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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到了房间后,陆林深被周凯的热情吓了一跳,僵硬的点点头便略过他走了过去,沈舟遥在后面恨铁不成钢的拍了一把周凯,很快跟过去。
陆林深没有多说,挂好点滴正要蹲下,便被沈舟遥阻拦,“哎哎哎等会,我去给你搬个凳子。”
“不用,很快就好。”说着便蹲了下来。
他拉过韩天墨的手,利落的在他腕间绑上止血带,涂好碘伏,韩天墨却是一愣,“陆院长,你……”
陆林深抬了眼睫,不咸不淡的扫过他一眼,“怎么了?”说完,拿着针头的手有意无意的晃了晃,无声的恐吓。
“没事。”韩天墨极其识相的闭了嘴,心道等会自然有人收拾你。
陆林深没再说话,自然的用左手捏住针头,信手一刺,血液顺畅回流,他松开止血带,贴好胶布,又抬手调节了下流速,整个过程不肖数秒,动作行云流水,神情亦是泰然。
可惜陆院长治病虽是行家里手,起身时却出了岔子。
他撑着床头柜想站起来,可未等站直眼前便是一黑,耳边嗡的一声,锋鸣瞬间响彻颅腔,他不适的闭了下眼睛,又试着努力睁开,心里暗道不好,虚弱间由鼻息呼出一口浊气,慢慢弯了膝盖,手心朝外,腕骨支着额头坐了下来。
“不好意思啊,在你这坐一下。”他此时说话已经有些勉强,却还是强撑着小声对韩天墨说了句。
房间里的光线昏暗,周凯去倒水了,沈舟遥去包里翻剩下的可可粉,直到转过身时看到他重新坐下去才发现不对,赶紧凑过去扶着他的肩膀,着急道:“还好吗?”
陆林深没说话,闭着眼睛弯腰轻喘着,手腕遮挡之下只能看见暗影下的一弯眼睫,扑簌簌的颤抖着,腕间的疤痕随着衣袖的上移露了出来,周凯正拿着杯子往这边走,沈舟遥不声不响的往陆林深身前挡了挡,修长的手指极自然的牵住了他的衣袖,轻轻往下带了带,顺势触到他掌心时,心里咯噔一下。
烧的这么厉害,她居然现在才发现……
她没再开口,只是又隔着外套紧了紧他的后背,将那人往自己怀里护了护。
过了一会儿,韩天墨没眼再看他们秀恩爱已经闭上眼睛睡了过去,周凯也识相的回到了自己的床上,尽力降低存在感,陆林深终于觉得缓过来了一点,没那么晕了,便捏了捏她的手,哑声道:“已经没事了,别担心。”
“走吧,我送你回去。”
“我自己走就行,你留在这休息吧。”
沈舟遥没应,挽着手臂慢慢将他扶了起来,二人一起退出房间。
陆林深傍晚醒来时就已经烧了起来,找了一圈发现这姑娘没在,索性也懒得吃药,惯例捂着被子闷头熬着,心想睡一觉大概就能好,可这宾馆的温度和条件实在不及家里,他越睡越冷,越睡越难受,高热始终缠绵着不肯退下,醒来后又上来折腾这一翻,此时已经是四肢酸沉,提不起半分力气。
幸而回房间是下楼,他一手攥着沈舟遥的手,一手扶着楼梯昏昏沉沉的走着,周身混沌不已,回到房间时已经筋疲力尽,病恹恹的躺倒在床上,抱着被子连话都说不出。
……
“把外套脱了再睡,听话。”
沈舟遥心疼的紧,不忍同他的隐瞒置气,只想让他快点好过一点。
“唔…不想动。”陆林深蜷着身子,把头埋在被子里,难受道:“头晕……”
说着,又往被窝里蹭了蹭。
他大概是烧的有些迷糊,身上又实在不舒服,难忍之下声线也跟着拉长,尾音软趴趴的耷拉下来,颇有些委屈的意味,像是某种刚出声的小动物,呜呜咽咽的,好不可怜。
沈舟遥被他念得像是在心里捧了团棉花,软绵绵的闷着,难受的厉害,却又束手无策,只得过去小心的吻着他的脸颊和唇角,柔声诱哄着慢慢将人扶了起来,迅速脱掉他身上的外套,又仔仔细细的将他送回被窝,盖好被子,这才拿起床脚的暖水袋去充电。
夜色渐浓,更深露重,屋内更加湿冷。
上午来时还不觉得,此时在房间穿着开衫已经有些冷,寒气似乎正丝丝缕缕的从墙面地板窜出来,冷的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转身看向床边的人,此时已经冻得缩成一团。
她更加着急,暖水袋恰在这时充好,她赶紧拔了电源,快步走回床边,刚一走近陆林深便又睁了眼,浓黑的眼帘下噙着闪烁的水汽,他挨着床边侧躺着,已经很没精神,却还是努力撑出个笑容,声音微弱,“回去吧,别着凉了。”
沈舟遥胡乱应了声,把热水袋塞进他怀里,快速脱了外衣外裤,蹬掉拖鞋钻进被窝,冷意瞬间裹满全身。
“就知道你又要耍赖。”
陆林深无奈,努力往后挪了挪,尽量将自己方才躺过的位置空出大半,脊背触及冰凉床面的瞬间无声的抽了口气,却还是环着她的腰往怀里带,“往我这挪挪。”
她依言挪了身子,两人的身体挨的更紧,沈舟遥索性变成个树懒,将人严严实实的搂在怀里。
“……我要喘不过气了。”
“哦……”沈舟遥悻悻松出些手臂,“我想让你暖和点。”
陆林深无声的弯了弯嘴角,“已经很暖和了。”他微微偏头,在她颈窝深处轻轻蹭了蹭,声音几乎要被昏黑的无力淹没,“又香又暖的……快睡吧…”
.
