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口

　　清明将至，地球上——不光是人，就连片枯黄叶子都能拧出水来，都湿成这样了......也就那群不食人间烟火的魂魂魄魄能忍受了。

　　大清早的，林瑞坐上座位，一屁股下去，那叫一个凉爽逼人，甚至有种尿了裤子的亲身体验。

　　就在前两天，高三举行了第N次的月考也是高三年级第一次的模考。林瑞这人高大上，体验不到班上其他同学们的心力交瘁，忧心忡忡，照样坐在位子上鱼不动水不跳。

　　“欸欸欸，林瑞，你考得怎么样，觉得难不难？”林瑞前面的女生像是把这话忍了很久才说出来一样，只见得她说这话时双手都攥成了锤。
　　林瑞正要回答，女生同桌就说：“你问他？他一天天的就跟个学痴一样，你这不是自找没趣吗！”说完，女生同桌又着急忙慌地边翻书边对着林瑞说：“冒犯了冒犯了，学姐这是在夸你，夸你。”
　　林瑞低头笑笑，嗯了一声。

　　“从前有个魔仙堡，有个女王不得了，她的名字就叫，”身后的人唱到这儿突然来个压轴的暂停，接着又是一声震耳欲聋的调子起来，“那个陆航宇欸~”

　　“啊——”
　　林瑞正在翻书，听到这一嗓子也才只是勾了勾嘴角——习惯成自然。

　　后面一阵拳打脚踢，班上大部分的眼睛都转向后面看好戏，只听得随着章诗燃在后面最后哎哟的几声，戏就罢了。

　　“嘶——下手真狠。”章诗燃捂着脸的红印扔下书包地动山摇的坐在座位上，他前面的女生动了动被卡住的椅子，章诗燃又揣上一脚桌子。
　　啪一声，桌椅算是归了位。

　　章诗燃又吸了两口教室里的浊气，高呼：“学业，爷爷也。痛苦的一天又开始了，林瑞小朋友，今天也请多多指教哦。”
　　林瑞傻了，又来这招，他实在是不想大早上就比划一套章式招呼法。

　　“恶心，yue——”
　　得救了！林瑞肩膀都下沉了不少。
　　章诗燃白了个眼冲声源处吐槽：“都发配边疆了还不安生。”

　　“对了，成绩出来了。”章诗燃在林瑞耳边轻声说。
　　林瑞停住笔，微微偏头看向章诗燃。

　　章诗燃扶了扶新配的黑色方形边框新眼镜说：“不过成绩还不知道，出来倒是出来了。”之前的金丝边眼镜还能帮忙藏住章诗燃的匪气。现在这副黑边框眼镜直接把他那股子不得劲的气质给完美显示出来了。

　　“哦。”林瑞回过头表示知道了，不感兴趣。

　　“欸欸，你那吃的再给我一包，大早上的还没睡醒就被喊醒，这破高三真要人命。”

　　林瑞从桌肚里掏出一个纸袋子——全是杨意铭在知道那块饼干主人后专门给他准备的，当时给饼干那气势说不出的高傲，杨意铭对林瑞说：“别人有的你也要有，大方点，随便给，不够咱还有。”这话说出来，林瑞当时没什么反应，倒是在分享给章诗燃他们时，一颗心跳得跟打战鼓似的，兴奋得不行。

　　章诗燃从不客气，直接挑了几大包拆开就吃，也不管老师在前面干啥，反正那饿狼吞食的模样实在不像个人样，也难怪每次都上陆航宇棒棒糖的当。

　　下了课，林瑞喝了几口水，坐在位子上无聊的开始做题。

　　“草草草，成绩出来了，陈峰来了！”
　　“草草草，看到我了吗？多少名？”
　　“草草草，自己的都没看到，来了来了。”
　　“草草草，我凉凉了。”

