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举之学渣奋斗日常

　　秦简合上屋门的手微顿，一抬眸便见了一名白衣女子，梳着垂鬟分髾，一席清浅的青衣正笑着望着她。

　　“多谢女郎赠与的沾喜红鸡蛋，我学的是进士科呢！”秦简微笑叉手行礼道。

　　那女子见状也微微弯身回礼道：“原是进士科的女郎，怪不得我说未曾在明算、明字科见过呢！”

　　明字科考的是文字、训诂知识和书法，明算则是考的试《九章》、《海岛》、《孙子》、《五曹》、《张丘建》、《夏侯阳》、《周髀》、《五经》、《缀术》、《缉古》。①

　　明算和明字在科举中算不得什么热门的科举之途，学子一般多选为明经、进士科。

　　那女子又笑道：“听闻进士科的卷子程度比其他科难上不少，女郎真是厉害竟然入了明日的考试。”

　　今朝早晨官府便已经贴出了府试第一场考试的名次成绩，现下落选的多是搬走了，再不济这个时辰也绝不会在屋子里点灯温习功课。

　　秦简身子依靠在门前，听此一言她向屋里头一看便见着用烛火慢慢燃起的灯油，下头放着她尚且不太把握在温习的注疏讲义。

　　她将两只手合拢伸进衣袖中，笑道：“女郎好眼力，这都能瞧见。明字科也是好仕途，日后从事的也是女郎自己喜欢的职位。”

　　明算与明字极为冷门，通过府试第一关也是极不容易且略为严苛，如若不是真心喜欢明字与明经的根本不会选这个学科进行科举实为吃力不讨好。

　　女子掩嘴一笑，复而又前一步牵起秦简的手道：“若是这般便好了，我喜字总觉得字有风骨千变万象。我同女郎聊得很是尽兴，相识一场竟还不知女郎的名字。我乃平息官微微，今年十七了。”

　　“清河秦简，今年年方十五。”秦简一愣随即便笑道。

　　官微微笑着念了一声道：“那我比你还大些，唤你一声妹妹可好？”

　　秦简点头，杏眼微睁笑着看她。

　　官微微又复道：“明日还要进行第二场考试，瞧着你方才还在温习的模样，只等我们二人考完试后再好好秉烛夜谈叙上一旧。”

　　“那便等府试之后，咱们都有闲工夫了，定然要好好聚上一聚。”秦简含笑叉手道。

　　送走了官微微，秦简攥紧了手中的红鸡蛋，在烛灯下慢慢的将它的外壳打碎，将内里的鸡蛋给剥出来出。

　　这红鸡蛋想必是拿红糖水煮过的，吃起来竟有一丝甜味。

　　鸡蛋在喉咙中滑动，最后滚进了胃里暖意融融。

　　若是明日成绩真同了这红鸡蛋一般，是让她欣喜的名次便也算得上是沾了好意头了。

　　秦简抿唇笑了笑，将鸡蛋尽数送出口中后，这才又打开先前用木块摁压的注疏讲义。

　　又将注疏讲义温习了一小会儿，眼见天色尚晚想着明日的考试，还是早些歇息吧。

　　这才把书重新压的平整，洗漱一番后，将煤油灯吹灭。

　　复而平躺至床上，思绪也随着深眠尽数消失了不见。

　　昨日好眠，一觉醒来时辰方好。

　　秦简出了房门便要去大堂处寻吃朝食。

　　她这才下了客栈的扶梯，便看到秦巍玉、秦楚玉等人先她一步在大堂处寻了座位吃着朝食物。

　　秦巍玉个子高，便是坐在客栈上的板凳上也是高出旁人一个脑袋，一眼便见着了秦简。

　　他挥了挥手喊道：“小妹，这儿。”

　　秦简微笑阔步走了过去，她撩起衣摆坐在了秦襄特意给她腾出的空位上。

　　“姐姐你们怎么起的怎么早？”

　　秦襄将早就呈好摊凉的豆浆端至她面前道：“这豆浆我摊凉过了，温度正好，先喝一口暖暖身子早上寒气重。我方才还以为你睡得未曾起来，我还想一会儿去敲你的房门呢。”

　　她怪嗔了了一声，又移了一块馕饼至秦简面前。

　　昨日睡得早，清晨起来胃里早已空空如也，此时喝上一碗温度适宜的豆浆进胃里秦简只觉得身心都惬意了不少。

　　“姐姐实在多虑，平日兴许这个点没下来是真的没有起来，但今日可不行。”秦简笑着反驳。

　　她将秦襄移至她面前的馕饼撕成了小块，放入豆浆里头浸泡了一会儿，将馕饼泡软这才送入口中。

　　秦简上辈子是北方人，喜欢是囊膜等粗粮，这辈子在百越生活了十五年还是没有改变这个习惯。

　　秦襄见她只吃馕饼，忙紧张的叮嘱道：“小妹你胃口小，但我可先同你说好，这个馕饼你无论如何都得吃完。今日是第二场考试可别坏了好意头。”