陆林深迷迷糊糊的烧了一夜。
沈舟遥就披了外套在床边坐着,帮他用酒精和毛巾擦了一夜,可结果还是收效甚微,她一离开被窝那人反而冷的难捱,天擦亮时索性又打开被子,把人抱在怀里睡了过去。
大概是姨妈期之前抵抗力就会下降,短短一夜,向来要风度不要温度、喜凉怕热的沈舟遥,竟也被这阴冷的屋子惹出了感冒,醒来后只觉得头痛欲裂,来不及捂嘴便激出两个喷嚏。
陆林深被病气磨得周身沉痛,屋子里又湿冷的厉害,陈伤旧疾一早就开始跃跃欲试,搅得他睡不安稳,此时听到身边的动静更是从潜意识里便觉得不安,硬是叫丝丝缕缕的清明将自己从昏沉里拽了出来。
他缓缓翻了个身,手臂一长,捞过身边正背对着他擦鼻子的姑娘,小心的从后面抱住,软乎乎的凑到她的颈窝旁,想问问她怎么了,哪里难受,可困倦之下却是连眼睛都睁不开,更说不出话,只能摸索着探了她的额头,微微松了口气。
“……不听医生叔叔的话就是这个下场。”
陆林深醒了醒神,抬手帮她裹好被子,鼻音沙哑,伏在人耳边悠悠道。
说完也忍不住吸了吸鼻子。
“我可是吃了药就能好,医生叔叔有本事也吃一个试试。”
“……”
沈舟遥翻了个身,寻着他胸口的位置靠了过去,轻轻蹭了蹭,有些凌乱的长发拂的他脖颈发痒,陆林深微微仰头向后,掌心轻轻在她头顶上压了压,将发丝理顺,重新亲昵的贴了过去。
“陆叔叔……”她在他怀里闷闷的叫他,“头疼,揉揉。”
陆林深失笑,猫咪一样微微眯着眼睛,一手托着她的后脑,一手指尖贴上太阳穴,修长有力的手指细细的揉按着,话中带笑,神情里却是纵容,“姑娘贵庚啊?”
“……”
陆叔叔的头发很快被人暴躁揉乱。
她安心的窝在他怀里,头脑间跳突的胀痛被清润的触感一点点安抚,缠绵的困顿也随之消泯,可她却越发懒散,阳光透过窗沿簌簌洒下,并不刺目,却也让她寻得了由头,一个劲往他怀里躲。
那人也不拆穿,只是调笑着将她的娇横照单全收,周全的圈进怀里,好好护着。不知过了多久,额间的力量渐渐变得断续,不多时便泄了劲儿,手臂耷拉下来,清浅的呼吸声很快在头顶响起。
陆林深睡着了。
她不再多动,很快安静下来,静静听着耳边的心跳声。
枕下的胸膛单薄了不少,却还是踏实可靠。以前总以为是因着工作环境特殊,这人走到哪里都带着若有若无的“医院里的味道”,并非浓重的消毒水味,也不是总也放不下的手消味,那是种独属于医生、白大褂、听诊器、责任感……这类总是给人“安全感”的关键词混合出的气味。
清列又干净,沉静却有力。
而如今他早已脱离医院,身上的味道也悉数由她挑选的沐浴露、洗发水还有洗衣液混合而成,久病之下更是整个人都慵懒了下来,往日像是浸在骨头里的清冷锐利不知被谁偷偷抽了去,总是一丝不苟的头发也不再仔细收拾,任凭刘海软绵绵的趴在额前不去管,抱在怀里只让人觉得香软可怜。
该心疼和记挂成了习惯,下意识的拥抱和庇护成了习惯,她竟也忘了,陆林深的怀抱其实从来都是能给人无尽心安的地方,无关强壮或是单薄。
他像是有双透明的翅膀,不言不语的默默守护很多人,亦总能将她的惶恐不安妥当收好,再牵着吻着,一点点带她落回地面。
从前陈铭不在时,南南总说陆叔叔抱抱就不疼了,难受时便闹着缠着讨要怀抱,陆林深就脱掉白大褂把小孩抱在怀里慢慢哄,不烦也不恼。弹壳也极爱黏他,陆林深嘴上嫌它掉毛,可自从上次发现那傻猫受伤后,便不忍再一次次将它的爪子从自己身上拎下来,索性由着它贴来蹭去,睡迷糊了就把那软团子圈在怀里,任它咕噜噜的叫,也不再给它乱扫尾巴的机会……
他评价自己冷漠刻薄,人情寡淡,前辈同行称他大医天成,命中注定是行医之人,她却全都不以为然,只觉得这里的误解实在太深。
陆林深这人,自我评价已是荒谬到南辕北辙,他人所见更是想当然的偏颇,哪有人生来就是做什么的,他才从来不是什么天生的医者,他只是天生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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