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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故意的
林间深处，一座不大的废弃遗址内，阵阵药香穿过勉强还能使用的破旧丹房缝隙，散向四周。
云灿和秦星洲守在遗址外，嗅着偶尔飘过来的药香，不时回望一眼丹房所在。
这一等就是一整晚，天光由暗渐明，空气中残留的药香也由浓转淡，风一吹，几乎微不可闻。
云灿耸动鼻尖，察觉这一变化，望着丹房的方向不禁有些忐忑：“不会出什么意外吧？”
收集许久才有了这两份药材，想到炼制失败的可能，他难得露出肉疼的表情，暂且不提重新搜集耗费的时间，类似碧玉琼浆这样的天材地宝，以后能不能找到也是未知。
秦星洲闭上眼，侧耳捕捉丹房附近的动静。怕影响到炼丹，他的神识停留在丹房外几丈远外便不再靠近。似听到什么，他眼睑微动，倏地睁开眼，抓住云灿的手，稍一用力就将人带入怀中，道：“走。”
“诶？”
云灿腰间一紧，接着身体一轻，他下意识搂紧秦星洲的腰，还没反应过来，一个起落，人已经站在丹房外的空地上。
秦星洲抱着人，微一垂眼，视线便落在近在咫尺的耳垂上，他顿了顿，缓缓松开揽在云灿身上的胳膊。
云灿刚站稳，就听到丹房内的隐隐笑声，他瞬间明白了什么，惊喜地推了推秦星洲，无声催促。
秦星洲捏了下云灿的后颈，大步朝丹房门口走去。云灿这会儿顾不上其他，默契跟上。
他们刚到丹房前，门从里面打开，吴行秋与罗昆皆面带喜色，见到二人也不意外，在他们询问前，吴行秋率先开口道：“两批药材得中品丹一枚，下品丹两枚，吴某幸不负所托。”
说着，他虽有不舍，仍将装着通脉丹的玉瓶递了过来。
居然有三枚！云灿盯着那玉瓶，一时心绪激荡，他的经脉有救了！！！他终于不废了！！！
秦星洲接过瓶子打开，里面赫然是三枚圆润的丹药。丹药通体成半透明色，表层附着一层浅白莹光，是通脉丹无疑。他小心收好通脉丹，余光瞥了眼身侧发呆之人，后退一步，躬身行礼，郑重道：“多谢吴前辈。”
云灿也跟着行了一礼。
“不必客气，是我该感谢你们才是。”吴行秋扶起两人，迟疑道，“说来惭愧，吴某另有一事相求。”
通脉丹炼制成功，身侧之人自此将再不受经脉一事困扰，秦星洲心情明显不错，闻言也不推辞：“前辈请讲。”
“我族中血亲皆为人所害，只剩一可怜孙儿，也在七岁时经脉尽断，再无法修炼。”吴行秋叹了口气，压住心头翻涌的辛酸，语气涩然，“为医好他，这通脉丹丹方我一寻就是十几年，不想如今有此机缘，见到了丹方，还炼成了丹药。”
他望了一眼秦星洲手中的丹药，恳求道：“秦贤侄，这三枚通脉丹，可否换一枚予我？”
秦星洲蹙眉，通脉丹久未现世，若是寻常之物，换什么都是亏。但通脉丹的主人不是他，以他对云灿的了解，吴行秋既开了口，云灿必定心软，不仅会同意换，说不定还会直接送。他正思考如何劝人，一道刻意压低的传音悄然至耳畔。
云灿：“换吧，三枚呢，而且人家还帮咱们炼了丹，要不直接送也行？”
秦星洲：……
秦星洲闭了闭眼，在吴行秋殷切的目光下，薄唇轻启，遂了某人的愿：“吴前辈客气了，那便换。”
“好好好，多谢贤侄。等出了秘境，我必带我那孙儿登门道谢。”压在心头多年的事情得到解决，吴行秋喜不自胜，一下子放佛年轻了好几岁。他稍稍思量，一挥手，十几件瓷瓶和玉盒等物整齐悬浮在几人面前，“不知这些贤侄可看得上的？”
