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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怀孕了
“咿——咿,呀……公子——”我正在苑内吊着嗓子,突然听到隔壁传来一阵压抑的哭声。我纳闷地叫来南苍,问:“你听到什么声音了没?”
她沉心细听,眼色对着隔壁:“那边好像有人在哭?”
我对她肯定:“我去旁边看看。”
压抑的哭声随着我走到隔壁迟苒苒的苑门外,慢慢收住闸门变成了一粒粒抽泣声。
规矩中大的殃池苑内只见树屋绕荫,不见人影。
我试探地走进去,问:“有人吗?”
屋边的秋千上粉影晃动,上面的小人儿可怜兮兮地抱着膝盖抬头,发出一个软软可爱的声音:“姐姐怎么来了,是不是苒苒刚刚吵到你了?”
她擦干眼泪,抽泣不再,从秋千上下来。藕边连襟裙衫随着她的动作泄地,像一面桃花扇刷地被打开,满钵亮眼的粉嫩扑面而来。
小小的娇俏人儿,像一个粉雕玉琢的娃娃。她羽睫上仍粘着细小泪珠,一副惹人怜惜的模样,和之前见到的迟菀菀妖里妖气的气质完全背道而驰。
这么可爱的小妹妹连我都不忍心欺负,怎么可以让她哭呢?
我抱抱她:“你怎么哭了?”
“姐姐,你要帮帮苒苒,我真的不知道谁可以帮我,”她被我的问题勾起伤心事,冲到我的怀里使劲揩眼泪,“我……”
“嗯?”
她从怀里抬头,泪珠像没把门一样,一涌一大串:“我……我怀孕了。”
“怀、孕、了?”我有些震惊。
看她哭得那么伤心,我安慰她道:“你先偷偷地拜托别人,还是找到是哪位客人的要紧。”
“不用了。”她情绪低落地别过脸,泪滴簌簌地从脸颊边流个不停,“苒苒这个月来,秦公子是月客。”
“那你和他说了吗?”
“嗯,“她深深地哽咽了一口,“说了以后,他昨日便不再来了。”
岂有此理!不过,人之常情。我只能说在艳雀楼,怀孕这种遭遇,难遇;但被拒这种情况,常遇。
“姐姐,苒苒求求你,帮帮我好吗?”
看着眼前娇嫩美人就要哭成个泪人,我也有些不忍:“别哭了,我帮你。”
在针对预防花娘怀孕这件事上,艳雀楼可谓是严抓严打。由于人命关天,打胎犯法,所以红花麝香这些药在楼里绝对是禁药。每个花娘的月事在小本子上都会有记载,花娘本人也需要如实汇报和确认,并严格按要求来养身和服侍客人。
花娘一旦怀孕,就意味着与客人无缘,没有了招揽生意的价值,也意味着青楼妈妈要来给你发红牌出局警告了。本来怀孕对花娘就已经是大忌,更何况迟苒苒还是四花魁之一。
想必这位妹妹得知喜脉的当时,一定有过去不吉利地方的念头吧。
“想要我帮你,那你就得拿出信任我的决心。”
她把脖子上的红玉银杏项链取下来挂到我的手上:“姐姐但讲无妨,苒苒必当全力以赴。”
“甚好,”我握紧厚礼,郑重其事地与她面对面,问她,“我问你,你豁得出去吗?”
“只要能解决问题,苒苒豁得出去。”她脸上视死如归的表情,与小巧玲珑的五官极为不搭。
“跟我来,”我揽着她的胳膊,带她来到问天阁第五层的楼梯口处,“从这里摔下去,制造成意外,这样什么都解决了。”
可结果是,她豁不出去
“这这样……好吗?”她看着脚底下的木板,伸脚又缩脚。
我也看了看楼板,大致估摸了一下:“按照一般情况来说,你只要能坚持以护头不护腹的姿势滚到底,不仅人可以没什么大碍,孩子也可以必死无疑。”
这种事,讲究的是技巧。若是技巧掌握了,万无一失,效果保准达到最优;但若是尚欠火候,那一尸两命也不是没有可能。
“可我还是有些害怕。”满满的畏惧之色在她大眼睛里打着转。
“这样吧,”我网开一面地带着她下了一层,来到第四层的楼梯口位置,“真的不能再低了,否则孩子成活的可能性变大,到时候赔了夫人又折兵,我们只能再来一次。”
看着迟苒苒犹豫不决,感叹果然女人都有妇人之仁。
“还有另一种方法,我去书阁找一把天梯。然后你爬到顶处,以腹部朝下背朝天的姿势摔下来,”我接着补充,让她自己衡量,“不过压力比较直接,没有什么缓冲,你的骨头会很受罪,你要做好思想准备。”
见我转身就要走,她连忙抓住我的手,说道:“不用了。”
我感觉到她的手心一直在颤抖,鬓边和额上的发丝都有些被汗水浸湿。
我掰正她的肩膀,与她对视:“你记住,我们是一起来的书阁,必要时可以把脏水往我身上泼。”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本宫就是这么豁得出去。脏水泼到我身上,事后东窗事发,若是本宫自愿的,抖掉就是;若是本宫不自愿的,那我就要烧开了再泼回去。
她的声音也在颤抖着: “千槿姐姐,我……”
我有些无奈,但想到这个孩子留着的严重性,我又狠下心来说:“要不,你闭上眼睛,我帮你一把?”
“不,”她好似经过内心一番强烈的挣扎,虚脱地说完这个字,然后对着楼梯转身,把脚后跟往后靠沿,慢慢闭上眼睛,身子往后倾倒,“苒苒自己来。”
一个人,没有伴歌,没有丝竹,只有脸上的表情在表露着心声,但却显得很悲壮,很令人难过。
这一幕,在我脑海里重复闪现,让我不自觉地联想到自己投崖的那一幕。不过我死前,脸上的表情应该是什么样子呢?是懊悔了,是更加仇恨,还是为终于解脱而释然……
可还没等我想到后面去,眼前下巴抬升放大的小人儿突然伸出右手,及时地扶住了旁边的勾栏,上半身一个迤逦,就完好无损地回到了原先的位置。
然后……她跑了。
这是,放弃了?我愣了一下,追上去。
“对不起姐姐,我还是没有勇气。”她对我表示歉意,惨淡的脸色透着平静,是那种克服逃避而选择面对的平静。
我释然一笑,揽揽她的肩膀:“什么勇气呢?是没有勇气忍受痛苦,还是没有勇气打掉孩子?”
“孩子是无辜的,”她叹口气,“可是我还是爱他。”
迟苒苒眼里的泪光不见,连脸上的泪痕都荡然无存,看来她在刚刚两难的抉择中想通了很多啊。
我从侧面看着她的眼睛,想起了一个人:“菀菀啊,我前几天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我最近没出过门,姐姐说的是哪里?”她对我甜甜地笑。
“我也忘了,只不过你当时和现在的样子完全不一样,我都差点没认出你呢。”
她眼珠迅速来回了几下,很快就笑笑:“想必你看到的是我姐姐吧,我还有个孪生姐姐,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
迟菀菀和迟苒苒是双生子?那就不奇怪了。
问题没解决,反正事情咱是办了,收回礼钱是不存在的。好在迟苒苒根本没那意思,我也就自顾自地回来,往自己的小财宝箱里屯进去一条红玉链子。
看看缝在袖里的麒麟囊,再看看插着月季的双联瓶,不禁深深地感叹——艳雀楼的每个花娘果然都是闪闪发着金光的小财主。
而我,嘿嘿,也会继续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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