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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帝口谕
宣毅是快子时才从暗卫营出来的,青楼中处处可闻的笙歌似乎在讽刺着宣毅在那些册子上见过的生死。
老五已经回去了,没人在乎这条花街上多出来的几道影子。
想着阮清每次从这里走出来时的心情,宣毅只想立刻将人拥在怀中安抚一番,但碍于两人如今的境遇,他又只能作罢。
“真想现在进宫宰了皇帝。”
老四以为他小声吩咐了些什么,忙凑上前小声确认:“将军说什么?”
“无事,”宣毅回过神来,将脑子里的冲动劲儿甩掉,“去刘府。”
-
几人到后门的时候,家丁显然是被交代过了,宣毅露面后他故意试探过两个问题后便引着几人来到后院。
“老爷就在前面的院子里,将军直接进去便可,小的就不打扰了。”
家丁将三人带到一处分叉路口后便离开了,老四看着明显戒备起来的宣毅,主动解释:“刘大人议事向来如此,属下曾经和王爷来过这里,将军跟我走就好。”
跟着老四拐进一处漆黑的小路,四周还能听到夜晚的虫鸣声,差点一脚踩到路边的泥坑后宋步沉终于忍不住了。
“老四,你这真没走错,我瞧着灯火分明都在那边啊,咱们走这一片漆黑的路做什么?”
老四这才站下,看了四周的光亮处一眼,随后更是小声道:“这是刘大人的习惯,若我今日不来,那家丁也不会把将军引到此处就离开。”
见他神秘的模样,宣毅隐隐来了些兴趣,示意他边走边说:“何出此言?”
“刘大人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若是那家丁今日没见到我,定要先回禀,再由刘大人亲自出来与您见面,若是见到我了,为了防止有人易容扮作我的模样,便会故意将人放在路中间,再指条不明不白的路,自己人自然能找到,倘若真是敌人,光亮处等着的也是陷阱。”
前面已经依稀能看到刘淮安坐在石凳上的身影,宣毅颇有些兴趣地加快了步伐,老四自觉让出身位,跟着宋步沉并行在宣毅之后。院中人闻声回头,宣毅注意到他手中正拿着一张纸条。
“刘大人行事果然滴水不漏。”
“老臣奉先帝命助王爷寻找殿下,自然要万事小心,若因一人疏忽误了大事,九泉下岂不无颜再见先帝。”
说着,刘淮安掀袍跪在宣毅面前行了一个扣手大礼:“老臣刘淮安参见太子殿下。”
宣毅还是第一次被旁人这样称呼,不等脑子反应就先上前几步将人扶起:“刘大人不必如此,您只如从前将我当做一普通武将即可。”
“之前殿下不明身身份,王爷也是命我等三缄其口,如今并无外人,老臣不敢僭越。”
“莫说无人认我,刘大人乃两朝元老,为国为民,眼下又冒死为我与王爷做事,宣毅断然不敢受您这一拜。”
宣毅说得诚恳,刘淮安听完再抬头已然老泪纵横。
夜色下,宣毅身上盖不住的皇家气势与肖似宸贵妃的容貌越发显眼了,落在刘淮安眼中,仿若故人踏月而归。
“像,太像了......”
宣毅扶着他的手能清楚感受到老人家的颤抖,紧忙唤老四和宋步沉将他扶到石凳上休息。
缓过胸中那阵无处遁形的悲凉,刘淮安饮下一杯浊酒无限感慨:“殿下这性子当真与先帝一模一样。”
宣毅不知看向何处,面上笑意尽显:“君意也经常这样说。”
“王爷自小在宫中长大,连他都如此说,殿下便当真难掩帝王之气了。”
刘淮安也注意到了宣毅看着自己袖口的眼神,见状不明所以地摊手道:“殿下在看何物?”
