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角斗场与豢宠
圆形穹顶下,九层数万个座位座无虚席,欢呼与叫嚣声震得场地微微颤动,所有目光都紧锁在穹顶正下方——洒满斑驳血迹的大理石台面上,三具尸首分家的尸体横陈,五名搏杀者现在仅剩两人对峙。
男人赤着上身,手持十字骑士剑,全身肌肉虬结如铜浇铁铸,每一寸线条都透着爆发性的力量。
而他对面的少女戴着面具,低束着绸缎般的紫发,衬衫袖口微微上卷,白皙的手臂虽不粗壮,优美的肌肉线条下的青色血管却暗藏着骇人的爆发力,鲜血正顺着她的拳背不断滴落。
“我承认你很强,但我不认为你能赢我。”
男人话音还飘在空气中,郭雨的身影已骤然化为一道残影,闪到他的身后。男人反应也算迅捷,本能地反手挥剑劈向身后,剑锋划破空气发出刺耳的锐响。
殊不知这是东击西,郭雨已如鬼魅般绕到他左侧,脚尖在地面轻点借力,身体凌空旋起,右腿如钢鞭般狠狠抽向男人的太阳穴。
“嘭”的一声闷响,踢击的力道瞬间震碎了颅骨。男人的身体猛地一僵,手中的十字骑士剑“哐当”落地,暴突的眼珠里还凝着死前的不可思议,随即重重轰然倒地,扬起一阵带着血腥味的尘土。
整个角斗场瞬间陷入死寂,连欢呼都卡在了喉咙里。谁也没料到,十五连胜的强者,会被这样一套快到极致的身法与拳脚,毫无还手之力地秒杀。
片刻后,狂躁的呐喊才如潮水般再次涌起,“紫雨”的名号被观众反复嘶吼,震得穹顶都微微发烫。
郭雨其实给过他认输的机会。这里的规矩从不由弱者定,要么认输保命,要么死在台上。可惜这男人认定她只是中阶邪体,死活要一决高下,最后只能成为角斗场里又一具冰冷的尸体。
这里是底格里斯最大的西蒙斯诺角斗场,角斗形式随心所欲,只要双方同意,中央场地足够容纳上百人厮杀,能活下去的只有最强者,或是被胜利者允许投降的弱者。
作为异国来客,郭雨仅用三天就以雷霆手段终结了八位角斗士的连胜,其中两名不愿认输的,全都被她用铁拳爆了头,另外六人虽因投降蒙羞,却好歹保全了性命。
八连胜在这里不算稀奇,但她干净利落的身手、狠辣的拳脚,加上从不使用武器的风格,让“紫雨”的名号在西蒙斯诺渐渐有了名气。
参与每场角斗需要缴纳八百金币的入场费,奖励却也丰厚——1v1对决胜利可得1500金币,若击杀对手额外加500,总计2000金币;5人混战胜利者独得8000金币;连胜奖励更是诱人,从第四场连胜开始单场奖励x1.5,10连胜之后直接翻倍。
连续八场胜利后,郭雨最终攒下了两万七千五百金币。这笔钱只够买五瓶最劣质的人造血,但对她来说已足够。她对血的渴求不高,四五天一瓶便能维持身体机能,即便嗜血发作,也很少靠饮血解决,剩下的钱她打算攒着,以备不时之需。
尽管底格里斯对邪体的宽容度远超其他国家,但邪体靠饮血维生的特性,终究让他们难逃歧视。反观异能人去哪都倍受拥戴,尤其是实力强大的界人更是享受着贵族般的待遇。
也因此,角斗场里绝大多数都是邪体种群,寥寥几位异能者不过是来寻求突破的契机,根本看不上这点金币。
分辨邪体和异能者也非常简单,比如应聘工作时桌上会摆着小食,吃下食物的是普通人或是异能者,剩余的便被归为邪体。
但在其他国家,就没有这么“温和”了,几乎都配备了专门的邪体检测机器,只要经过感应区,机器就能通过血液分析快速判定身份,还能检测出大致的阶位。
