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饲养一只疯批信徒

作者:三艮一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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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庭月


      “你……”江雪辞还没说完,就又被月回一个拉扯,在天上转了一圈,落到了另一侧。

      原来是黑衣人见不得他俩在这你看我我看你,当即凶猛地杀了过来!

      月回飞快一扫当前的局势,那大妖露了面,却在一边不知犹疑什么,没有什么大动作,她立刻决定先对付这个黑衣人。

      黑衣人固然是人界佼佼者,但面前的存在是他永远无法触及的层级,两三招便被月回卸了力道,制服在了一旁。

      “江公子,此人你——”
      她正要问江雪辞如何处理,方才一直没有动作的大妖忽地闪身,将那黑衣人席卷而过。

      在江雪辞的视角里,只看到一团黑影划开了黑衣人的肚皮,鼓鼓囊囊地将里面的内脏和血肉全都吸了进去,瞬间就只剩下了一张轻飘飘的人皮。

      “江公子,退后。”
      略带严肃的女声传来,月回右脚在地上划了一个圆,手在空中一抓,从虚空中缓缓抽出一把碧玉般的锋利冷剑,确认江雪辞站得稍后了点之后,携着剑势便冲向黑影!

      岂料她刚至身前,黑影里伸出一只触手,缠着桌椅“砰”地一声从打开的窗户溜了出去!

      月回正要追——

      “月姑娘!”
      她停下了步伐。

      “刚刚那是扶姬姑娘?”江雪辞面色惨白,迟疑地问,像是被吓得不轻。

      应该要安抚一下受惊的人类,念头划过脑海里,月回收了剑,“那不是扶姬,是妖。”
      “那扶姬姑娘呢?”

      月回面色肃然,“恐怕已经遭遇不测了。”这妖极为善于隐藏,一直依靠夺人皮囊的方法在江家藏着,之前江雪辞身边高大的侍卫是,后来的扶姬也是。

      江雪辞闻言身体摇摇欲坠,及时被月回扶住,他拧着眉,似乎极为痛惜:“是我害了她。难怪我这两日脑子云里雾里,像忘了什么事,原来一直错将这妖当成了人,还误会了你。”
      “这妖看起来甚是棘手,月姑娘,你不如还是待在我身边,莫去送了命。”他忧心道。

      “无妨,”月回心中记挂着要尽快去擒那妖,但凡晚去一会它可能就会再多害一人,快速道:“江公子,之前确实是我骗了你,我此行前来所为的就是除了这妖。如今它已经暴露,我需要尽快去捉了它,免得祸及无辜。”

      江雪辞抓住月回的袖子,非常识抬举地道:“月姑娘说得对,我们还是赶紧去追。”

      月回欲言又止,她本想将江雪辞安置在这里,自己出去追,但转念一想这江雪辞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若是那妖来杀个回马枪,他必定凶多吉少,便点头,“走!”
      她反手拉住江雪辞的手腕,两人疾奔而出。

      大雪纷飞,红色的灯笼在廊间被吹得左右摇晃,挡风的帘子发出“啪啪”的拍击声,这些声音如肥肉煮出的荤腥泡沫飘在江府这碗汤上,偶尔炸出一道破裂声,只觉邪气无比。

      四周死寂一片,仿佛江府被彻底隔绝到了世界之外。

      风雪愈大,月回拽着江雪辞埋头前进,一路沿地上的血迹追着。

      可渐渐地,她发现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手中抓住的手腕冷得似寒铁,坚硬无比,身后江雪辞的喘息声越来越明显,仿佛响在她耳边,而她越往前走,就越能感受到身后那人的重量——
      就像是被她拖着在走一样。

      月回屏住呼吸,没有立刻回头,呼喊道:“江公子,你仔细想想,在与那妖相处的这几日里,有没有什么怪异之处?”
      “什么怪异之处?”“江雪辞”的声音在雪中有些不真切。
      “比如它除了呆在你身边之外,还经常去的地方有哪里?”