“我方才好像见大人在看什么东西。”
刘淮安这才恍然大悟地取出方才看的纸张:“晚饭时分,老臣刚刚收到王爷关于吴贺一事的布置。”
宣毅只一眼就看出那信纸的大小与裁剪习惯都出自阮清,当即抬手拒绝了那信纸,不再多问:“我这次过来,是想让大人帮忙做件事。”
“殿下但说无妨。”
“之前我曾旁听君意与众位大人商议梁愿文武师傅一事,不知大人可有人选,又打算何时上奏?”
刘淮安不知为何,倏地愣住,随后将那纸条摊开摆在宣毅面前:“王爷与殿下果然不谋而合。”
宣毅看向纸上阮清的字迹,透过那规整的字体好像看见了他坐在书桌旁眉目微凝,替他忧虑谋划的样子。
“王爷昨日交代老臣,无论如何定然要阻止皇帝将您与追捕之事扯在一处,只是没想到今日会有吴贺扰乱计划。”
“就知道他这劳碌命不会好好养伤。”
刘淮安苦笑附和:“王爷行事,甚少考虑自己。”
“大人不必忧心,”宣毅目光深沉地看着远处,“往后我会多考虑千分万分,将他自己忽视的那些全补回来。”
“这......”
刘淮安迟疑地看着眼前的未来君主,尽量不去想他这话中的深意。
“先与我说说你打算如何与皇帝上谏言。”
刘淮安这才收敛心神:“王爷的意思是让老臣明日直接在朝中上奏,请殿下负责调查陈路德之事,并当朝选出文师傅,等下朝后再上奏折,提醒皇帝尽快择选武师傅。”
“嗯,”宣毅听到一半就知道阮清打的是什么主意了,“陈路德与君意之间关系颇多,皇帝若想我追查君意,你们自然可顺水推舟要我接下陈路德的案子,皇帝不会许我掌管如此多的前朝要事,你这个时候送上四皇子开蒙的差事,他自然会吩咐去我去做。”
刘淮安连连称是,眼中满是对宣毅的欣赏与认可,正想应下时,却听宣毅又道:“兵部有位将军,名齐兆,大人明日上殿便举荐我、齐兆与宣府随便一个后生子嗣,由着皇帝自己去选,其他的照王爷吩咐做。”
“殿下这为何意?万一、”
“去做就是。”
宣毅应下一杯冷酒,思绪飘然。
皇帝不会许他涉猎太多朝中事,但阮清的生死他同样不能放任不管,宣家无人堪用,刘淮安的折子一旦递上去,皇帝势必会按他的预想下令,那时才是真正的一举两得。
想当初,齐兆还是他用来对付阮清谋反的后手,没想到世事无常,今日他反而成了保护阮清的暗棋。
刘淮安回忆半晌,却发觉自己对这位齐将军无半点了解:“殿下恕老臣多嘴,不知这位齐将军......”
“他是皇帝身边一名暗卫的亲哥哥,也是一番机缘巧合,这二人如今皆在我麾下,大人放心举荐便可。”
“老臣、、明日早朝定会亲自上奏。”
“那我就不打扰大人休息了。”
“殿下!”
宣毅停住脚步,像是早就猜到刘淮安会叫住他:“我以为大人会把心里话烂在肚子里。”
“殿下心思玲珑,老臣不敢欺瞒。”
刘淮安意有所指地看了看一直在边上的老四和宋步沉,显然是在等宣毅发话。
“你们去后门等着。”
两人领命离开后,宣毅接过刘淮安送到面前的酒杯:“大人有话直说罢。”
“当年先帝与老臣密谈,曾与臣说过一道留给殿下的口谕,此事就连王爷也是不知的,今日殿下既然来了,便该领旨。”
宣毅没想到先帝竟然还有瞒着阮清的安排,有些迟疑地掀袍跪下,等待刘淮安的下文。
“先帝口谕,殿下来日登基,不可对寂王有丝毫忌惮,大梁在一日,王爷便是一日的摄政王。”
刘淮安说这话时,其实底气并不足,如果宣毅足够仔细,甚至能发现他句尾还带着轻微的颤音。
毕竟这道口谕不是所有君主都能接受,刘淮安眼下肯说,也是自认摸清了宣毅的心性,再者也是私心想为阮清再留意到后路。
宣毅已经起身去一旁了,刘淮安见他把玩着酒杯不发一言,忍不住道:“殿下,阮将军和夫人先后战死沙场,王爷与先帝和贵妃更是有舐犊之情,这些年来,莫说是您,哪怕如今在位的这位皇帝,王爷也从未有过取而代之的心思,您......”