他知这些比不得通脉丹，但这些年为补全通脉丹的残方，携带的珍贵之物都被他拿去换了所需之物，如今只剩下这些。但这些，别说云水镇的修士，对一些大宗修士而言，也算大收获了。
“想要什么？”秦星洲传音给云灿，兴致缺缺扫了眼面前的丹药法器等物。
地阶丹师出手之物自是不凡，丹药和灵植占了多数。别的不说，光是筑基丹就有一整瓶，寻常修士见到必会大打出手甚至哄抢争夺，更遑论这里是云水镇，筑基修士屈指可数。但有通脉丹珠玉在前，就显得平平无奇了。
若未筑基，秦星洲必然也要心动，可现在，他只觉这买卖太亏，但他仍看得仔细，查看之余，不忘传音给云灿实时介绍。
“筑基丹一瓶，共二十四枚。”
“破阶丹，十二枚，可助修士突破境界，但……”
……
在修真界待久了，云灿也知道自身修行的重要，丹药不能乱吃，更不能多吃，一味靠丹药提升修为，后期可能出现境界不稳，丹毒郁结等情况。此时听秦星洲一一介绍这些丹药的优缺点，一时拿不准换什么，也犯了难：“我再想想。”
掠过一件法器，秦星洲心中一动，抬手间那法器便落入掌中，他打量着手中之物：“聚灵阵盘？”
这话一出，众人都被吸引过来。云水镇灵气稀薄，若有聚灵阵盘加持，修炼速度定然要快上许多。至于快多少，则取决于阵盘的等级。等级越高，聚集灵气的能力则越强。
吴行秋看到那阵盘，顿时一阵尴尬，忙从储物袋中另取一个聚灵阵盘递过去：“是，但这阵盘早已损坏，不知怎的混了进来，贤侄若想要聚灵阵盘，可看看这个。”
“不过我手中也仅剩这一个了。”生怕换通脉丹一事出变故，吴行秋提前交底道。
秦星洲接过，激活阵盘。汹涌而来的灵气引起一阵波动，之后逐渐平复，以阵盘为中心形成一道浅色光晕。
光晕之内灵气缭绕，深厚浓郁。云灿几人皆是修士，对灵气感知敏感，粗略估算一番，灵气翻了十倍有余。
罗昆激动道：“高阶聚灵阵盘。”
高级阵盘才有此效果。
云灿眼睛噌地亮了，好登西啊！
聚灵阵盘的炼制向来由大宗门把控，一般只供内门弟子或长老使用，只有少数中低阶流落在外高价参与拍卖，高阶的几乎见不到。
见云灿眼巴巴看着聚灵阵盘，秦星洲不用问就知他定然想要。顶着云灿渴望的小眼神，秦星洲心中失笑，却将完好的阵盘还了回去，问道：“前辈手中可还有废弃阵盘？”
吴行秋愣了下，分明有意却不收，反而问起废弃阵盘，他确认自己没听错才回答：“有是有，只是废弃阵盘皆因损耗过度不可再用，你拿去也只能闲置。”
他瞧了眼一旁的罗昆，补充道：“你不必看罗老弟的份上卖我面子，如今我虽只余这一个阵盘，阵盘重要，但价值远不及通脉丹。”
秦星洲拱了拱手，一口回绝道：“废弃阵盘晚辈另有他用，还望前辈莫要拒绝。”
吴行秋有心再劝几句，见他态度坚决，只能作罢。
云灿扭头，灼灼目光落在秦星洲侧脸，这家伙从不做赔本买卖，放着好的不要，只取废弃阵盘，不会是能修吧？
不会吧不会吧？思及秦星洲之前布下的小型聚灵阵，他直觉自己猜中了。那小型聚灵阵为养灵植而设，汇集的灵气和辐射范围虽不如刚感受到的阵盘，却也行之有效。
云灿发呆的间隙，秦星洲已与吴行秋完成交换，成功将吴行秋手里所有的废弃阵盘打包走。因与罗昆他们目的地不同，辞别二人后，秦星洲与云灿便往另一方向而去。
望着两人离开的背影，吴行秋感慨道：“通脉丹丹方失传已久，未曾想竟出现在云水镇。这个年纪有如此心性，却又不缺实力和运道，前途不可估量啊。”
