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今天也不想负责！

　　黎雯站起身，走到投影仪前。

　　U盘插入电脑，幕布上跳出她精心设计的封面：简洁的黑白配色，中间一行大字——「第三季度项目复盘与策略优化」。

　　「各位领导、同事，大家上午好。」她的声音在会议室里响起，比她自己预想的要平稳，「接下来由我汇报策划部第三季度的整体工作情况，以及重点项目的复盘分析。」

　　她按下翻页笔。

　　第一页是数据总览。

　　「GM第三季度共执行17个项目，整体完成率94%，客户满意度评分4.7（满分5），较上月提升0.2。三个重点项目超额完成KPI，两个项目因客户方原因延期，已制定应急预案。」

　　数字跳出来的时候，黎雯用余光瞥了勒克司一眼。

　　他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叠放在身前，脸上没什么表情，但那种紧绷感似乎松弛了一些。

　　「在‘乐活’健康饮品品牌焕新项目中，我们采用了‘场景化渗透’策略。」黎雯翻到下一页，屏幕上出现一组精美的视觉画面——清晨的健身房、午后的办公室、夜晚的居家场景，产品自然地融入每个生活片段，「我们与12个垂直领域的KOL合作，产出356条深度场景内容，覆盖健身、办公、母婴等核心人群。」

　　她停顿一下，调出数据图表：「截至目前，相关话题在社交媒体总曝光量超过1.2亿，电商平台搜索量增长180%，直接带动首月销售额突破3000万，完成季度目标的127%。」

　　勒克司的指尖在桌面上轻轻点了一下。

　　黎雯继续说下去。

　　她汇报了每个项目的关键动作、数据表现、经验总结和优化建议。每一点都有数据支撑，每一个结论都有逻辑推导。她甚至预判了几个可能被问到的问题，提前准备了补充材料。

　　讲到“悦己”内衣品牌项目时，她深入分析了目标客群的心理：

　　「我们发现，购买单价三百元以上内衣的女性，核心驱动力不是‘性感’或‘舒适’，那是基础。她们真正为之付费的，是‘被自己珍视’的感觉。是即使外衣普通，内在依旧精致妥帖的那份私密底气。」

　　她展示A/B测试数据：A版文案强调「无痕」「蕾丝」「聚拢」；B版文案只有一句：「穿给你自己看」。B版的加购转化率是A版的3.1倍。

　　会议室里有人极轻地「啧」了一声。
　　勒克司的眉梢扬了扬。

　　整个过程中，勒克司只打断了她三次。

　　第一次是问某个数据来源的可靠性，她立刻调出第三方监测平台的后台截图。

　　第二次是问竞品同期动向她有没有监测，她展示了三份竞品分析报告，时间跨度覆盖整个季度。

　　第三次是问如果预算削减20%，策略该如何调整，她三分钟内给出三个梯度方案，附预期效果与风险系数。

　　当她说完最后一页，按下翻页笔让屏幕回到封面时，会议室里安静了几秒。

　　然后勒克司开口：「可以。」

　　两个字，平平淡淡。

　　但黎雯看见他微微颔首，那是一个极其轻微的肯定动作。他的身体向后靠回椅背，手指松开了交叠的姿势，那是他结束「审查」状态的动作。

　　「优化方向提得不错。」他补充了一句，目光落在她身上，「特别是关于用户情绪价值长效运营的部分。会后发我详细方案，看能否复用到其他品类。」

　　「好的陆总。」黎雯应道。

　　她坐回座位时，伊森在桌下对她比了个大拇指。周围几个同事也投来钦佩的目光。但黎雯没什么感觉，她只是觉得心脏终于落回了原位，后背上那层薄汗渐渐变凉，黏在衬衫上，有些不舒服。

　　会议在下午一点半结束。

　　勒克司宣布散会，拿起手机和咖啡杯，第一个走出会议室。他的背影挺直，步伐稳健，仿佛刚才那场长达几个小时、让所有人都筋疲力尽的复盘会，对他而言只是一次寻常的晨间阅读。

　　黎雯收拾好东西，跟着人群往外走。刚到门口，勒克司的行政助理拦住了她。

　　「莉莉，陆总让你去他办公室一趟。」

　　黎雯的心又提了起来。

　　推开总裁办公室的门时，勒克司正站在文件柜前翻找什么。听见脚步声，他没有回头，只是说了句：「把门关上。」

　　黎雯照做。门锁发出轻微的咔嗒声，隔绝了外面的世界。

　　「坐。」勒克司从文件柜里抽出一个文件夹，走到办公桌后坐下。

　　黎雯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脊背挺直，双手放在膝盖上。

　　勒克司打开文件夹，里面是几份装订整齐的文件。他抽出其中一份，推到黎雯面前。

　　「看看。」他说。

　　黎雯拿起文件。封面是GM总部的logo，下方有一行英文标题：「Global Management Leadership Rotation Program」（全球管理层轮岗计划）。

　　她翻开第一页，快速浏览。

　　计划概要里写得很清楚：为加强各区域公司的协同性，培养具有国际视野的本土化领导人才，GM推出新的高管轮岗制度。

　　核心内容是：各区域总裁及核心管理层候选人，必须先在纽约总部完成为期两年到五年的轮岗学习，深入了解集团战略、财务模型、全球资源调配机制，再回到原区域或调任其他区域担任要职。

