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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境烽烟
寒山寺挫败的阴霾尚未完全散去,一场来自北境的真正风暴,已裹挟着塞外的血腥与焦土气息,悍然席卷了京城。
十日后的黎明,一匹口吐白沫、浑身浴血的驿马,载着一名背上插着三支令旗、盔甲破损的传令兵,如同疯魔般冲破了京城朱雀大门,踏碎了清晨的宁静。
马蹄声急如骤雨,踏在青石板上,也踏在每一个被惊醒的朝臣心上。
“八百里加急!北境军报!朔风镇……朔风镇失守!黑水部族夜袭,守军……全军覆没!”
传令兵嘶哑的、带着哭腔的呐喊,如同丧钟,在空旷的御街上回荡,瞬间传遍了整个京城。
恐慌,如同瘟疫般蔓延。
辰时,金銮殿。
往日庄严肃穆的大殿,此刻被一种压抑的、近乎恐慌的死寂笼罩。
文武百官分列两旁,人人面色凝重,不少与北境有千丝万缕联系的官员,更是脸色惨白,额角见汗。
御座珠帘之后,皇帝的身影模糊不清,但那股山雨欲来的低气压,却让每个人都喘不过气。
兵部尚书手持那封染血的紧急军报,双手微微颤抖,声音干涩地宣读:
“……天盛十五年十月初七夜,黑水部族集结精锐三万,于子时悍然突袭朔风镇。
敌军……敌军使用了威力巨大的‘天雷’,轰塌城墙数段,守军猝不及防,浴血奋战……然……然寡不敌众,血战至天明,镇守将军赵崇山及麾下七千将士……尽数殉国……朔风镇……已落入敌手……黑水部族掳掠烧杀,兵锋直指下一个关隘落鹰涧……”
每一个字,都像是一记重锤,砸在殿内每一个人的心头。
七千将士!全军覆没!城墙被“天雷”轰塌!
尤其是“天雷”二字,让知情的少数人,如陆绎、沈青瓷,以及那些可能暗中与“玄翼”有所勾连的官员,心中更是翻起惊涛骇浪。
沈青瓷站在武官队列靠后的位置,虽官阶低微,但因协理永嘉侯府案及后续,被特许列席。
她垂着眼睑,袖中的手悄然握紧,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朔风镇……果然!那隐藏的火药网络,终究酿成了如此惨祸!
“砰!”
一声巨响,是皇帝狠狠一掌拍在御案上的声音。
珠帘剧烈晃动,显示出其后之人滔天的怒火。
“废物!都是废物!”皇帝的声音带着雷霆之怒,透过珠帘传来,震得殿内嗡嗡作响,“七千将士!一座边镇!一夜之间!朕的边军,何时变得如此不堪一击?!那‘天雷’从何而来?!兵部!工部!你们作何解释?!”
兵部尚书面如土色,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以头抢地:“臣……臣失察!臣万死!”工部尚书也紧随其后,浑身筛糠。
然而,不等他们请罪完毕,文官队列中,一位须发皆白、身着紫袍的老臣已然出列,正是以保守稳健著称的礼部尚书,亦是主和派的代表人物之一。
“陛下息怒!”老臣声音洪亮,带着一种刻意的沉稳,“朔风镇之失,固然令人痛心。
然,黑水部族此番有备而来,凶悍异常,更兼有此等……此等妖异火器相助,实非战之罪也。
老臣以为,当此之际,与其继续增兵,徒增伤亡,不若暂避其锋,遣使谈判,陈明利害,或可化干戈为玉帛,免使边民再遭涂炭,亦可保全我朝元气……”
“王大人此言差矣!”
