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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相
这些年来的战争中,自从乔大将军上阵之后,契军节节败退,本来地盘都已经扩大到了距离虞丹不远的地方,可到后来,逐步退于盘水的另一边。
云洲是契皇称帝的地方,也是契国核心所在,他们一度被逼迫到只能守下云洲一城。
乔榕不是不想攻下云洲,他是最想的人,早日攻破拿下契皇,他的功绩就再也无人能抗衡了。
但云洲地势偏僻,背靠大山,前临盘水,又做了非常严密的布防,乔榕实在是难以啃下这块肉。
契军得以修生养息。
玉国的年号还在沿用昌定,徐泓在位不过刚刚一年,徐珏登基时谁都没提这件事,徐珏不在意这些,至于乔太后为什么不提,又是有什么隐秘的心思就不得而知了。
昌定三年初,本来节节败退的契军打了第一个胜仗,后来史书称盘水之战。
契皇隐忍许久,利用乔榕好大喜功的心态,设计让他们横渡盘水,实则契人早有埋伏,重创乔家军。
乔榕也受重伤,不得不将撤回京中,契军受到鼓舞,势头凶猛,一路高歌猛进。
传闻中契皇是个十分骁勇善战的皇帝,参与了好几次重要作战,这让契军士气极其高涨。
世人都知道,领兵打仗是契朝皇室与生俱来的天赋,也是在几百年前的契朝时期,国家版图达到了两千多年来的顶峰。
契人崇尚武力,野心勃勃,全民皆兵,战斗力惊人,即使原本的契朝已经灭亡,可这份印象在新契朝上得到了淋漓的体现。
契人攻下东南数城,包括虞丹在内,乔氏一族大惊,在攻城前携家眷共二百三十七人离开虞丹,想着投奔京中的乔太后。
契军势如破竹,长矛直指玉京。
昌定三年冬,契军驻守北方重地柳关,此地距离玉京不过一天路程。
乔榕长期心事重重,心情郁闷,外加伤及心脉,没有熬过这一个冬天,死在了决战之前。
至此,成为乔氏没落的开端。
契人驻扎在柳关随时可能打过来的消息,乔太后想瞒也瞒不住,百姓不是傻子,这消息很快像寒冬的冷风般刮了个遍。
方敬自然也听到了这个消息,他提着半只烧鸡,半壶白酒去了严行已的小房子。
风雪刮在他脸上生疼,可这也比不过国破家亡的悲痛。
玉朝短短几十年,居然遇到了如此严苛境地。
严行已正在擦拭自己的长剑,见他来,剑光收进了剑鞘之中。
“你这捕头当的不顺意?怎的愁眉苦脸的。”
方敬坐在了饭桌旁边,严行已闻到了烧鸡的香味,不用方敬喊,就自个儿坐过来了。
方敬说:“如今契人就在柳关,哪里还能高兴的起来。”
严行已掰下汁水充盈的油滋滋的鸡腿,听自家徒弟提及契人,啃了一口鸡腿,目光打量着自家徒弟。
方敬长相属于很讨喜的那种小年轻,看起来很善良,方敬也确实十分善良,这离不开他原本的品行,也离不开严行已的教育。
严行已琢磨着措辞,说:“如果玉军与契军在城外打起来,你支持哪一边?”
方敬狐疑看他一眼,说:“我与师父都是玉朝子民,我又在玉朝为官,吃朝廷饭,自然是支持玉朝,难不成还能支持那什么契国的!”
方敬说的肯定,严行已闷头啃完了鸡腿,又掰了个鸡翅膀,又仰头喝完了一碗酒,才擦了擦嘴,问他:“方敬啊,你还记得你爹娘吗?”
“师父怎的提起这个?”
严行已端着酒碗,看着他,说:“你就回答师父还记不记得!”
方敬想,他师父这次醉的好像比以往哪次都要快,但他尊敬师父,依然照实回答说:“只记得一些很零碎的场面,我总做梦梦见一个看不见脸的女人抱着我,站在满是轻纱的房子里,起初我不知道这个梦的含义,随着年龄的长大,我想这是我对我母亲唯一的记忆。”
严行已喝了口酒,也叹了口气,方敬的心提起来许多,他问:“师父……怎么今天提这些?”
严行已看着他,外面大雪簌簌,屋内师徒二人围着一张小小的木头桌子坐着,烛火照在方敬紧张的脸上。
严行已在保守一个秘密,他的武功和见闻确实不是一个普通前捕头该有的,他之所以停止闯荡江湖,来京中谋生,都是为了这个秘密。
如今契人差一步夺取玉京,严行已必须将这件事告诉方敬。
严行已说:“敬儿,你母亲是契朝长公主,父亲是契朝将军,算起来,你与如今的契皇还是表兄弟,你父亲母亲都死在了玉人攻入长恩的那场战役中。”
方敬愣神片刻,喉头干涩,最后说:“师父,您喝醉了。”
严行已的眼中全无醉意,他只是用一双黑色的眼睛看着自家的徒弟。
方敬猛地站了起来,深呼吸了几次,窗外的雪越下越大了。
“你是说,如今的徐氏是……是我的杀父弑母的仇人?那可怖的契皇才是我的家人?”方敬说,他声音发抖颤,“这怎么可能!”
