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螺旋世界(四)
林砚青就近找了间废弃的房子,门口长满了苔藓,门锁歪歪扭扭悬在门上,被恣意生长的绿叶缠绕,这座房子像是很久没人居住,但林砚青知道,三个月前的绿藤市还是繁华的海滨大都市。
附近有很多独栋的房子,林砚青猜测这里以前可能是别墅区,短短几月经历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演变成如今荒芜的景色。
一楼的家具被水泡过,墙角长满了毒蘑菇,林砚青揉了揉鼻子,扶着贺昀川上了二楼卧室,将倾斜的床扶正,让贺昀川躺上去。
贺昀川精疲力竭,也头疼欲裂,混沌中意识到林砚青正在替他包扎伤口,用的是撕成布条的旧衣服。
贺昀川太累了,觉得这样纯粹浪费力气,想要说些什么,林砚青往他嘴里塞了一粒药片。
林砚青随身带着一个求生盒,是姜颂年替他准备的,小小的一个盒子,里面装满了简易版的工具和药品。
贺昀川把药吞下去,沙哑地问:“这是什么?”
林砚青闻言愣了一下,默默把盒子盖上,含糊其辞地说:“里面只有一种药。”
贺昀川:“......所以你丫的根本不知道这是什么药!”
林砚青摸摸鼻子:“你先躺会儿,我去楼下看看。”
*
姜颂年把纸条塞进口袋,快速坐上汽车发动引擎。
夏黎怒吼道:“你要去哪里!我哥被抓进去了!你看不见吗?!”
“小鬼,别一惊一乍,我和你哥约好明天中午见面,我们绕着绿墙转一圈,找点汽油,顺便看看有没有别的入口。”姜颂年滴了下喇叭,绝情地说,“现在立刻上车,别耽误时间,否则你留在这里一个人过夜。”
夏黎抿了抿嘴,想要露出委屈无辜的表情,可他陡然意识到,姜颂年并不吃这一套。
最终,夏黎拉开后车门,意味深长地说:“姜叔叔,原来你也没有我哥说得那么随和嘛。”
姜颂年从后视镜里觑他一眼,“彼此彼此。”
*
贺昀川睡到半夜被冻醒,听见床边传来滋滋声,他抬起疲惫的眼,橘黄的暖光映入他的眼帘,林砚青不知从哪里找来一个铁桶,正在烧火取暖。
“你醒了,喝点水吧。”林砚青被烟灰呛得咳嗽,他抬手指了指床头柜,那里摆放着一个保温杯,是从这个屋子里搜罗来的。
贺昀川勉强支起身体,端起保温杯抿了口水,怪异的味道在唇舌间弥漫开。
“这什么水?”
林砚青低着头:“树叶里拧出来的水。”
“......”
“我用净水片过滤之后加热过,凑活喝吧。”
贺昀川皱着眉又再喝了一口,砸吧了一下嘴,“原来是这种味道。”
林砚青扔给他一根能量棒,至少他们现在还有食物,再过几个月大概连食物都要见底了。
“黎黎怎么样?”贺昀川明知林砚青不会有答案,依旧执着地问。
“姜颂年会照顾好他的,别担心,等天亮我去找出路。”
“嗯......姜颂年......”贺昀川欲言又止,直到林砚青向他投来疑惑的视线,“我觉得,我们不应该太信赖他了,我是说,不应该跟他走得那么近。”
贺昀川词不达意,但他认为林砚青听明白了。
林砚青目不转睛地望着他,隔着橘黄的焰火,那张脸忽明忽灭,微蹙的眉宇像是茫然极了,又像是面带愁苦。
“你之前很赞同我跟他来往,为什么突然?”林砚青不解。
贺昀川忽然又沉默了,他频繁地喝水,来掩饰表情的不自然。
“是黎黎,自从姜颂年来了之后,你很少陪他,我觉得他最近可能有点......孤单?你应该多陪陪他,我是说,只有你们两个人。”贺昀川鲜少那么笨嘴拙舌,翻涌的气血令他陷入了痛苦,他喜欢夏黎,也希望夏黎是快乐的,也明明知道这是极其不得体的请求,请求林砚青放下爱情,回到兄长的位置上。可贺昀川还是开了口,他害怕自己已经死亡,害怕下一次闭眼就是永别,他无论如何都希望夏黎能够受到妥善的照顾。
那一刻,贺昀川猛然意识到,爱情原来是那么沉重的东西。
但显然林砚青听不懂,在爱情里,林砚青无疑是最笨拙的那一个。
林砚青歪着脑袋,愁闷地说:“最近发生了很多事情,黎黎是不是害怕了?他怎么没跟我说呢?”
贺昀川张了张嘴,须臾之后,愤懑地闭上。
“但是这和姜颂年又有什么关系,是你说的,我和他谈恋爱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况且我那么喜欢他,黎黎也很喜欢他,每次生日和过年,姜颂年都会寄礼物给他,他也很开心。”
贺昀川逐渐烦躁,他就知道,林砚青这货听不明白,他闭上眼侧过身,背对着林砚青。
过了一阵子,却突然又听见林砚青说:“情况比我们之前预料的还要糟糕,以后可能还会遇到很多麻烦,有姜颂年在会好很多,至少,要把黎黎送去安全的地方。”
贺昀川缓缓睁开了眼睛。
林砚青讪笑,不自在地扒了扒头发,羞赧地说:“我这样是不是太功利了,总想着从姜颂年身上讨些好处。”可他无比清晰地知道,他真实地爱着姜颂年,那不是一段突如其来的爱情,他们相隔遥远的距离,在岁月的迁徙中建立了坚不可摧的关系。
焰火摇曳,朦胧地映在林砚青低垂的脸庞上,唇角浅浅的笑意在光圈里晕开,越发显出神情的温柔。
“不管怎么说,我不会因为任何原因疏远姜颂年,他现在需要我,我想像他爱护我一样,也认真支持他一次。”林砚青说,“先把黎黎安顿下来,想办法找到爸爸,然后前往雪国,所有人都会得救,这是我和姜颂年一致的目标。”
“停停停,我不想再絮絮叨叨听你说姜颂年,真啰嗦。”贺昀川不耐烦地说。
林砚青敛起笑,坐到床边去,提议道:“其实我在楼下找到几包泡面,不如我们明天早餐吃泡面吧。”
“用脏水?”