由于邪体的嗜血发作是不定时炸弹,几乎没有岗位愿意接纳他们,哪怕多数邪体都会自备仿血,也鲜有人招聘。他们不得已去角斗场供人观赏,或是挤在高危岗位拿着微薄的薪水,也正是因为生存环境恶劣,同阶的邪体战力远甚异能者。
图书馆的一角,气氛远没有角斗场热烈。
郭雨抱着刚取的书走过书架,目光不经意扫过一本封面印着“豢养邪体管控条例”的厚书,陌生的词汇和语言不熟让她只记下“豢”这个拗口的字眼,便转身走向靠窗的座位。
“垃圾也需要看书吗?”声音从角落传来。
身材瘦削的中年男人缩在书架旁,被两个穿贵族服饰的少年逼得瑟瑟发抖。周围读者皱着眉头,却没人敢上前阻拦,少年胸前的金色胸卡,明晃晃标注着异能者的身份。
界人和邪师拥有强大力量的代价是失去生育能力。但凭借先进的生物技术让他们并非天方夜谭,这种昂贵的技术只限少数界人使用,且由于生下的孩子全是残疾人,活不过成年,如今几乎被弃用。
眼前这两个装着机械臂的少年,显然就是这种技术下的产物。
“住手。”郭雨开口,这是她为数不多能熟练说出的当地话。除了参加角斗、学习当地语言,她剩余的时间几乎都泡在图书馆度过。比起电子屏,她更偏爱复古的纸质书籍。
其中一个少年不屑地白了她一眼,仗着身份和父母的骄纵,根本没把人放在眼里:“关你什么事,识相地赶紧滚开!”
郭雨只听懂了前半句话,却从少年嚣张的表情里猜透了意思。她试着放慢语速,用别扭的口音重复:“停止这种行为。”
少年斜睨着蜷缩在角落的男人,嘴角勾起坏笑,晃了晃手中的糖果:“可以,让他把这个吃了,我们就放过他。”
“他吃了会…难受…”郭雨想不起“呕吐”的当地说法,只能用“难受”替代。
“他不能吃。”
“我知道啊,这样才好玩啊。”少年笑得恶意,“这些垃圾本来就是供人观赏的玩物,取悦我们是他们的荣幸。”
语言不通让郭雨很无奈,但少年的笑容让她本能不适。她不再理会两人,转而看向角落里的男人:“跟我走,我帮你离开。”
不等男人开口,少年不客气地打断她,浅色眸子里满是狐疑:“为什么帮他,难道你跟他一样是垃圾?”
郭雨愣了愣,总算明白“垃圾”指的是自己,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我是…垃圾?”
“邪体都是垃圾啊,这是众所周知的事。”少年耸耸肩,不屑鄙夷的眼神仿若在看一只过街老鼠,“可惜长得这么漂亮,居然是个垃圾。”
“就算是垃圾,玩起来应该不错。”另一个少年附和,目光上下打量着郭雨,“抓来当豢宠,肯定很有排面。”
“可惜我们还没到十四岁,不然一定把她抓起来。”
“豢宠”两个字让郭雨猛地想起书架上那本书的封面,可少年语速太快,她来不及细想,只能攥紧拳头压下心头的不适。
少年见她没反应,顿感无趣:“你有没有发现我们这么说,她都不生气?”
“也许是个傻子?”另一个少年耸耸肩,又瞥见墙上的时钟,突然慌了:“我的天!已经七点了,再不回去妈妈要生气了!”
“快点!我可不想被父亲丢进角斗场!”两人说着,一溜烟逃得没影。
缩在角落的男人见少年离开,才小心翼翼探出头,目露感激地看向郭雨:“刚刚谢谢你了。”
“没什么,举手之劳。”郭雨说着,拿起借阅的书本走向前台。
图书管理员用奇怪的眼神打量着她,虽没多问,余光却总在她身上打转。
“年轻的小姐请留步!”身后传来急切的呼唤。
郭雨转身,看着气喘吁吁追上来的男人:“还有事吗?”