　　林瑞听到抬头看了眼门口，陈峰确实拿着成绩单来了。

　　周围在短暂的安静后又掀起一阵细说。
　　都说一模是用来查漏补缺的，难度较大，林瑞做了那套题，觉得也还行，不至于难到哭鼻子的程度。

　　“我去，陈方这表情有点凝重，小瑞瑞，哥哥我提醒你，今天最好别惹他。”正说着，章诗燃脱下眼镜，拽起眼镜布眯着眼睛开始擦。
　　林瑞习惯章诗燃这么耍嘴皮子了，也没应他。

　　陈峰双手背在身后没说话，往教室里扫上一眼，气沉丹田道：“看我干什么？还不快多看看书，自己心里没点数？”
　　林瑞跟着心里也是一紧，这气氛，确实紧张。

　　“不会又是第一吧？这么碰瓷的？”章诗燃戴上眼镜嘴了一句。

　　林瑞听着这话觉得不对，问：“什么第一？”
　　“嘿嘿，当然是倒数啊，弟弟，你可是被卖了，我们班真是高三倒数第一，”听这口气，章诗燃貌似还觉得有点骄傲，“就第一次考试见过陈方咧嘴笑过，这之后，啧，再也没见到少爷笑过了。”

　　“章诗燃，你找林瑞说些什么？”
　　林瑞被吓了一跳，章诗燃倒好，朝着陈峰呵呵两声：“这不，探讨探讨嘛！”

　　陈峰横了一眼，在万众瞩目下走到后面把成绩单放到章诗燃桌子上，接着拍了章诗燃一巴掌：“你看看你的成绩，还笑不笑的出来！”
　　章诗燃还在笑，摸着头笑看了眼成绩单：“啧，还真不想笑了。”

　　“噗！”有别人帮他笑。

　　林瑞好奇，瞄了眼成绩单——啥也没看到。
　　陈峰恨铁不成钢地摇摇头：“不要找林瑞说话了！”

　　章诗燃摸了摸眼镜腿，等陈峰走了和林瑞说：“你年级十七名，不错啊！”

　　林瑞瞬间皱起了一边的眉头，又迅速平了下去：“你没考好？”
　　听到这句，周围一圈人竖着耳朵偷听。
　　章诗燃叹了口气：“小八一枚。”
　　“切。”周围人对此嗤之以鼻。

　　林瑞真真被那十七名给打击到了，当然，还有章诗燃同样被小八名号给打击到了，两伙计几乎一整天都没离开过座位。
　　下了课，章诗燃还在奋笔疾书，林瑞把着眉头也在看题。

　　“啧啧啧，诗燃啊，还笑不笑？”陆航宇卷起一本作业本敲打着章诗燃的脑袋。
　　林瑞刚做完一道题，听到话抬头看了一眼，只见章诗燃正对着题目皱紧眉头绞尽脑汁着，对着旁边打扰自己的陆航宇也没了平时的打趣劲头，反而是压低了音量森森然说道：“一边去。”
　　陆航宇像是了解了，笑了一声，边往后走边摸着章诗燃的脑袋：“不急，傻子。”

　　这是林瑞第一次近距离观察真正的学霸，那是真的霸啊！眼镜腿一拖，还能再战到天明。

　　章诗燃对林瑞的打击也不算什么，最让他心梗的还要数常媛那妖精。

　　物理课。

　　物理老师站在前面拿着卷子瞟了一眼下面的众“铁”，不怀好意地笑了笑，突然变了个姿势撑着讲台说：“你们觉得自己这次考试成绩怎么样？章诗燃你来带个头说，你的理综怎么样？”

　　章诗燃笑了一下站起来勉强说道说：“意料之外啊！”

　　班上没一个敢出声的——物理老师太凶残了。

　　果然物理老师低头呵了一声，又犀利的看着章诗燃冷声道：“你这次算是给我们所有高三年级老师敲了个警钟，年级第八！你知道你考年级第八意味着什么吗？真是差劲！平时还嘻嘻哈哈，一模也算是给你的一个警钟，没多少时间了！”