能得老友这么一句夸赞，罗昆心中满是欣慰，难得没有谦虚：“那是自然。”
“若有一日他们有所求，或想离开南霄洲，我定竭尽所能。”吴行秋惭愧道，“以几个废弃聚灵阵盘换取通脉丹及其丹方，我这当前辈的属实不厚道，只是以我如今境地，除这一身炼丹本事，暂时拿不出更多了。”
南霄洲之外，那便是修真圣地——中洲。罗昆惊诧地望着老友，笑道：“那就先谢过吴兄了，吴兄来历不凡啊。”
吴行秋苦笑，摩挲着指间不起眼的族徽，自嘲道：“来历不凡？隐姓埋名来此，你便知我如今境地，我为报恩，亦有私心，不过除此二人外，此事还请罗老弟莫与他人提及。”
“吴兄放心。”
——
一僻静山谷中，云灿盘膝坐在地上，闭目感受着体内灵力流转，前所未有舒畅。经脉畅通，灵力运转再无滞涩，像是来去自由，又可控制自如的风。
他唇角扬起一抹惬意的笑，感知到秦星洲的位置，探出一丝灵力缠上秦星洲的小腿，并灵活地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秦星洲垂眼，不疾不徐顺着那道灵力走到云灿面前，半蹲下身搭上他的手腕。
云灿睁开眼，笑看着秦星洲。
灵力沿着经脉在他体内游走一圈，确认没什么异样，秦星洲收回手问道：“好了？”
“好了。”云灿龇牙，笑得开心，像是春日面向朝阳盛开的花，灿烂又富有感染力。
秦星洲冷冽的气质散了几分，不由也跟着笑：“很开心？”
云灿点点头，手欠地拨弄着秦星洲腿上由灵力凝聚而成的蝴蝶结，托着下巴跟秦星洲约战。
“师兄，打一架？”
秦星洲挑眉：“惦记多久了？”
云灿眨眨眼：“你猜？”
秦星洲定定凝视着他，如墨般的眼睛里尽是坚定：“我不会放水的。”
“谁要你放水了？打不打，给句话？”云某人big胆挑衅。
“打。”
秦星洲持剑横在面前，抬眼瞥了眼云灿，凌厉的剑气骤然迸发。
明明剑未出鞘，云灿却觉周身有数道利刃正对着自己，逼得他连退几步，快速闪身躲避，根本来不及出招。
刚躲过一劫，危险的感觉再次降临，整个人像是完全暴露在剑下，无处可躲，无处可逃。云灿足尖点地高高跃起，谁想经脉刚恢复，用力过猛外加操作不当，他嗖地窜至半空。
云灿惊了，来不及感叹自己变厉害了，身体就不受控地极速下坠，眼见即将现场表演屁屁碎两瓣，他腰身一拧连续几个翻滚，卸去那股力道，最终仰面躺地，勉强得了个“善终”。
见势不对早就收了灵力，此刻一言难尽的秦星洲：……
云灿不敢去瞅秦星洲的表情，摆烂般把摊平，两眼空空望天，屁屁没碎，打败秦星洲的“雄心壮志”被击个粉碎。
人最大的敌人果然是自己。
秦星洲走近，弯腰伸手：“起来。”
云灿瞄了眼人，又瞄了眼，心一横抓住秦星洲的手从地上坐起来，抹了把脸，耍赖道：“三局两胜，再来。”
第一场，某人没撑过三招，败。
第二场……
第三场……
……
一局变三局，三局之后，谁也没喊停。嘴上说着不放水的人当起陪练，给人喂招的同时兼顾激发“对手”战力。
灵力带起的风吹起秦星洲的衣摆，墨色发丝飞舞，即使有所收敛，剑势所过之处，锋芒尽显。
在又寻到一处无法忽视的破绽时，秦星洲的剑破空而来直取要害，云灿手忙脚乱抵挡。关键时刻，秦星洲收了剑，残留的剑气激荡，云灿如同飓风中的风筝，被扫飞出去。
云灿一脸生无可恋。
秦星洲旋身而上又一次接住人，见他不嚷嚷着“再来”，轻笑一声将人放下：“不打了？”