一个清冷而斩钉截铁的声音,骤然响起,打断了老臣的话。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陆绎一步踏出队列,身姿挺拔如松,面色冷峻如冰,目光如电,直射那主和的老臣。
“陛下!”陆绎拱手,声音清晰传遍大殿,“黑水部族狼子野心,觊觎中原久矣!此番悍然兴兵,动用‘天雷’此等军中禁物,绝非一时兴起,乃是处心积虑之举!所谓谈判,不过缓兵之计,示弱于敌,只会助长其嚣张气焰,令其得寸进尺!”
他目光扫过跪地请罪的兵部、工部尚书,语气愈发冰冷:“至于‘天雷’从何而来?臣,正要禀报!”
此言一出,殿内顿时一片哗然!连珠帘后的皇帝,气息似乎也凝滞了一瞬。
陆绎毫不理会周围的骚动,继续沉声道:“经臣麾下青衣司多方查证,已掌握确凿证据,证实朝中确有奸佞,与境外势力‘玄翼’勾结,长期盗卖、甚至暗中资助建立作坊,生产火药,资敌叛国!永嘉侯府一案,不过是冰山一角!朔风镇之败,非是天灾,实乃人祸!乃是这些国之蠹虫,里通外国,自毁长城所致!”
他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如同惊雷,炸响在众人耳边!
资敌叛国!自毁长城!
这指控,比单纯的战败,更加骇人听闻!
“陆绎!你休要信口雌黄!”主和的王尚书气得浑身发抖,指着陆绎,“无凭无据,岂可污蔑朝中同僚!动摇国本!”
“证据?”陆绎冷笑一声,从袖中取出一份早已准备好的奏折,双手呈上,“所有涉案人员、资金流向、物资转运之部分证据,皆在此奏折之中!请陛下御览!”
一名内侍连忙上前,接过奏折,小跑着送入珠帘之后。
大殿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目光在陆绎、王尚书以及珠帘之间来回逡巡。
空气中弥漫着无形的硝烟,比之北境的战场,亦不遑多让。
沈青瓷站在队列中,看着陆绎挺拔而孤峭的背影,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她知道,陆绎此刻将部分证据抛出,是冒着极大的风险。
这势必会引来“玄翼”及其保护伞更疯狂的反扑,但也唯有如此,才能撕开伪装,迫使朝廷正视内部的毒瘤,为后续的清算与北境行动,争取一丝主动权。
时间在沉默中流逝,每一息都显得格外漫长。
终于,珠帘后传来了皇帝冰冷彻骨的声音,那声音里听不出喜怒,却带着一种令人胆寒的决断:
“陆爱卿所奏,朕已览。”
他顿了顿,目光似乎扫过下方噤若寒蝉的百官。
“北境之事,绝非偶然。
内有奸佞,外有强敌,此乃国家存亡之秋!”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谈判之说,休要再提!大晏立国百年,从未有向化外蛮族低头之理!朔风镇七千将士的血,不能白流!”
“传朕旨意:北境各军,严防死守,绝不可再失寸土!兵部、户部,全力筹措粮草军械,即日发往北境!凡有贻误、克扣军资者,立斩不赦!”
“着青衣司指挥佥事陆绎,全权负责清查境内与‘玄翼’勾结、资敌叛国一案,凡有涉案,无论涉及何人,一查到底,严惩不贷!相关证据,由三司会审核实!”
一道道命令,如同雪片般飞出,带着凛冽的杀伐之气。
主和派的官员们面如死灰,再也无人敢出声。
陆绎躬身领命:“臣,遵旨!”
一场朝会,在压抑与肃杀中结束。
百官心思各异地退出金銮殿,不少人背后已被冷汗浸湿。
他们知道,一场席卷朝堂的风暴,随着北境的烽烟,正式拉开了序幕。
陆绎走在最后,面色沉静,唯有眼底深处,燃烧着冰冷的火焰。
沈青瓷跟在他身后不远处,看着殿外灰蒙蒙的天空,仿佛能闻到从北方飘来的、夹杂着血腥与火药味的硝烟。
边境的烽火,已然点燃。
而京城之内的暗战,也必将随之,进入更加残酷的阶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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