凹凸

　　高二那年的学期来的似乎特别的快，仿佛衔接高二的那个暑假只是一阵轻吹而过的凉风一样，连点滴痕迹也不曾留下便呼一下过去了。
　　不出所料，文理分科后，蒋萧二人一个被分到了三班一个则被安排进了十六班，一头一尾的两个班次，教室自然也离的极远。不过同样选择了物理的梁夏也没能赌上的那十八分之一的概率被分到了离三班不远不近的六班，所幸的是，以后的体育课他们还是能够一起上的。
　　而跟萧禹一样选择了政治的方俊则正好跟他一个班，也不晓得这样的缘分该叫的什么好了。不过，此时的他们已经不再是当初说两句就沉默一大段的无话可说，自从高一毕业那个聚会以后，他们就意外地成了大家眼中的好朋友，就是不知道促成他们之间友谊的到底是什么罢了。
　　至于许芳跟梅琳，她们一个选了地理另一个则选了历史，于是不可避免地成了老死不相往来的两门课的学生。尽管她们的教室离的也不算远，一个十班一个十三班的，但自从暑假以后，从前一直形影不离出双入对的她们却是再也没了联系，仿佛曾经亲密到牵手校园的情谊不过是一场华丽的梦。
　　梦醒，便一切如烟消逝。
　　如此一来，如今很多的人事异样似乎都是从当初那场聚会延续开来的转变。
　　当时到底是怎样的一种因缘，才会造就今天这样分分合合的结果？
　　这事，你要问的蒋卫，包准只能得到个一问三不知，尽管他才是这一切事因的源头，可谁叫他当时喝多了睡着了呢？而这唯一不知情的当事人，也理所当然地成了最幸福的不知者无罪之人。
　　另一个可称为局外人却是最了解事态的人或许就该数的方俊了。当初，正是他那一声问话轻描淡写间便完全点破了萧禹对于蒋卫仍旧懵懂的爱恋情愫。也是他，拥有的属于萧禹的秘密。这，可能就是他们成为朋友的一个关键点罢。
　　身为当事人的萧禹在最初听闻方俊的猜测之时确实五雷轰顶了半天，但过后他就回过神来了。也多亏了方俊的提点，他才“啊”的一下子恍惚过来——原来这就是喜欢，原来他也有喜欢的人，这个人还是他一直就喜欢着的蒋卫。
　　挺好的。
　　三个字，就是萧禹对于自己初恋的所有诠释。
　　没有惶恐，没有迷惘，也没有畏惧。喜欢上同性这一点认知似乎完全被蒋卫这个名字压了下去，仿佛只要对象是蒋卫就没问题，只要是这个人，其他的都不成问题一样的坦荡荡，或许说是自以为是的理所当然也不为过。
　　这样的萧禹也是幸运的，相比于拥有他秘密的方俊就没有他的这种“觉悟”了。如果方俊当初遇到的也是蒋卫，其结果会不会就不一样了呢？可惜这个世界从来没有如果，所以同样拥有秘密的方俊才能一眼便瞧出了萧禹的端倪。
　　是的，方俊是同性恋，这个认知打从初一以来他便知晓。也是从那时，他认识了他这一生的孽缘——那个曾经与之海誓山盟却也是伤他最深的人。
　　受过伤的人多少都懂得穿起盔甲自我保护，方俊也不例外，他的冷漠孤傲甚至是生人勿近的姿态都是一种保护色。为了不再受到伤害，他只能把自己武装起来，只要别人不靠近，就没有人能伤害的了他。他是这么想的，而他也确实这么做了。
　　所以当他看到萧禹竟然能表现出如此泰然神色时，不是不恨的。
　　但其时的他还没有学会歹毒更没有打击报复不相干人的手段，尽管他是那么热切的期盼着这个拥有日不落笑容的男生遭受他曾经经受过的一切磨难。
　　或许他的这种想法本身就可算得上不怀好意甚至是阴狠，但说到底他也不过是太孤单了。当遇到一个跟自己一样拥有“秘密”的人时，那路遇知己的喜悦甚至连他自己都被冲昏了头甚至是迷糊了。他急迫地渴望这个同类能够感同身受他曾经经历过的一切苦痛，热切地期盼着这个人来分享他从前有过的种种不可告人的纷繁心情，可是，这个人却意外地让他失望了落寞了甚至是嫉妒了。
　　而这，抑或就是方俊所有不平衡心理的来源罢。
　　这样的人放在身边其实是危险的，只是其时方俊还能控制自己的心魔，萧禹也没有透视人心的眼眸，所以他们在升上高二又同班的情况下终是无可避免地开始了同进同出的情谊。
　　但大多数的时候，萧禹还是更愿意跟的蒋卫玩儿一块，只要有机会，他几乎无孔不入地往蒋卫身边粘去。就好像现在，下了体育课一伙人出现在小卖部的档口，萧禹眼角的余光一下子就捕捉到了走进来的蒋卫，至于他身旁的梁夏以及那个叫李泳的胖子则自动被他给过滤了去。
　　“蒋卫，你怎么也来了？”
　　“明知故问，来小卖部能干什么？”
　　越是到后来，梁夏给萧禹的感觉就越像当初跟在蒋卫身边碍手碍脚的王靳。不过，其时面对王靳时的小孩却已经长大了，如果现在的他还一如从前的跟梁夏犟的话，吃亏的到底是他。所以他决定无视的梁夏，打从心底不把这个碍事的人放眼里。
　　“待会下课我们一块吃饭？”
　　“要训练。”接过小卖部人员递来的面包，蒋卫说。
　　“那我帮你打饭？”
　　“多谢了，我们会叫外卖。”挤开萧禹，梁夏又一次替代蒋卫回了话。
　　“走了。”对着萧禹说了声，三人就转身往外走。
　　“我们一起……”
　　“人家上电脑课你也一起？”回过头来，梁夏抛下一记白眼就走了。
　　“那人似乎很看你不顺眼。”把饮料瓶子扔掉，方俊走到萧禹身边说。
　　“没关系，都是无关紧要的人。”咬了一口手中的热狗肠，萧禹微冷的脸上重现笑意，“我们也回去吧。”
　　睨了他一眼，方俊迟疑了下，问：“你不打算向他表白？”
　　斜眼看了看他，萧禹说：“不是现在。”
　　你或许不知道，很多认识或者不认识萧禹的人对于萧禹的评价却都是出奇的一致——这真是个爱笑的善良小孩啊！跟谁都那么的友好，怕是没人不喜欢他吧！但跟他相处了这么一段日子以来，方俊却隐约感觉这个拥有完美笑容的男生并不如人们眼里那样的友善博爱。
　　的确，与人为善的人要不是至真至善之人，就是习惯了面具的人，那么萧禹到底是前者还是后者呢？打小，他就是个爱笑的孩子，似乎对谁他都一样的一视同仁，可正是这样看似博爱的人却最有可能拥有的世上最狭窄的心胸。
　　反而是像蒋卫这样面冷冰酷的人可能最能交付的真心，所谓宁缺毋滥，他如果要给予你真心，那大概就是十成十的一颗真心了。相比于到处播放友善的萧禹，真正得到他完整真心的人可能就少之又少了。
　　虽然真心总难以遭遇的真心，但始终保有一颗真心总是好的。
　　这或许也是为什么蒋卫身边总有那么些个始终不离不弃追随他的朋友的缘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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