“不打了。”云灿郁闷地做了个投降的手势，忽地嘴角微扬，闪身跃至秦星洲身后，刚想从背后来个偷袭，伸出去的就被秦星洲精准抓住。
在习惯反手将人甩出去前，秦星洲意识到什么，动作一滞，眼中闪过笑意，略一矮身将人提溜到背上，一手圈住那人的腿背了起来，还往上颠了下。
云灿：……
他啪叽倒在秦星洲背上，两手垂在秦星洲胸前，蔫了。
秦星洲侧头安慰背上的人：“回去就修聚灵阵盘。”
“真的？”
“嗯。”
秦星洲背着人慢慢往前走，四域之中此地气候最为舒适，云灿趴在秦星洲的背上，望着恢复湛蓝的天空感叹：“天气真好啊！”
“喜欢？”
“喜欢。”云灿把脑袋搁在秦星洲后颈蹭了蹭，“以前以为修复经脉是锦上添花，没想到真有这一天，会这么开心。”
“师兄，谢谢你。”
柔软的发丝滑过脖颈，秦星洲唇间含笑：“你想怎么谢？”
“早点把功法给你？”
“那是我应得的。”
云灿：……还真是一点儿亏不吃。
“你想我怎么谢？”
“什么都可以？”
云灿递出自己的储物袋，大方道：“你挑。”
秦星洲：“欠着，有你还的时候。”
话落，他感知到什么，脚步顿了顿，提醒背上的人：“不下来？”
云灿懒洋洋趴在秦星洲背上，戳了戳人，语气闲闲散散：“堂堂筑基，不会连个人都背不动吧？啧啧，师兄你有点虚啊！”
秦星洲闭了闭眼，继续向前，特意压低的声音冰冰凉凉：“你试试？”
云灿没心没肺，随口回道：“不了不了。”
秦星洲圈在云灿腿的胳膊紧了紧，停住脚步，云灿以为这是放下他的前奏，搭在秦星洲肩上的手一把圈住了秦星洲的脖子，笑得得意：“我就不下来。”
秦星洲含糊应了声，耳根通红。
“不会真背不动了吧？”云灿正奇怪怎么不走了，一抬眼，一道熟悉的人影由远及近，从天而降。
宛如晴天霹雳。
罗昆看着自己的徒弟，又看看秦星洲，默了默。
云灿也沉默了。
四目相对，云灿慢吞吞地直起身，接着像是反应过来，唰地松开圈着秦星洲的手，呲溜往下滑。他挠了挠脸颊，脸红得跟猴屁股似的，干巴巴解释：“我跟秦师兄闹着玩呢！”
“哦，无事，就是为师有一事忘了与你们说。”
想起此行目的，罗昆叮嘱道：“近来这秘境的人越来越多，各地修士混杂，很不太平。为师与罗兄曾遇到一人，此人不知修习了什么邪术，专门取人精血，你们且小心些。”
秦星洲想起雪魔海白虎一族之事，眉头微蹙，行礼道：“多谢罗长老提醒。”
云灿：“谢师父提醒。”
见两人上了心，罗昆点点头，也不耽搁，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
“为师走了，你们继续玩。”
目送罗昆走远，云灿磨了磨牙，转身：“秦星洲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师父过来了？你故意的。”
秦星洲：“嗯，我故意的。”
云灿深吸一口气，拳头硬了。
秦星洲瞥他一眼，抬腿越过人，然后运起灵力，跑了。
这家伙！
云灿转瞬就追了上去。
“……你个混蛋！跑什么？你站住！腿长了不起？”
罗昆回头，远远瞧见追逐打闹的两人，摇了摇头，笑叹：“年轻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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