　　“闻盛之，你说月娘是怎么了，为何前些日子看着那么开心只一件事就这样了？”
　　抓住那个不对，闻盛之问：“什么事情？”
　　“一纨绔强抢民女的事，被月娘碰见了，她拿剑说要杀了那人，她给了那女子银子叫她自谋生路给了她自由但是那女子不要，甘愿为女为婢也要寻求一个庇护。”
　　把袖子给丁月盖上，闻盛之心里有了底，起身请卫霆一起走到院内，他才开始谈。
　　“这件事或许不是主因，但对夫人肯定是有影响的，或是推己及人，或是同情同理心，主子可听说过郁证？”
　　卫霆摇头，示意他接着说。
　　“是由于情志不舒，气息郁结导致的一种情志类疾病，也就是心病。我回去拿药，给夫人煎些柴胡疏肝散，服下去看能不能见效，不过郁证的康复大多取自患者自身，主子不可全部寄希望于药材上。”
　　“去办就是。”
　　这次的散心因为丁月急转急下的心情被迫结束，本来是开解她来的，结果回去的时候人变得更加郁郁了。
　　卫霆懊悔地想，要是没有那什么慧茹闯过来月娘是不是就不会这样了？还是说就算没有这个引子，她的郁证会一直堆在心底，慢慢的变得更加不开心？
　　这些问题的答案他无从得知。
　　丁月想要的是什么他不是不知道，可是卫霆不能给，他这辈子是放不开丁月了，说不择手段说强制蛮横偏执都行，他只要丁月在他的身边。
　　哪怕是一生禁锢。
　　……
　　再去别的地方是没意义了，卫霆下令即刻归家，行至第三日除了必须，丁月没出过马车一步，一直都是那个埋着头的姿势没变过。
　　卫霆尝试着去握她的手，劝道：“月娘，你几日都没出来过了，爷带你下去转转？好歹透透气阿。”
　　“……”
　　“月娘，不说话是会闷死的，你大人有大量给我一句好不好？月娘，你别和自己的身体置气。”
　　“月娘，你理理我阿，就说一句话好不好？月娘？”
　　丁月微微露出双眼来，淡淡的瞥眼半跪在她面前的男人，转了个身，依旧是没回答他。
　　“呵。”卫霆苦涩的低头发笑，丁月还真是知道如何对付他，拿最尖利的刀往他心尖上最痛的地方扎。
　　她不振的消息大家都知道了，谁来都是来劝她的，奈何丁月就是入不了心。
　　连隐居乡下农庄的薛元音也来了，胜玉被她留在门外，只她一人进了内室。
　　丁月坐在凳子上临摹着册子，温暖的午后阳光洒在她的身上，没有给人半点生机活力的感觉。
　　见她来了，也只是点头打了个招呼。
　　“卫夫人，您已为人母亲卫大人亦对您情深意重，你为何不安于此呢？纠缠这么久了您真的放不下吗？”
　　薛元音还没见过如此执拗认死理的人，丁月有的勇气是她从来不敢的，敢于反抗卫霆的情感，做一个至情至性的女子，薛元音自问她就做不到。
　　设身处地想一想，若是卫霆不顾她的意愿将她强抢而来，薛元音可能会反抗会拒绝，但是日子久了，那点怨恨说不定就会被遗忘。
　　再加上卫霆表现出来的深情人设，她极有可能就会沉溺当中，从而让自己忘掉那些不好的开始，再心安理得的过着好的生活。
　　可是丁月不是薛元音。
　　一张纸写完，丁月收了笔。
　　“薛姑娘，你知道什么叫做坚持吗？或者说是信仰？”
　　“你在信仰什么？”
　　丁月就摇了摇头，回答不出来，时隔多年到今日她也模糊了坚持的内容，还有那些是不是还有意义，但是她还是会坚持。
　　拒绝被同化已经根深蒂固的扎根于了她的心底，拔掉了，就是命没了。
　　“薛姑娘，你的好意丁月领了，不送。”
　　她的态度是不容置疑的拒绝，薛元音也知道自己多说无益，轻叹一声出去了。
　　院内是卫霆守在那里，问道：“薛姑娘？”
　　一样的嗓音，却是隔了十几年再次听到了。
　　男人眼周已经出现了些许的皱纹，发间隐隐还有很多的白发，薛元音有点感慨，真真是物是人非。
　　“卫大人，没有听劝，您还是想想别的方法吧。”
　　卫霆颔首，看了眼屋内女子的侧脸，心知此事急不得，想着请人来劝的法子行不通，不可再做了。
　　“钟尚书托霆给您带句话，说……”
　　“卫大人慎言！钟尚书是嘉意兄长，亦是元音二哥，只是兄长。”她拒绝的话卫霆听出来了，当即不再说什么带话的了。
　　薛元音躲在乡间也是在躲钟铮，自从对方挑明心意之后她就在逃避。
　　没有想过再接受一段婚姻，那人亦不可能是钟铮，薛元音一开始对钟铮是以兄长之礼待之，蓦然转变，心里接受不了。
　　薛元音如今面对卫霆是不用掐着手心才表现出来镇定了，此时中年的薛元音眼眸是厌倦淡然，对着不再年青的卫霆已经没了当初的怨恨。
　　若是二十左右的她对上弃她的卫霆一定做不到这么平淡的说话。
　　“薛姑娘，我让霖雾去送你们。”
　　薛元音微微摇头，“卫大人留步，胜玉在门口守着马车，元音多谢您的相送。”
　　卫霆示意枝珮上前，道：“去送一送薛姑娘。”
　　薛元音服了服身子行了一礼，无甚特别的向上看了眼，可是男人只关心着屋内的女子，纵然看不清具体面容，但还是一直注视着里头的情况。
　　翘首以盼一般。
　　扶薛元音上马车，胜玉问道：“姑娘，若卫夫人再想了一遍您的话，可会听您的劝？”
　　“大概是不会的，对于心死之人活着只是折磨罢。”
　　胜玉沉思点头，对着马夫说了一声，不大的马车慢慢的行驶。
　　在卫府石狮的后面，一个深青色身影的男子注视着那辆行的远远的马车，钟铮握着马鞭，视线遥遥的被带走还没收回来。
　　还有他眼睛里浓郁的压抑的爱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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