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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打哑谜
第六十五章打哑谜
中午十点，朝城基地区，主办公楼，会客室。
北舟城南下行动队的指挥官坐在浅灰色的布艺沙发上，手肘闲闲搭着扶手，身体微微倚向右侧，口中虽答着临时被抓来充当“接待人”的老墨十分自来熟的寒暄，目光却频频向门口的方向望去。
“我去过你们那儿几次，第三军区、第八军区——第四军区也算是去过吧？”老墨滔滔不绝，“好些年前去的，那会儿刚从无政府的混乱状态里被北舟城收归，乱得不行，后来我走商路，都宁可绕路，也不去趟那个浑水——不过听说现在现在好多了，是炎家在管着吧？”
“是。”炎谨礼节性地回答他，带着营业性的微笑点了点头。
“第一军区我没去过，倒是听说过那边儿牧场和草原挺多，牛肉特别好吃。”老墨没觉得尴尬，“我们朝城东边山上也养了不少牛，有一家做得很大，哎呀，那个牛肉香肠，叫一个绝。那家小姑娘还是个异能者，D级，手一掂量就能知道食材的重量，精确到小数点后三位。”
炎谨赞许，“很实用的异能。”
“可不得实用吗！我们这些小地方的异能就讲究个实用，连城主的异能都是种菜。”老墨连连捧场，眼神却时不时打量着炎谨。
沈让的异能不是秘密，南八区内无人不知。老墨琢磨不透北舟城这些人的来意，却总归是担心和沈让脱不开关系，毕竟以北舟城的眼光来看，朝城科技不行，军事实力一塌糊涂，异能者也没有几个，唯一拿得出手的大概就是集顶级向导和S级植物系异能者于一身的沈让了。
听说北舟城这几年内斗很严重，对方不会是来撬墙角，想把城主绑去北舟城的吧？
记录官程七在本子上写会议记录，一只手都快写出残影了，她先前还顾得上恶狠狠地瞪几眼滔滔不绝的老墨，这会儿只能埋头苦记，一边恨朝城怎么没有一个速记方面的异能者来救她脱离苦海。
一旁的副官言欢脸色冷漠，“你们城主什么时候来？”
老墨抬头看了眼时间，“我们城主前阵子丧尸潮受了点小伤，不是特别方便……”
“要多久。”言欢递出一记眼刀，语气不善。
她话音未落，门口守卫的金发高马尾脏辫驾驶员敬了个礼，“报告中校。”炎谨微微仰头，“嗯？”
“检测到精神力波动正在靠近。”她近前几步，从身上取下一件仪器，巴掌大，看了一眼，“精神力波长属于向导波段，强度高。”
炎谨点点头，示意知道了。
言欢忽然侧耳，顿了一秒，倾身对炎谨说了句“有人来了”，炎谨略微皱眉。老墨还没来得及接话，就听见外头有规律的声音响起，那声音细碎却平稳，像是轮子压过地面的动静。
炎谨眉心向下压了压，一抬眼，就看见门口来人。
那是一架黑色的轮椅。
轮椅后轮向外略微倾斜，扶手紧贴后轮轮廓，座宽与座深都极为合身，明显经过了量身定制，不是医疗部能够随意租借给伤员使用的款式；下有特质坐垫；靠背大约到中背部，微向后仰，却不至于令人显得不精神，弧度和材质恰好能够支撑身体，加以与黑色作战服几乎融为一体的不打眼的腰带和腿带，让人极端正坐在上头。
炎谨眯了眯眼。
沈让被游子龙推着进屋，没有看她，看着房间尽头的窗户，像是刻意避开了目光。他双手带着半露指的黑色手套，看不出是作战手套还是助力手套，坐得极端正，表情滴水不漏。
游子龙大剌剌地推着自家城主进屋，丝毫没有感受空气中涌动的窒息。
他推着沈让停在个单人沙发前，愣了愣，一琢磨，索性单手把那沙发拎起来，另一只手将轮椅推到了空出来的位置上。而后，他也没把沙发放下，扭着头四处看了一圈儿，目光锁定了空旷的墙角，直接就提着沙发，三两步，去把沙发放下了。
没想沙发挺沉，落地时发出一声沉闷的“咚”，连带着“嗡嗡嗡”的震感，好像整层楼都抖了几下。
屋里有一种诡异的沉默。
游子龙赶忙反思是不是自己放沙发的动静属实大得太过离谱，该怎么缓解一下这种尴尬，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地回头咧嘴一笑。
结果就只有老墨看他。
那边，沈让面色平静地连营业式微笑都没有，像是害怕有什么情绪破土而出，硬生生板着一张脸，北舟城的指挥官站起身，死死盯着沈让，脸上的温文尔雅一点点褪去，像是面具正在一点点龟裂。
大约十秒钟过去，沈让微微低头，扯了扯嘴角，“S级植物系异能者，向导，朝城沈让。”他将放在大腿上的手伸出去。
他伸得有些吃力，先是身子向后靠了靠，才试探着抬了抬小臂，手腕向上半翻，微伸出手之后才缓缓调整到一个正常的角度，在手套的作用下，手掌基本伸直，手指只有轻微的弯曲蜷缩，不显得很怪异。
炎谨垂了垂眼，伸出手去，“A级火系异能者，高级向导，北舟城第一军区中校，炎谨。”
