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花抵酒钱

作者:瞅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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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久不见


      时间的磨盘静静磨,这一个多月里陈述很忙,忙到甚至没什么机会去停下来回忆。
      他并不喜欢如此奔波,但这份忙碌帮他抵消掉了一部分止不住的想念。
      今日厉娘前来万渊的住处有事商议,来时他正要跟万渊出去。
      瞧见来人,万苍搭着厉娘的腰将她转了一圈扶到椅子上,“厉栀,你可好久不来我这儿了。”
      扭头伸手要去捞陈述时他已安定坐下。
      厉娘无视他的话直接说:“今日我得了一桩朝廷的消息。”
      万渊觉得奇怪,“朝廷的消息有什么好说的?”
      她握着细鞭作势要打,万渊讨饶了两句她才继续开口。
      “那狗皇帝死了。”
      “呦,”万渊拍手叫好,“这可是个好事!”
      “好什么好事,新上任的皇帝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那位鄘州的王爷成了摄政王,”
      万渊不等她说完抱着双臂不屑一顾道:“怕他作甚,他还真能把手伸到我们头上?”
      “你闭嘴吧!”她没好气地瞪了一眼。
      “舫主怕他动干戈动到江湖上?”陈述问。
      “这摄政王可不是个省油的灯。”
      厉娘不急不缓地冲他点头。
      “新皇刚上任,他就迫不及待地整顿吏治,淘汰各种老弱、贪腐、无能之官员。
      去年刚立的科举已入册被他轻易给废弃,好些个规章都给推翻了,听说现在朝廷里那帮狗官各个自危遵分,各知所行。
      就连江湖四大派之一的千机阁都被他给收了去,这么大的动作,谁知道他会不会动到我们北玄头上?”
      陈述从她的话中得到的第一想法居然是:这件事还不够大。
      预计的忧患和真正的危机相差太多,最好有什么铺天盖地的大事件能把雾凇疏尘两人从山里震出来。
      毕竟过了这么久,他也只能接受——白鹤并未给他们两人传达到消息——这个他并不想接受的事实。
      人在达成某种目的时唯恐天下不乱,想要享受外物打破规则而顺理成章地带来便利。
      陈述突然无奈地露出个笑。
      失了智了。
      “行了,不是什么大事”万渊摆摆手,“也值得你这样辛苦跑一趟。”
      “我可不是单为这事来的,近来舫中蛇毒库存不够了,我来找你支应。”
      “过些时日我差人给你送过去。”
      “这不就有现成的人吗?”厉娘侧耳用低微而惑人的声音说着,同时不忘给陈述送过去一个媚眼。
      万渊见此先是恼火地在原地走来走去,而后把手搭在陈述肩头愤恨道:“他要跟我一块出去,没空!”
      陈述起身远离风暴中心。
      “哦?是吗?”她走上前扭着腰伸出食指勾着万渊的腰带绕着人转了一圈。
      “要是为了这么个小事撒谎,那可是个十足的大傻瓜呢。”
      “怎么就撒谎了?你没来我正打算带他出去呢!”他绷着身子看向陈述,似乎要等他进一步证实他话里的真实性。
      穿堂风扫过腥湿的潮气,蜻蜓低飞在阴沉沉被覆盖的门前。
      陈述对他们的你来我往不感兴趣,无视两人提步离开找段伯拿伞去了。
      历娘看他们真要出门,不忘对万渊提醒:“他的手可沾不得血,你可要照看着些。”
      话了目光中带着笑意转身离开,独留万渊一人在原地忍怒含屈。
      石板街上哒哒马蹄声响,风吹的衣服胡乱扑腾,街上小贩大多收了摊。
      陈述见这条路并未来过,终于出声问:“要去哪里?”
      “带你见个人。”
      陈述蹙起眉,“见谁?”
      “另一位副主,万苍。”他面露不耐,“近来有了你,我所管辖的区域过得太安宁,他生了疑心要见你。”
      陈述拉住缰绳停了马,“今日我身子不适,改日再约吧。”
      突然迸发的惊雷挑动神经,忽闪着狂风暴雨为闪电幕布伴着奏,紧接着的是倾盆般的大雨。
      他跳下马时段伯立刻随之动作并撑开了伞面与他共撑,万渊的手下尚未来得及反应使他淋了一身的雨水。
      “发什么神经呢你?!”万渊气不过冲他大吼。
      陈述淡了眉眼,静静看着他答道:“副主似乎忘了,我并非可供你差遣训斥的身份。”
      万渊虽性子急躁好在懂得进退,立马拱手与他赔礼,“方才是我对不住你,不应当拿你撒气。”
      陈述偏头接过段伯手中拿着的另一把伞撑开,牵着缰绳头也没回的原路折返。
      雨水带着灰蓝色的色调晕染世界,阑珊的雨配合着雷电势头越发的凄惨了。
      风顺着大敞着的门窗扑面而来,带着束发的浓青色绸带如折翼的蝶掠过虚空。
      雾凇伸手抚正了飞起的发带,眼中带着一丝浅淡的笑意:“又发什么呆呢?”