“是露水,你嫌弃什么呢?小时候掉在地上的面包饼干你可没少吃。”
“哎,明天再说吧,不知道黎黎有没有晚饭吃。”
“这有什么好担心的,有姜......”
贺昀川立刻打断他:“停!闭嘴!我要睡觉了!”
*
林砚青在沙发上睡了一整夜,夜里,他听见窗外有动静,窸窸窣窣像是有小动物经过,他疲惫得睁不开眼,竖起耳朵听着,声音不久后便消失了。
清晨起来,室外雾气很重,仿佛身处浓烟之中。
贺昀川一动不动,呼吸声很弱。
林砚青打开手电筒,那是一根手指大小的迷你电筒,光线很弱,他走到床边上,用手指撩起贺昀川的眼皮,举起手电筒照向他的脸。
贺昀川怒不可遏,一拳打向他的胸口。
林砚青嘶了一声,揉揉胸口说:“我以为你死掉了。”
“滚!”
贺昀川坐起身,昨天斑驳的肌肤奇迹般的恢复了,干涸的血迹粘在脸颊,但显而易见,他正在逐渐康复。
林砚青撩起他的衣袖,之前久久不肯愈合的旧伤,也有了好转的趋势。
贺昀川惊奇地摸了摸自己的脸,他感觉身体很轻盈,就像深处原始森林的树木,从灵魂到□□都受到了大自然的抚育。
他可能真的变成了一个树。贺昀川突然又失落起来。
林砚青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安慰道:“别难过,现在奇奇怪怪的人类很多。”
“你可以不说话。”贺昀川犀利地瞪他一眼,“是不是吃泡面?”
林砚青下楼去收集露水,贺昀川在衣柜里找了件能穿的衣服换上。
室外白蒙蒙一片,能见度不到半米,昨天入夜前,林砚青把几个塑料袋绑在了叶子上,经过一夜时间,积攒了一些露水,他把露水倒进小奶锅里,准备回屋生火烧水。
嘶——嘶——
白雾中突然传来嘶嘶声,林砚青手一抖,奶锅险些落了地。
嘶嘶声一闪而过,很快又消失。
林砚青快速退进室内,将大门牢牢关上。
静谧的空气里,未知的生物正在游荡。
贺昀川提着铁桶下来,询问道:“有打火机吗?”
“别动!”林砚青低喝一声。
贺昀川脚步顿住,立时停在原地。
嘶——嘶——嘶嘶——
林砚青猛地打开手电筒,照向沙发后面,光亮中赫然出现一条纯白色的蛇!
就在两人不知所措时,小白蛇呲溜一声从窗户的缝隙里窜了出去。
林砚青骤然松了口气。
时间逐渐来到八点,阳光升起后,浓雾逐渐驱散,林砚青无力地瘫坐在潮湿的沙发上,长长吁出一口气,“我最害怕蛇虫鼠蚁了。”
“那你应该习惯一下。”贺昀川嗤笑,把铁桶提到沙发前,将可燃物扔进去。
火燃起来之后,林砚青把小奶锅架在火上,等水烧开的同时,他撕开桶面的包装,问:“泡面还是煮面?”
“随便吧。”贺昀川心不在焉地说。
林砚青直接把面饼放进奶锅里,噗滋噗滋煮了一会儿,香味徘徊在屋子里,香得林砚青直咽口水,其实他在柜子里找到几个红烧肉罐头,但眼下显然不是奢侈的时候。
“好想家必达。”林砚青咽了咽唾沫。
贺昀川沉静地点了点头。
面煮好后,林砚青撩起一大半装进面碗里,与筷子一起递给贺昀川。
贺昀川端着泡面碗底,突然说:“我小时候有一阵子天天吃面,尤其是爷爷过世之后,我爸躲在外面,我一个人在家......黎黎就每天把早餐的鸡蛋藏起来,偷偷带给我,有时候还会给我带鸡腿。再后来,叔叔阿姨知道后,就把我领回家吃饭。”
贺昀川眼圈通红,一滴眼泪掉了下来,他飞快埋下头,擦走眼眶里的泪水。
林砚青知道他自尊心很强,也难得见到他露出脆弱的一面,他不知道应不应该安慰,他默默地喝了口面汤,小声说:“我好像不太饿,你要不要再来一点?”
贺昀川摇摇头,埋头吃面,隔了好一会儿,他突然抬起头,迟疑地说:“还没刷牙。”
林砚青眨眨眼:“我刷过了。”
贺昀川:“?”
“屋子里有牙膏,我自己带了牙刷,其实我还有牙粉,姜颂年给我的。”
贺昀川:“?”
林砚青抬起一条腿,展示给他看有八个兜的卡其色休闲工装裤。
“很舒服哦,家必达零元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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