　　几乎是一瞬间，章诗燃的脸直接垮了下来，头也垂了下去，整个人直接僵在了座位上。
　　林瑞没有关注旁边这位，只是看着自己的书。

　　“林瑞，没有经过复习，他的物理部分几乎接近满分。楼上班，一个女生，也是高二上来的，理综接近满分，物理直接满分，年级第三。你看看你，掉到年级第八，在一中年级第八是远远比不上别的地方的第八名的！还不引起重视……”

　　林瑞在听到常媛的成绩时，简直是直接震惊了，没有复习，年级第三，物理满分，随便哪条拿出来都是吊打一大批人的优越，这真是难以想象的优秀程度！

　　物理老师虽然暴脾气，但好在人公正，班上没一个逃过他骂的——哦！除了林瑞。

　　章诗燃坐下来的时候没有声音，照旧拖了拖眼镜腿，左手撑着下巴，右手拿着笔，一动不动地看着题目，时不时在题目上备注一下。

　　当然，这是尖子生水平。高三了，还有总分上不了四百的也是有人，林瑞这是第一次感受到了“所谓高三”。

　　所谓高三——高血压，高眼压，高烦躁不安，林瑞好像是一瞬间感受到的，对，感受到的，那玩意儿看不出来，听不出来，全靠体会。

　　下了物理课，林瑞没什么心情，身边章诗燃还在做题，林瑞想了想开口说：“你现在学习情况是怎么样？我们交换下意见什么的。”
　　章诗燃这才呵笑出声：“你先说。我在组织下语言。”

　　林瑞嗯一声，低声认真说：“一模题目和高考题给我的感觉不大一样，尤其是理综，参考价值不大，查漏补缺倒是还行，我……可能还是效率提不上来，难题费时费力。”

　　“不错，我嘛！我可能知识体系结构还差了点，这几天可能要搞基础了。”章诗燃偏着头斜着脑袋看天。

　　林瑞看了下手表时间，说：“背教材对知识体系的建立效果还不错，可以试试。”
　　章诗燃这才松开手惊喜道：“不错，唉！时间满满的啊！”
　　林瑞也觉得松了口气——章诗燃的低气压太强了，他嫌不爽。

　　这一整天，实在是过得精疲力尽，林瑞伸伸懒腰看了眼窗外，杨意铭还没来。
　　章诗燃笑话他：“你那兄弟今天怎么还没来？都快下课了。”

　　林瑞也不知道，现在两人能见面待一起的时间就是放学那段时间，至于在杨意铭那儿睡，林瑞也是星期日会待一晚，要不然连着两天见不到奶奶，林瑞不放心。

　　铃声响起，班上走了一大片，林瑞站在教室外面半天望不到人。

　　“还没来？”
　　林瑞看着正在关门的章诗燃点了个头。
　　“是不是走了？”章诗燃把钥匙抛给陆航宇，走向林瑞。
　　陆航宇看了眼林瑞说：“别等太久了，到时候关门了。”
　　林瑞嗯了一声，目送着两人离开。

　　“小八，有个电影，那狗就叫小八。”陆航宇嘲笑章诗燃。
　　“名没取好，还是小宇好听！”

　　林瑞听着二人的斗嘴转头看向高二的方向——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林瑞看了下四周掏出了手机正要拨过去，心有灵犀似的，杨意铭的电话打了过来。

　　林瑞问：“在哪儿？”
　　只听到那边杨意铭喘着粗气，一字一句地说：“我出来了，你，你下来，校门口等我，还有李栗。”

　　林瑞快步跑了下去，对着手机说：“你干什么了？喘成这样。”
　　“没事，运动了下，”杨意铭咽了口口水，“你成绩出来了吗，怎么样？”
　　林瑞又加快了脚步说：“没考好。”
　　“是吗？”杨意铭笑了一声，“没考好是多少，说出来让我高兴高兴。”
　　“回去再说，我到了，你在哪儿？”林瑞站在大门口到处望。
　　“自行车这儿，我到了。”