　　「新规定。」勒克司的声音响起，「以后GM中国区、欧洲区、亚太区，所有区域总监级别的职位，候选人必须有纽约总部的外调经历。目的是确保未来的管理者既了解本土市场，又具备全球化视野。」

　　黎雯抬起头，对上他的视线。

　　勒克司靠回椅背，双手交叠放在桌面上，目光平静地看着她：「纽约那边原本培养的华人高管，上个月离职了。现在有一个名额空缺。」

　　他停顿了一下，语速放慢：「我觉得你能力不错。」

　　黎雯的眼皮促地一跳。

　　「外调纽约，比巴黎更有发展前景。」勒克司继续说，「纽约是总部，你能接触到最核心的战略会议、最顶级的客户资源、最前沿的行业洞察。在那边待两年，再回来，至少是总监级。如果能坚持五年又表现突出，直接晋升副总裁也有可能。」

　　他观察着她的表情，如同在评估一件投资品的潜在价值：

　　「你的英文很好，沟通不是问题。至于法语……」他挑了挑眉，「学到现在还在背基础对话，去了巴黎也跟不上节奏。不如集中精力，把纽约的机会抓住。」

　　黎雯握着文件的手指轻微收紧。纸页边缘在指腹下硌出浅浅的印痕。

　　这个机会来得太过突然。

　　一瞬间，自我怀疑和能否胜任的忧虑攫住了她，让她只是怔怔地站着，忘了回应。

　　她的沉默和脸上掠过的无措，落在勒克司眼中，却成了另一种解读。

　　他看着她，语气比刚才缓了一些，但剖析的意味更重：

　　「你是我见过学习能力和适应性都顶尖的人。半年前，你还满脑子感性创意，现在，你的项目复盘已经接近专业的商业分析报告。这种转变不容易。大多数人做不到，或者不愿意做。但你做到了。」

　　他稍作停顿，眼神变得深沉：

　　「当然，有得必有失。纽约生活成本高，工作强度会比现在更大。而且离家远，十二小时时差，意味着你可能要经常在凌晨开会。」

　　勒克司说完唇角轻牵，眼里掠过一丝理解，「个人生活会受到影响，尤其对那些需要你花费精力去维系的关系而言。」

　　最后这句话说得轻描淡写，但黎雯听出了其中的意味。他在提醒她，如果去了纽约，她和万禹宁的关系会面临什么。

　　十二小时的时差，一万两千公里的距离，还有完全不同的生活节奏。

　　「但这个机会不是每年都有。」他很快话锋一转，身体前倾，双手交握放在桌上，形成一个具有压迫感的姿态，「我给你三天时间考虑。如果想去，周五之前给我答复，我会向总部推荐。如果不去......」

　　他耸耸肩，一个极其轻微的动作：

　　「名额会给别人。好几个总监都在争取。他们的资历比你深，人脉比你广。」

　　黎雯低下头，看着手中的文件。

　　白纸黑字，条理清晰。晋升路径、培养计划、薪资待遇、福利保障......

　　一切都被量化成具体的数字和条款。这是一个标准的、诱人的职业发展机会，像一块精心包装的蛋糕，散发着香甜的气息。

　　她的脑子在飞速运转。

　　纽约。全球广告业的中心。GM总部。副总裁的晋升通道。

　　她想起自己刚进GM时，站在星辉大厦楼下抬头仰望的情景。那时她想，能在这里站稳脚跟就好了。后来她想，能升到项目主管就好了。再后来她想，能外调去巴黎就好了。

　　现在，一条更快的路摆在她面前。

　　快得让人心悸。

　　「我去。」黎雯抬起头，声音清晰地说。

　　勒克司的眉毛微微扬起。显然没料到她会这么快做决定，连一丝犹豫都没有。

　　「你确定？」他问，目光锐利地审视她，「不需要......和男朋友商量一下？」

　　黎雯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指的是万禹宁。

　　她摇摇头，「他会支持我的。」

　　这句话她说得很自然，只是陈述一个事实。

　　勒克司盯着她看了几秒，忽然笑了。那是一个极其短暂、几乎算不上笑容的表情，嘴角只是轻微扯动了一下。

　　「也是。」他说，神色里有种黎雯看不懂的复杂意味，「他那种人，确实会支持。」

　　黎雯不知道「那种人」是什么意思，但她没问。在勒克司面前，她不想谈论私事。

　　「好的。」勒克司站起身，表示谈话结束，「那没什么事的话，你先出去吧。具体的流程和准备工作，人事部会联系你。」

　　黎雯也站起来，拿起那份文件：「谢谢陆总。」

　　「等等。」勒克司叫住她。

　　黎雯停下脚步。

　　勒克司从文件夹里又抽出一份文件，递给她。这份更厚，封面上印着「CONFIDENTIAL」（机密）的字样。

　　「这是纽约那边近期的重点项目简报。」他说，「拿去看看，了解一下他们的工作节奏和业务重点。尤其是第三部分，关于AI营销的应用案例，纽约团队已经跑通了一套模型，国内还没人做。」

　　「谢谢陆总。」黎雯接过文件，沉甸甸的，似接过一个承诺。

　　「还有，」勒克司看着她，眼神殷切，饱含厚望，「你要记住，机会只留给准备好的人。如果你选择去，就不要给自己留退路。纽约只属于那些双眼放光，行动迅猛，敢于虎口抢食的野心家。」

　　黎雯点了点头，转身离开办公室。

　　门在她身后轻轻合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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