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紫阳变
紫阳宫的弟子将门口堵了个水泄不通,邱梧和上官琛赶到的时候,正听见众弟子吵吵嚷嚷地,惊慌抱怨之声听在心里更加惶惶不安。
“外面来了多少皇宫卫兵?”邱梧急匆匆问着,众弟子纷纷让道,紫阳宫门外的景象很快显露出来,身穿黑色铁甲的卫兵占据在紫阳宫门口,散发着惊慑人心的冷光。
一弟子忙回:“圣女,来的不多,总共二十个人。”
“他们要干什么?”上官琛跑到人群前头,下了阶梯,看到二十个黑色卫兵分成两队,左右站在紫阳宫两边。
“并不知发生了何事,眼下沈宫主还未回。”
这弟子话音刚落便听见半空中一声剑鸣,众人纷纷抬头,正是沈宫主和邱宫主御剑归来。
沈宫主面上似乎仍带着怒气,她瞥了这些卫兵一眼,朝众弟子道:“都回去,该干什么就干什么,他们不会影响紫阳宫的。”
众弟子面面相觑,邱梧虽不知发生了何事,但眼下事发突然,母亲说没事想来定还有商榷的地步,她对众人道:“大家先稍安勿躁,等我们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再跟大家说,先去练剑吧。”
人群陆陆续续散去,上官琛担忧他爹的安危,急不可耐地询问沈宫主,沈宫主先安抚道:“你爹没事,只是冲撞了陛下被关起来了,唉,陛下是越来越魔怔了。”
此时,容珠还不知道紫阳宫外的变故,她正坐在自己屋里的镜子前,端详着发上的珍珠簪。此刻瞧来,仿佛这不是一支簪子,更像一块蜜糖在心里慢慢融化,晶莹的糖汁顺着心口蔓延,整个身子就像浸在蜜罐里。
她又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用纸包住的东西,打开后,里面是一片片已经干枯了的粉色花瓣。
这是那天花灯节时,应白送给她的芙蓉花,她回去把它放在水上漂浮着,但鲜花往往衰落得快,容珠不舍得扔,只好把花瓣收集起来,用纸包住。
“原来……”她心里默默地想,“师父在以各种方式向我表明心意,如果不是邱梧告诉我,我要到什么时候才能知道这些?”
她呆愣愣地坐在椅子上,眼睛是在看着芙蓉花瓣,思绪早就飘到了花灯节那天以及以往和应白相处的情景。
不经意看到镜子中的自己,竟是一副憨笑的模样,傻得出奇,她忙拍了拍脸,收敛笑意,神情正色。
这样的感觉跟她当时得知自己不是废物,能正常修炼时一样喜悦。她突然发现尽管都是喜悦,但不是废物的喜悦和与邱梧成为好朋友的喜悦以及喜欢的人也喜欢自己的喜悦是不相同的。
但唯有喜欢应白这件事上容珠除了喜悦之外总还有几丝顾虑,其他的事她都知道该如何面对,但这件事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应白。
如果他醒了……容珠想了想邱梧的话,就好像想把灵根草种子煮成解毒水除了拥有种子和水外,还需要时间。
她叹了口气,感情一事真是比修炼功法还要难!
她把花瓣重新包好放回抽屉里,出门吹风来散一散心头思绪。
紫阳宫后花园里的枫树像个虚弱的老人,留不住随风掉落的枫叶,散落的枫叶铺满石子道路,几个紫阳宫弟子正拿着扫帚打扫。
等走近时,容珠恍惚听见“卫兵”“赵皇帝下令”“上官宫主入狱”几个字眼,那些弟子看到容珠便朝她打招呼,容珠问:“我怎么方才听见你们说上官宫主入狱了?”