　　林瑞挂了电话跑向自行车点。

　　没多远，林瑞看到两个人影，高大点的那个背着光在喝水，上半身被路灯描了层银边，喉结攒动。

　　“林瑞来了！”李栗戳了戳杨意铭。

　　杨意铭把空塑料瓶扔在李栗书包里，侧着身子看向林瑞。

　　林瑞跑进才看到杨意铭出了一身汗，夏季校服都湿了一半，他抬手摸上去：“你这什么运动？游泳？”
　　“那个，我们先回去吧！”李栗抓了抓林瑞的手，看着杨意铭。

　　林瑞载着李栗冲到前面先回了长水，两人都没上楼，现在楼角下等人。

　　李栗突然抓着林瑞说：“那个，我们先上去吧，上去等，杨意铭要你先回去洗澡。”

　　林瑞摇头：“等会儿，今天怎么还没来？”
　　李栗急了，说：“哎呀，他一直都这样，杨意铭让我告诉你的，要你先上去！”

　　林瑞转头盯着李栗，李栗被吓了一瞬，眼神东躲西藏的不安生。
　　林瑞心中有数，抓着李栗说：“你们晚自习去哪儿了？”
　　李栗脸憋红了，摇着脑袋说：“哎呀，我不知道。”

　　啧，林瑞直接跑了出去，刚出拐口处，林瑞就看到一个靠墙站着的身影。

　　“艹。”身影明显是被吓了一跳，接着就是哐当一声——自行车倒的声音。
　　“你站这儿干什么？”林瑞皱起眉头抓了把身前的人。
　　“嘶，松手，别碰！”
　　林瑞连忙放下手，刚刚的触感——擦伤，把手放在鼻边，还有血腥味。

　　“你干什么去了！”林瑞狠声骂完这句话，在墙角黑暗中瞪了眼杨意铭，对方没说话，林瑞嫌烦推着自行车走了进去。

　　经过李栗时，林瑞看了他一眼，李栗连忙白眼翻上天。
　　林瑞对此不想做出任何评价，没说一句话，经过四楼时，林瑞也没停直接跑回了自家。

　　“艹，是不是你说了什么？”杨意铭拍李栗的脸。
　　李栗捂着脸把头摇成了拨浪鼓，“我没说什么！”

　　杨意铭呼了一口气暴力的打开门走了进去，他进门收拾好了衣服进了浴室。

　　“你能洗吗？”李栗在外面喊，“你后背不是也有吗？”
　　“艹，疼死了，别说，本来都忘了的！”

　　杨意铭洗了平生最快的一个澡，没穿上衣刘走了出来。

　　李栗连忙跑上去看他的后背——从左边的肩胛骨一直到腰部全是擦伤加摔伤，手臂上也有大面积的擦痕，里面的嫩肉好像还在冒着热气，李栗吹了两口起在上面：“疼不疼？”

　　杨意铭望了下后背，走回房间：“疼死了，那么高摔下来能不疼吗！”

　　“你不告诉林瑞？”李栗一直跟在身后给他吹气。

　　“没必要，谁知道会摔这么一跤，算我倒霉，那小鸡崽子下次别让我遇到，奸诈小人！”杨意铭趴上床招呼李栗给他吹，“你不了解林瑞，他要是知道了肯定不会算的，还记得周放吗？马二那次，其实，真没必要打回去的，也算是李睿阳在没闹大，要不然马二不会认怂的。”

　　“你说林瑞给周放出气？确实吓人，我当时都呆住了，林瑞也不像打人的样子。”李栗边说边吹气。

　　“林瑞他……，”杨意铭没讨论下去抓着李栗转了话题，“你别说漏嘴了，到时候就说是我打球摔了！”

　　“咔擦！”

　　杨意铭和李栗同时看向门口——林瑞换了身睡衣，手机端着一个盒子低头跟没事人一样进来了。
　　杨意铭念叨：“艹，好吓人！”

　　林瑞跟没听见一样，把盒子放在床头柜上，谁也没看，林瑞专注着络合碘和棉签，拆棉签时，林瑞低声出了口气：“李栗你去我家睡，钥匙在外面桌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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