      “江雪辞”沉吟半晌,道:“有,它似乎经常会去戏园。”

      戏园?月回眼神微动,这东西说的话是否能信?保不齐是它设下的又一个陷阱,但它提到这个地方,会不会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江府里不知有多少人成为了这妖的寄居皮囊,活人死人夹杂其中,她不确定谁才是它的本体,如果贸然行动,情况就会变得很棘手。现在它既然有意与她周旋……
      “我知道了,那我们去戏园看看。”

      听见月回的话,一阵令人晕眩般的邪气笑声乍然响起,她身后的“江雪辞”炸成一捧雪花散了,留下一道鬼气森森的话:“好呀,我在那里等你。”

      月回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不知何时江雪辞被替换了。她出门时在江雪辞身上下了道禁制,姑且能护他免受妖的三击,感受到自己的灵气完整,说明江雪辞暂时是安全的。

      她折返去了戏园。

      戏园的朱红大门开了半扇,她甫一踏过高高的门槛,便见这不大不小的院子里坐满了人,才记起临近新年,最近江府夜夜都请了戏班子前来搭台演戏。

      本是热闹的场景,却在无声的寂静里,被大红灯笼映照得森然恐怖。

      所有人都背朝着月回,抬头盯着戏台。后面排往前,依次坐了府里的侍卫丫鬟、被江雪辞救济的那些江湖人士,仔细一看,陆元也坐在里面,坐姿笔直,乖顺无比。

      再往前便是与江家有来往的客人,皆是有权有势的富贵人家,其中还不乏一些达官贵人。这些人正中间坐着一肥胖男子,穿了一身白衣,在众人的簇拥中活像堵白花花的肉墙。

      他的身边贴着几个美艳的女人,姿态亲密,动作却极为不雅。再看戏台上,红布未拉,只能看到后面扭曲的人影。

      等月回进来,那不知何处的铜锣声一敲,红布咻然拉起,满座的人忽而僵硬地鼓起掌来。

      月回谨慎地观察着这些观众,他们脸上惨白一片,打上了腮红和口红,再一看那眼睛,瞳仁竟全都是白色的!

      她抬头,戏子入场,于戏台上缓缓唱了起来。

      这场戏演的是一个人自幼继承丰厚的家业,到了年龄便娶了贤妻。贤妻能干,替他打理家业,为他育有一儿,却不想那人人到中年开始流连花丛,最后种种负心行为逼死了贤妻,冷落幼子。

      此人荤素不忌,着迷一般沉溺于男女之事,甚至不避讳孩童,当着他的面都能与人发.情苟合。

      在此影响之下,幼子却没有长歪,反而日益成为了风范得体的家族继承人,人人见之无不称一声“言念君子,温其如玉。”

      整场戏看完,月回便知这幼子就是江雪辞,而戏中薄情寡义的主人公是江雪辞的父亲江洲
      戏剧结束了又开始,开始了又结束,为台下的人孜孜不倦地演着。

      为何这妖要在这演这么一出戏?

      此间已经没有了活人,若是江雪辞知道自己的亲人、昔日相处的下属全都被此妖迫害之后,大抵会极为伤心。
      也不知这妖要在这演这么一出戏。

      月回收了剑,暂时先放过这些“人”,转头却与“扶姬”对上了面。

      “扶姬”笑嘻嘻地,歪着脖子,上来就动了手。月回当即与她缠斗起来,但好在此妖似乎并不擅长战斗,被她打得节节败退,它逃离时不得不再次挣脱了扶姬的那层皮,剩下一具污秽的□□忌惮地盯着月回。

      眼神落到她手里的那把碧玉冷剑,嘶哑着嗓子道:“你是刑神?”
      月回冷冷盯着它,“现在才看出来,未免过于晚了。”

      这些妖魔有自己的消息网,刑神是它们的天敌般的存在——只要作恶,终有一日会被刑神斩杀,这样的诅咒深深刻在它们的认知之中。
      所以但凡接触过刑神的妖魔,基本都被斩杀了,不怪这妖认不出她。

      可只要见过月回,见到她经年累月斩妖除魔后煞气淬炼出的那把剑,求生的本能就会告诉它——你死期到了。

      不知想到什么,妖沉默了很久,而后又忽然猖狂大笑起来,开始不管不顾地攻击月回!它像拼了命一般,一反此前藏藏匿匿的作态!