那些弟子的脚边已经扫出了几个小枫叶堆,闻言,他们拿着扫帚朝容珠围来,一个两个说自己听来的情报。
容珠这才意识到紫阳宫发生了大事,她估摸着这个时辰沈宫主已经回来了,便朝紫阳宫大殿跑去。
赶到的时候,正听见上官琛气愤的声音直掀房顶:“那些官员都开始趋炎附势,陛下怎么能这么做!”
“发生什么事了?”容珠看到众人脸上都是一副深沉的模样,上官琛此刻已然气得周身似火,邱梧道:“陛下下令让百姓每日早中晚三次对皇宫进行三拜,有天他便衣出行后发现有户人家到了时辰明言不拜,便下令要诛杀对方全家!”
容珠怔了片刻,她忽然想起从前听父亲说,有一天,圣灵宫的谷嵩圣灵去山下闲逛,走到哪里,人们见了他都会主动跪下,很快,长长的道路两边都跪满了人,就像是迎接天神下凡。
但当谷嵩走到一条街道上时,一个奔跑的小孩不小心撞上了他,小孩儿不知道他是谁,很快,他的母亲来了。
小孩儿的母亲看到谷嵩圣灵后惊慌失措,想拉着小孩一起跪下,但小孩儿不明白为什么要跪,谷嵩说:“因为你是低贱之人,见了强者当然要下跪。”
小孩仍是不懂,他没有下跪,母亲怕惹祸上身,便强制小孩下跪,小孩儿虽跪下了,嘴巴却说:“强者有什么了不起,你又不能像神仙一样给我们带来福气,我们为什么要向你下跪?”
然后,母子俩双双死于谷嵩手中,不仅如此,谷嵩还派手下使者鞭笞这里的每一个人,告诉他们凡是对圣灵不敬,将会死得比这对母子还惨。
现在的世界,不会有人对圣灵不跪,令容珠没想到的是,这样的情况竟在朝荣国上演了。赵皇帝的所作所为已经慢慢趋近于一个强者,又或者他其实在强者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赵皇帝下令后忽然又收回了就地诛杀的旨意,他让卫兵把这个男子带回宫内,关在牢狱里,此事很快传扬开了,今日朝拜时,没有一个官员出言阻止,竟都称赞陛下处罚得极是。
“若不彰显陛下龙威,那些平民百姓便不知感恩,不懂得他们现在吃饱穿暖的日子是陛下给的。”
其实并不是所有官员都这么想,还有一部分官员面色难看。
连续几日违背陛下心意的人都打的打,关的关,到现在左相还躺在床上昏迷不醒,众人怕牵连己身,哪怕心中对陛下有意见也不敢明言。
如今朝堂中的局面是两拨人,一拨是顺赵皇帝心意者,一拨是哑巴。
然而,赵皇帝正笑呵呵地决定将那男子择日斩首时,寂静的朝堂忽然有一高亢之声响起:
“先帝在时,曾说有百姓才有君王,百姓是天下之本,自陛下即位以来,一直保持这种执政理念,陛下难道忘了吗?”
人群纷纷朝上官宫主望去,有人目露惊慌,有人目露轻蔑,唯有沈宫主和邱宫主二人仍不动声色地站在一旁。
赵皇帝眉毛一挑:“你的意思是此人明言对寡人不跪,寡人不该惩罚他吗?”
“此人不跪是因为他意识到,现在的君王不是从前的君王,陛下从前仁政爱民,朝荣国上下无一不尊,可是现在却为了彰显威仪而增加不必要的仪式,使得民心动摇,长此下去必将引起民愤,还请陛下清醒一些,不要被魔龙的言语蛊惑!”
大殿忽然变得寂静无比,有一瞬间仿佛连呼吸声也听不见,随之而来的,是人群的窃窃私语。
沈宫主抬头看着众人表情,不仅是前面的官员,就连她身旁的一些其他门派的一些掌门也对上官宫主的言论感到匪夷所思。
邱宫主此时出列道:“陛下,魔龙擅长蛊惑人心,若近段时间来,有人性情大变,那一定是受到魔龙的蛊惑,还望诸位守住本心,不要被欲望诱惑。”
殿中的议论声更嘈杂了,高座上的赵皇帝神色严肃,眼中闪过一丝疑惑,有宫主道:“魔龙竟还能改变人的想法不成?”