沈让的手很凉，软而凉。
“你刚刚说……你叫……沈、让？”炎谨低声重复了一遍沈让的名字，似乎想说什么，却又像把自己噎了一下，顿了顿。
炎谨重新开口，“我一直身在在军中，不曾关注南八区的发展。此次南下，才听说朝城竟然这样的能人，特来拜访，不会唐突吧。”
“中校出身北舟城，又供职于第一军区，来我们这穷乡僻壤的小地方，是屈尊了。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贵干？”沈让语气不算友好，呃，确切来说是相当不友好，听得众人一愣一愣的。
上一秒还算和平的诡异气氛突然剑拔弩张，游子龙瞪圆了一双眼睛，心说这是什么情况，会不会打起来，打起来的话是打还是带着沈让跑啊？不是说好大鲸鱼不会来吃小鸭子的吗？但是这个情况更像是小鸭子在挑衅大鲸鱼啊？哈？
没等他反应，屋子里忽然挤满了一股子哨兵信息素的味道。
老墨虽然不是哨兵向导，但好赖是个人精，见势不好，赶忙站起来打圆场。
“都没吃饭呢吧，要不要食堂送点吃的来，边吃边聊，边吃边聊！”
游子龙觉得这主意不错。他正想接话，却后知后觉感受到了那股子来者不善的哨兵信息素。他纳闷地四周看了看，心里正寻思“刚刚她不是自我介绍是向导吗，我没听岔啊？”，就对上言欢的眼神。
言欢看着他，以一种轻蔑而审视的目光。
熟悉的精神力巨浪狂涛一般席卷而来，伴随着毫不收敛的向导素，整个屋子里的危机感被狠狠压制。游子龙是沈让亲自觉醒的，对沈让的向导素有着本能的亲切，于是半点没感受到压抑，反而如鱼得水……完全在状况外。
很快，他察觉到了一种不同的精神力。
不同于沈让的浩瀚深邃，那股精神波动像是辽阔的草原上最轻灵的风，没有一丝一毫的威压，让人平白心生亲近。游子龙不由地多看了炎谨两眼。
这一看不要紧，这炎谨怎么这么眼熟呢？
游子龙愣在原地，越看越觉得眼熟，但偏偏又想不起来什么时候见过这么个人。炎家在这片大陆上绝对算是赫赫有名，行吧，就算他游子龙没常识，不熟悉炎家，那他要是见过北舟城的人也应该有点印象吧？
他抬起手挠挠头，眼耳口鼻都皱在一起了，盯着人家毫不顾忌地打量，就是死活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也不觉得自己以前见过——哎呀，可把他好奇坏了。
“哎哟，小弟弟，这么盯着我们中校看，没见过向导啊？”
游子龙冷不丁被人拍了拍侧脸，他吓一跳，一扭头，看到一张放大的脸。
那言欢形同鬼魅，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出现在了他的身旁。他吓了一跳，正不知怎么解释，就听得言欢开口，“你们城主不也是向导吗？哦，我倒是忘了，他向来最讨厌哨兵，他才不会用向导素给你做精神抚慰呢。”
不知是因为游子龙刚刚对炎谨的注视让她也感到冒犯，还是优秀的哨兵之间天生的不对盘，她明显有些敌意，字里行间都是挑衅的轻慢。
“啊——有么？”游子龙云里雾里，想问问这是什么情况，是不是得打一架？他一抬头，正对上疯狂给他打手势的老墨，一时间忘了词，张了张嘴，没怼回去，只眨眨眼，“长官不仅给我做过精神抚慰，还亲手帮我做了觉醒哎？”
沈让轻轻咳嗽了一声。
全程掉线的游子龙终于接收到了上级的明确指示，如获大赦，二话不说，赶忙跑到沈让身后站好，哪儿还顾得上琢磨言欢莫名其妙的态度，决定大龙大量地不和她计较了。
言欢摆出一种吃了苍蝇一样难以置信的表情，好半天，似乎想说点儿什么。
“阿言。”炎谨递过去一个眼神。她只是叫了言欢一声，连制止都谈不上，言欢却不知为什么，立刻领会了其中含义，瞬间收敛了浑身戾气，极为服从地回到她身侧。
双方向导带着自己的哨兵，场面回归正常，却依旧沉闷而怪异。
老墨只觉得心累……
他一个感受不到信息素和精神力普通人，硬猜这帮人的暗流汹涌不说，还要从中调解，这滋味简直堪比酷刑，比出门打两百个丧尸还累。他连连望向沈让，学着沈让刚刚咳嗽的音调连连咳嗽了好几声，那意思——老板，别打哑谜了，顶不住了！
沈让终于接收到了老墨的求救信号。
“你们回避一下，我和炎中校有事要谈。”沈让开口。
老墨傻眼，没明白这是个什么路数。
倒是炎谨十分赞同。她看了一眼门口的金发卫兵，略微一抬下巴。那人得令，行了个礼，转身毫不犹豫地退出去。沈让见几人还没动，扭头，抬了抬下巴，“老墨，程七，游——”
“长官！”游子龙抢白，指着言欢，“她没出去，我也不出。”
沈让抿了抿嘴，算是默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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