      疏尘将唇线绷平,怔怔看着窗外没答话。
      “这次的雨又不知要下多久。”
      疏尘依旧没回过神来。
      雾凇看着他突然又问:“你想回余昌吗。”
      他忽而迟缓地眨了眨眼睛,询问似的回望过来。
      自回来时他常常常一副默默思考的状态,究竟是为什么雾凇自然心如明镜。
      “当日我们宿在落雪可以并肩而行,如今坦明了身份,纵使陈述不在意还有其他人呢。”
      她说话时心中也觉得不痛快,像是有什么东西哽在心头。
      她倒是有想过有朝一日离开落雪就主动告知身份,这样倒能多留存几分体面。
      但当时的情况容不得她解释什么就辞别,反而没有折返的余地。
      “我从不逼迫过你做任何事,若你不高兴,我们回去——”
      疏尘颤着睫,低垂着眼皮敛去深瞳中看不懂的情绪。
      “是放手,我不想。”
      他的语气很平淡,甚至让人感知不到其中所含情绪。
      雾凇骤然僵住,张着嘴巴有短暂的思维停滞。
      不想什么?不想回去还是不想放手?答案是放手的问题是什么来着?
      砰——
      伴随着呼啸的风声带来的树枝折断倒塌声传入房中,院外有仆从慌慌张张跑进来。
      “门主,紫薇树被风刮折了!”
      念阁这棵紫薇树原是夫人所钟爱,移植过来到今已有数十年光景。
      雾凇来不及多想疏尘的话中意,快步出来查看。
      却只见风雨凛然中小半的枝桠从树上折断掉在地上压在花丛里。
      她闭了闭眼叹出一口气,“所幸不是根断了。”
      抬手吩咐几个仆从将断掉的枝桠拉走,仆从忙碌着牵扯出花丛中的东西。
      想拿去扔掉于是多问了一嘴。
      “门主,这可是您落下的?”
      她只觉它有些眼熟,疑惑道:“这是?”
      疏尘这时走到身旁,还未定睛去看却听雾凇扭过头对他道:“想起来了,那日小鹤身上丢出来的脏东西。”
      仆从就要把东西收回去扔掉,疏尘伸手去拦,手背直接接触在雨幕中,仆从赶忙往他手里送。
      接过来有些脏乱的五彩绳,只一眼他便认出了是什么。
      疏尘愣愣地盯着,半晌后突然低语:“陈述…来乌山了。”
      “什么?”雾凇有些吃惊。
      直至倾盆大雨化作霖铃烟雨,夏日如秋落叶铺地,潮闷腥湿的浓稠溢满了整个鼻息。
      厉娘听闻万渊惹了陈述不高兴发了好大一场脾气,其中不乏为自身拿陈述当枪使而殃及到他的愧疚心理。
      为此特意叫上丫头出门亲自去寻他,四处查问后与陈述碰面在一个巷子里。
      乌翠的苔藓生在白墙脚,头顶黛瓦滴滴答答往下坠落又在地面上弹跳。
      彼时陈述正落座在遮雨棚下吃酒。
      远远见生人勿近的疏离萦绕在他周身,眼眸中倒映着的唯有一抹天青色。
      厉娘欣赏了小半会儿,随后上前迂回着与他表达着歉意。
      陈述自持清明,客套道:“舫主不必如此,我留下本就有所图,这对你们来说也并非易事。”
      厉娘笑着看他,“疏舟公子好气度,我但想着你不会生气。”
      他自然不生气,只是不想再这么等下去。
      等待期间若是遇见万苍,怕是要生变故。
      他波澜不惊地起身,“还请舫主告知渊副主多谢他近日的款待,我所求之事就不劳烦他了。”
      陈述饮了一口酒起身拿伞,目光扫过段伯作为示意,两人走进雨幕。
      厉娘站在原地好半晌,不确定道:“这什么世道?我的人情在这乌山都不管用了?”
      丫头扑哧笑出声,“我看这公子是个不受约束的,要讲人情怕是谁来都不好使。”
      厉娘不死心地追上去拦住他想要问个明白。
      陈述被她挡住前行的路,无奈与之应付了几句。
      巷口转角的路是蜿蜒的斜坡,路中一条下沉的水沟潺潺流水,两侧分布着错落不平的石瓦楼。
      也怪雨声乱,没发现侧街高台之上还有其他人。
      “厉栀。”
      一道熟悉的声调自高往下传来。
      厉栀回过头又惊又喜,身影迅速消失在原地,“门主?!”
      陈述心跳停滞半拍快速转过身,仰面将伞倾斜至不再阻挡视线。
      墙面之上是地势颇高的阶路,半树峥嵘的石榴花叶探出墙如烈焰般焦灼了阴沉的天。
      朱红与靛蓝色衣衫露出半身,伞下是熟悉的面。
      陈述没想到相遇会这样突然。
      厉栀走到两人跟前就着湿滑的路面跪下见礼,疏尘离开伞下范围朝陈述的方向来。
      雨水如线淋在他身上,一如既往的清冷深瞳带着神性的光辉与另一眼神交汇。
      陈述尚未从恍惚中回神,身体先一步上前为他撑伞。
      阔别不算久,他很想装出漫不经心的样子,张口却低声道:“好久不见。”
      腰间被扣上双臂,熟悉的苦香贴近使心中绷紧的神经忽地断裂。
      他给了他一个拥抱。
      “陈述,你来了。”疏尘在耳畔闷语,近距离的呼吸在脖颈洒落。
      毛毛雨如刀刃割着喉,无声间将人伤得体无完肤。
      思念总难言,陈述挑挑拣拣也不觉什么言语能倾注他的心意。
      他于是只好沉默。
      感受着拥抱带来的热度,看不清听不到外界任何动静,寂静蔓延在周身,像是一把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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