      结果显而易见,自然是被月回斩杀了,随着它的死亡,戏台下坐着的人开始融化,最后只剩下一层皮滴溜溜地挂在原地。

      鹅毛般的雪飘落下来,盖住了这些摊在椅子上的人皮,也盖住了这些人的人生。
      瑞雪兆丰年,来年收成好。
      江氏一族经此一遭,此后却要大伤元气。

      月回轻叹一口气,好在江家的核心骨江雪辞还在,想起方才戏台上看过的戏,莫名觉得她应当陪他收完这最后的场。

      而另一边,江雪辞站在花园假山旁,昔日风景无限好的湖此刻已经结了冰,四周布满了残枝败叶,枯树坚石。

      他长身玉立,撑着伞遥遥望着远处。

      身后有拖沓的声音传来,一点点靠近他,临近身后伏在了他的脚下。

      “公、公子……”艰难的呼吸,沙哑的话语。
      江雪辞垂眸,那东西穿了一半侍卫的皮,一半仅剩下红白肉身,发白的眼睛竟然落了血泪,凄凄惨惨地盯着他。

      “被她打回来了?”

      冰冷的声音一如这雪,落在它的身上,竟让它这妖也感到了凉意。
      “我要死了。”它道。

      “嗯。”
      “如果有来生,我、我可以……跟在你身边吗?”它的心中不免升起了期盼,可换来的却是穿透心脏的剑——
      “算了吧。”

      它看见那郎艳独绝的公子随意丢了剑,拿出手帕擦拭手指,仿佛沾染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他也不再看它,撑着伞消失在了茫茫大雪里。

      濒死的妖瘫在雪地里,绒毛落了满眼,忽而想起好多年前看见的那个在柴房里躲着的瘦小小男孩。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它这妖也生了想靠近的心思,以为披上一层人皮就能站在他的身边。

      很快,眼里的雪花化作了水,四周燃起了灼热的大火。

      ……

      “江公子,你当真要烧了这江府?”月回惊愕道。
      片刻前,她找到了风雪中艰难行走的江雪辞,他似是受了惊,玉冠凌乱,身上是东一块西一块的污渍,好不可怜。

      她将江家的情况告知了他,问他想如何处理那些人的尸体。

      这些尸体要么由月回用灵力消去,要么集中起来用火烧掉,总归是留不下全尸。不管怎么说,对江雪辞这个独活下来的人来说,这样的事都难以接受。

      可没想到江雪辞说想一把火把整座府邸都烧了。

      江雪辞的声音充斥着不舍后的决然:“这府里不知还有多少那妖留下来的邪祟,为了避免祸及无辜,留下隐患,还是全都消了去,一了百了罢。”

      月回没有意见,这是江雪辞的事,他要怎么做她也干涉不了,只是可惜了这雕梁画栋的百年建筑,江家的厢房是她住过最精美也是最舒适的地方。

      “江公子,江府内的东西也一并烧了吗?”且不说那些金银财宝,她记得江雪辞是爱看书的,应该有许多珍贵的孤本绝记。

      江雪辞惨然一笑,“比起家人朋友来说,那些不过都是身外之物,既然他们都已不在,身外之物岂有独留的道理?”他的视线落在女子柔和的面庞上,转口又道:“至于我那书房,所有书籍内容我都已记在脑海中,若是世人有需要,届时再摹下来作以传世便可。”

      那富贵公子拿着火把,一步一步走上江府葳蕤门楣下的台阶,弯下素来笔直的脊梁,对这百年基业付了一把火。

      很快,大火烧起,月回为这方天地罩了个罩子,免得烧到其他地方。

      她望着这些噼里啪啦的火星,脑中突兀地冒出一句不知何处听到的诗:
      多情只有春庭月,犹为离人照落花。

      春庭月、春庭月……
      如今这春庭月也一同入了那离人梦,随风散去了。

      “江公子,此间事了,我也该告辞了。”月回站在雪里,同那才失了家的富贵公子作别。

      “月姑娘,”江雪辞却走近她,伞面挪到女子头顶上,替她挡了喧嚣风雪,“我已无家可归,可否与你一同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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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6章 春庭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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