男人扶着膝盖大口喘息,虚弱的体质让他说话都断断续续:“我叫亚伦·史蒂森…再次感谢您…我是来提醒您,那两个少年想把您掳走当豢宠,他们虽然还是孩子,但不排除其他人也会有这种心思。”
“豢…宠?”郭雨皱起眉,书架上那本书的封面再次闪过脑海,“很抱歉,我听不太懂你在说什么。”
“听您的口音,应该是外域的客人。”
“是的,我刚来不久,说的还不是很流利,而且你讲话太快了,我听不懂。”
史蒂森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尔后放慢语速,一边重述一边用手势辅助:“您愿意随我来一下吗?刚刚您帮了我大忙,请放心我不会对您做什么,只是因为关于'豢宠'的事,不方便在人多的地方说。”
郭雨打量他片刻,点头应允。
两人踏着月色走到一间小型农场,柔和的月光下,木屋旁的果树散发着清香。秋千上坐着一个穿粉色斑点连衣裙的女孩,八九岁的模样,却满面愁容。
见史蒂森回来,女孩立刻兴冲冲地跳下秋千,扑过来:“爸爸!你怎么才回来?”
史蒂森抱起女孩,亲了亲她的脸蛋,眉眼间满是慈爱:“因为要给我的小公主买草莓蛋糕呀。”他把蛋糕递给女孩,向郭雨介绍:“这是我的女儿丝黛拉,上三年级了。”
郭雨微微点头,丝黛拉的注意力全在蛋糕上,并未注意到她的到来。
“丝黛拉,你先进屋去吃蛋糕好吗?爸爸和这位姐姐有点事情要说,一会儿再给你讲睡前故事。”
“好的,爸爸~”丝黛拉捧着小蛋糕蹦蹦跳跳地进了屋。
史蒂森没有邀请郭雨进屋,无论是出于邪体的敏感身份,还是陌生的独身女性,他都没必要让她进屋,这份分寸感反倒让郭雨暗暗点头。
史蒂森转向郭雨,确认四下无人,才压低声音解释道:“豢宠,这是个非常糟糕的词语,您可以理解成失去人权的宠物。这是贵族界人的特权,他们把邪体收作附属品,地位比奴隶还低。虽然法律规定邪体有人权,但那些豢宠大多不是自愿的。您这样的女士一定要警惕,别暴露身份。”
郭雨这才明白书架上那本书的含义,后背泛起一阵寒意,对史蒂森认真地道谢:“谢谢您的提醒,史蒂森先生。”她顿了顿,目光落在史蒂森苍白的脸上,补充道:“您得适度饮血,就当是为了您的女儿。”
同为邪体,史蒂森虽是低阶,体质却弱得不如普通人,显然是没按时补充血液。
史蒂森脸色一白,无奈叹气道:“就算是最便宜的人造血也要两千金币…丝黛拉还在上学,我又被公司辞退,角斗场的争斗…很显然我只会是倒下的那个。”
像他这样的邪体归路很少,要么偷窃被抓,要么发疯咬伤人被击毙,好一点的,大约就是被人收作豢宠苟活,或是找到一份脏活累活勉强糊口。
郭雨下意识摸向口袋里的紫卡,指尖传来卡片的凉意,这是她攒下的钱,她本打算买好一点仿血,离见虞朝能再近一步。
可看着史蒂森提到女儿时泛红的眼眶,加上她不愿欠史蒂森人情,终究还是握紧卡片,轻轻放在秋千上:“这里有一万金币,您先买些血液维持身体,剩下的给丝黛拉买些学习用品。”
不等史蒂森反应,郭雨转身消失在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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