邱宫主道:“魔龙法力高深莫测,它能增加心中恶念,放大欲望,人便会为了达到欲望而不择手段,邱某提醒诸位,谨守做人之本才能不受魔龙影响。”
“把魔龙杀了不就行了?”
有人道:“我听闻前几日沈宫主带人已将魔龙诛杀,诛杀的人还是点亮石碑的容珠姑娘。”
沈宫主对众人道:“魔龙之死不能消灭它加注在人身上的恶念,我们只能与自己做斗争,不做谋取利益而伤害他人的事,魔龙的法术自然就解开了。”
沈、邱、上官三位宫主这么一说,有不少人已经认定陛下的反常是出自魔龙的蛊惑。赵皇帝静静注视着下面众人,他的眉头微微皱着,像在自我怀疑。
“三位宫主的意思是,陛下的所作所为是错的?”一道缓慢清澈的声音打消了众人的窃窃私语,齐刷刷的目光看向最前排一身灰袍的右相。
右相轻蔑一笑,先朝赵皇帝十分恭敬地一礼,然后说:“陛下乃真龙天子,区区魔龙又怎么可能近得了陛下之身,我等臣民以陛下为尊,敬重陛下,爱戴陛下,陛下的决定永远正确,陛下的决定,所有人都必须遵从。”
赵皇帝的眉头微微舒展,但仍没有表态。
上官宫主直言道:“陛下是真龙天子,同时也是人,是人就会有犯错的时候,身为臣民应该适时纠正陛下的行为,而不是一味谄媚顺意,听取朝臣劝诫可是陛下从前一直惯行的举动,在下斗胆劝告陛下,减轻赋税,收回重修金殿的决定,将皇后娘娘放出,并亲自去左相家中探望,至于牢狱中那位男子,他虽态度莽撞强硬,但并非是非不分之人,只因陛下的出格之举才令其斗胆表态,所以草民认为,应该放其回家,望陛下三思!”
大殿更静了,人们也不再眼神交换,也不敢抬头去看赵皇帝的神情,只盯着藏在袍子下的双脚,屏住呼吸,等待着最终结局。
“望陛下三思!”邱宫主很快说道。
“望陛下三思!”沈宫主也站了出来。
赵皇帝的脸色越来越暗,右相察觉后随即朝三人喊道:“大胆!竟敢出言不逊,指责陛下不是!”
他面色愤怒,双眸狠戾,随即转头对赵皇帝道:“陛下,此人藐视权威,对您不尊,臣建议,不如押入地牢,和那刁民共同问斩!”
“那倒不必。”赵皇帝目光阴沉,“魔龙之患未除,还要靠各大门派鼎立解决,上官宫主出言狂妄,实该惩罚,就在地牢里待半个月好好反省。”
右相眼睛一转,愧笑道:“陛下有理,是臣考虑不周,那沈宫主和邱宫主也对陛下不敬,不知陛下打算如何处理?”
邱宫主暂且不议,但大家都知道沈宫主的地位,若朝荣国第一宫主被处决,足能引起轩然大波。
赵皇帝冷冷地瞥了他们三人一眼:“从今日起,派卫兵驻守紫阳宫、无尘宫和红岭宫,算是寡人给你们的警示,望其他宫主明白,每日的朝拜是向寡人表达你们忠诚和崇敬的机会,你们的责任是帮助朝荣国抵御妖魔鬼怪,在朝堂上没有你们说话的资格!”
“事情的来龙去脉就是这样。”邱梧有些愁苦地陷入沉思。容珠不敢置信:“陛下还是要杀那个男子?”
“是啊……”沈宫主似乎气累了,说话显得有气无力,“三日后当众斩首。”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