“这怎么可能……”
严行已说:“契皇也没什么可怖的,说起来,你还见过他,他当年化名陈舟,正是做了颜家少爷的管家。”
方敬来回踱步,说:“怎么会有这种事……”
严行已喝着酒,说:“对啊,怎么会有这种事,所以方敬,你要怎么办?”
方敬问:“怎么办?”
严行已说:“如今契人马上要攻过来,我可以带你去见契皇,我有长公主殿下的信物,足以恢复你的皇族身份,从此你我都会与玉国对立。”
方敬现在的思绪很混乱,一方面,他已经做了二十多年的玉人,从小的意识里徐氏就是唯一的国君,他的同僚,他的朋友也全都是玉人,即使乔氏外戚势力压制皇权,他也觉得只要徐氏还是皇帝,这天下就不会变。
他想到那总是把他当亲生孩子对待的大娘大叔,关心他的街坊邻居,他很爱这一切。
在得知契人要攻打玉京,他恨契人打破他日常的美好,也是憎恶战争,担忧玉京里的百姓受到伤害,可如今,师父告诉他真相,他梦中那个没有脸的女人逐渐被更多的笔墨填满。
他隐隐记起来了更多,原来那满是轻纱的地方正是一处宫殿,母亲穿着华贵的红色长裙,裙摆拖在了地上,母亲头上戴着满头金饰,低下头逗他时,叮铃作响。
母亲是陈舟父亲同父同母的长姐,两人身上竟流淌着同一脉的鲜血。
他记起之前同陈舟在颜府相遇,多么偶然的一次见面。
原来,他最初的梦是被徐氏毁掉的。
他不恨玉京的百姓,不恨玉朝的子民,却没有办法不恨徐氏皇族。
他想了许久,说:“师父,我想去见契皇。”
……
乔大将军死时,乔太后并未大办葬礼,她很悲伤,却也知道兄长是败军后病死,这不值得宣扬,也不风光。
明明兄长战无不胜,为何会死于盘水?
自从乔将军死后,虞丹城被占领,乔太后就沉迷于鬼神之说,日日诵经祈求天上神仙。
乔氏的破败让她彻底失去了原本的光彩,关于两个儿子的梦魇又每日找上她,她消瘦,病痛,脸色苍白。
朝臣们都发现这是一个顶好的徐珏亲政的机会,当然,如果徐珏是个正常皇帝的话,他肯定是愿意亲政,从乔氏手中接过权力。
但他绝不是正常的皇帝,坐上皇位不过是他毁灭乔氏的过程,也是手段。
他不但没有亲政,还日日于宫中享乐,白天听小曲儿,晚上看歌舞。
乔太后每日把自己关在宫中,更无暇去管徐珏。
明明兵临城下,却又停止了每日的早朝,大臣们上的奏折堆积成山,再也无人去翻看批阅。
不断有人提出要卸甲归田,辞官返乡,上位者没有接受,也没有拒绝。
巨大的王朝像一夜之间停止了运转,只剩下宏伟的空壳。
百姓在逃离,当官的也在逃,他们好像每个人都能预知未来要发生什么,朝中只剩下垂暮的老臣,和乔氏共进退的乔氏子弟。
他们像在等一场审判,来自于契皇的审判。
玉朝没能等到它的昌定四年,也没能等到春天,契人攻进皇宫的时候,乔太后穿着一袭白衣,正要吊死在自己宫中。
徐珏让人拦住了她。
乔太后已经瘦的只剩下了皮包骨,一双漆黑的瞳孔像挂在眼眶中的黑珍珠。
乔将军的死断了她生命中的最后一根稻草。
徐珏倒是神采奕奕,风光依旧,即使宫外已经硝烟四起,他还是那般平静的带着笑意。
乔太后说:“你为何要拦我?我死了不是你最高兴的事么?”
徐珏笑意森森,说:“太后娘娘这是什么话,娘娘也算朕的嫡母,朕为何会高兴呢?”
乔太后说:“你一直都知道是我杀了你的母亲。”
徐珏点头,说:“是。”
“是你将毒药给了钧儿,让他杀我。”
“是。”
“是你将泓儿放走,又让人告知与我。”
“是。”
乔宁宁的泪水从眼眶中滴落,她说:“你如此恶毒,简直如同恶鬼。”
徐珏一步一步逼近她,脸上的笑意一直挂着,看起来阴森无比,他说:“娘娘毒害我母亲时,是否想过自己也是恶鬼?娘娘受的苦,远不如我的万分之一。”
乔宁宁声音嘶哑,恶狠狠地看着他,说:“你会遭到报应的。”
“那也是娘娘先遭到报应。”
话音刚落,太后的宫门被长枪挑破,一人骑着黑色大马,身披银色甲胄,从门外走来,手中抓着一个头颅,正是守卫的乔忠。
他将头颅扔在了乔太后脚下,乔宁宁失声尖叫,徐珏满脸厌弃地看着地上的一滩鲜血。
“护驾!”乔宁宁大喊,她头发凌乱,衣服上满是灰和血迹,在宫中大喊大叫像个疯子。
契皇骑着马走到了她面前,长枪一挥,枪尖正对着她的咽喉。
周汜问:“乔太后,朕问你一个问题。”
“当年害死颜氏夫妇的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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