　　她今日特意在客栈里点了秦简最爱吃的囊膜，还加了银钱给后厨，特意从原来扁形的长条做成一个圆圈的模样。

　　寓意为“圆美”，只盼着秦家众人再第二场考试中也是榜上有名。

　　家人好意哪有不接受的道理？再说了她也确实胃里空极了，一张馕饼而已有甚么吃不下的。

　　她吃完饼一抹嘴，又看了一眼大厅的为了科考学子特意插的香用以让其查看科举开考之前的世界。

　　秦简翻了翻考篮，检查了一遍自己若是进考场需要带的物什，这才启程准备去府试出报道。

　　第二场考试考的为口试，最是变化多端，因此笔墨纸砚便不用带了，只需要带上证明自己考试身份的浮票便可。

　　不过“搜身”仍旧是照例惯常，一回生二回熟，秦简双臂一伸任由检查是否携带资料的小抄去了。

　　那“搜身”的女子先将秦简全身看起来能够藏东西的给摸了一遍，待得她点头后秦简方才能考试的座位。

　　好在秦简进士科第二场考试考的是口试，她一拎起裙袍，这才试试然然进了第二场考试要等的候考区内。

　　她名次前是第三名，在候考区也未曾等上多久，只等一二名的考完了试，里头里唤号码的小厮冲外头一喊。

　　这便是下一位考试了。

　　很快便到了报数的小厮喊了她的名次，秦简这厢仔细整理了衣裳与发髻只盼着先给考官一个好印象。

　　她方一进去，便端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主考官先点头抚摸了一下美须，秦简一看乐呵了，这位考官她认得，正是先前考试的时候与她对视的那位太守。

　　李审言先打量了秦简一番，先道：“君夫人阳货欲？”

　　秦简被他这番打量的心下一紧，虽是如此但脑子里还是走马观花似将所学的知识给溜出来转了一圈。

　　”君夫人阳货欲“中，出自四书五经中，阳货只有一处出现，而君夫人出处甚多，“君夫人”出自《论语季氏第十六》最后一句“异邦人称之，亦曰君夫人”，后半部分“阳货欲”三个字出自另外一篇《论语阳货第十七》“阳货欲见孔子，孔子不见。”②

　　这便又是一坑，君夫人的原文是：邦君之妻，君称之曰夫人，夫人自称曰小童；邦人称之曰君夫人，称诸异邦曰寡小君；异邦人称之，亦曰君夫人。③

　　而阳货欲的原文是：阳货欲见孔子，孔子不见，归孔子豚。孔子时其亡也，而往拜之。遇诸途。谓孔子曰：“来！予与尔言。”曰：“怀其宝而迷其邦，可谓仁乎？\"曰：“不可。”“好从事而亟失时，可谓知乎？\"曰：“不可。”“日月逝矣，岁不我与。\"孔子曰．“诺，吾将仕矣。”④

　　二者看起来原是不相干，但也需得连起来。

　　上半君夫人，讲的是小国君主和大国君主的夫人都被尊称为“君夫人”。妇人从夫，夫为天子守土之臣，国有大小，职责如一，故礼敬如一，这是守礼有序的做法。⑤

　　下半阳货欲。阳货是谁？陪臣。欲什么？见孔子。孔子不见，为什么？阳货陪臣秉政，越礼乱政，这是不守礼的做法。⑥

　　秦简眉头一皱，自古科举口试的考试鲜少讨论政事，怎到了太守这里竟与之不同？

　　这意思连起来便就是圣人守礼，不为非礼。

　　她是寒门士族，这等易于范忌讳的事情自然是能少说便不多说。

　　李审言背靠太师椅子，正悠悠的端起一杯茶水，呷了一口只等秦简下文。

　　秦简颦眉，再有一个思路便是《孟子·梁惠王》“王速出令，反其旌倪”。⑦

　　若是真的这般回答了，便不止是考不考得上的问题了，只怕是一说出来便是让人抓去先砍了这脑袋再说。

　　望着李审言别有深意紧盯着她的眼眸，秦简便忽然笑了。

　　这题是个坑，出的是截搭题，既要合乎逻辑又要从中阐发孔孟之道。

　　秦简咧嘴一笑道：“世间万德，盖无邪而不求，无欲则刚。”

　　李审言放下茶盏，将指腹虚虚的笼盖在茶杯上，眼有深意只道：“你倒是聪明，回答的中立，这题难不住你出去罢下一个。”

　　秦简垂下眸，恭恪的应了一声随即便出去了。

　　李审言望着秦简的背影，却未曾着急让呼号的小厮叫下一个考生进来。

　　只是沉吟片刻后问道：“这女郎回答这个问题用上了多久的时间？”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