“父皇当真心疼他。”
“什、什么?”
宣毅笑着摇头:“来日找个机会,趁着我们都在的时候,劳烦大人将这话再说一次,咱们这位王爷啊,就得有人时时提醒着,有多少人心里惦记着他,省得他总想那些要命的事。”
刘淮安这才彻底放心,连声点头称好。
“有殿下此言,老臣也算放心了!”
宣毅却突然面色凝重道:“刘大人莫要掉以轻心,来日我二人或许还要求您帮忙润色这口谕一番。”
刘淮安面上的笑还没来得及收回去:“润、润色?”
“此事来日在议,刘大人莫送。”
“老臣恭送殿下。”
-
次日早朝。
“昨日吴爱卿提及陈路德假死一事,朕思来想去还是要再三彻查一番,不知各位爱情可有人选?”
皇帝满意地看着台下一种面面相觑的大臣,正想直接将这烫手山芋交给宣毅,方便他来日定罪,未想不等他说话,江在澜便站了出来。
“回陛下,臣以为陈路德之事,先前便是由护国将军宣毅及罪臣阮清调查,朝中也定然是这二位对此了解最多,故而此事臣认为理应宣将军主审。”
胡汇昇紧跟着也占了出来:“非也非也,我朝武将虽多,但大多都不善朝政,如今更是有许多将士都在外戍守,若是宣将军去调查陈路德之事,那阮清的追捕之事岂不无人可管了?”
江在澜:“罪臣阮清与那陈路德之间明显也有所牵连,臣以为无论是宣将军还是其他人,这两件事都应并行为一案共同处理,众位可别忘了,陈大人当初为何血溅朝堂,又是谁调查举证陈大人是通敌罪臣!”
周观政:“陛下,臣以为江大人说的有理,只不过这人选还要斟酌一番。”
皇帝皱眉看着三人你来我往的争吵,反而是宣毅杵在一边一言不发,轻咳一声叫停他们:“武相,你觉得该让何人负责此事?”
武相一时猜测不出皇帝的心思,只低头连道不知。
“宣将军,你又是如何想的?”
宣毅上前一步,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回陛下,臣想去捉拿罪臣阮清!”
眼见皇帝眉头皱得更紧,刘淮安终于站出来:“陛下,老臣以为此事并不难选择,除护国将军外,臣以为齐兆将军、宣凌小将军,都是调查此事的人选。倒是四皇子启蒙一事,老臣身为集贤阁大学士,这些日子十分为难挂心。”
“愿儿?”
“正是,”刘淮安面上一派焦急忧愁,“四皇子如今已经七岁了,之前还有程大人专门负责其诗书启蒙,可这些日子程大人常常告病,老臣瞧着程大人已有力不从心之相,且四皇子如今也该安排一位武师傅了,眼下朝中适合教导四皇子的却并没有几个,老臣以为,相较于那些朝政纠纷,皇子们的课业才是重中之重啊!”
“刘爱卿所言有理,那依你看四皇子的师傅应该选择何人呢?”
“回陛下,老臣以为我朝还未立太子,眼下自是太师大人和太保大人最为合适。”
周观政紧忙道:“皇上不可啊,历来太师和太保都专门辅佐教导太子,若眼下直接让臣与太保大人教导四皇子,岂不要引起皇子争斗!”
“周太师所言在理,朕瞧着江大人和宣爱卿就不错,不如即日起由二位替朕教导愿儿如何?”
“回陛下,臣更想追捕叛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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