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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别在即
柳大川借钱给柳贞全的事原本是瞒着谢香书的,当时他对谢香书撒谎说,书馆那边预支不了束修,柳大林婚礼等着钱用,只好先卖了她娘家东西救急。
后来夫妻二人历经生死,谢香书为救他身染重疾,如今的柳大川对妻子简直是爱到了骨子里,再不想对她有半点隐瞒,于是分家后找了个机会,夫妻二人夜里躺在床上,他便把这些事都和盘托出。
令他意外的是,谢香书听了并没有像以往那样对他大发雷霆,反而是感动于他肯对自己说实话,并说东西卖了也就卖了,钱借出去了日后再讨回来也就是了,这让他不禁大为感动欣喜。
不用说,那一夜二人自然是蜜里调油、鱼水和谐,直折腾到大半夜方才入睡。
现如今柳贞全因为惧怕土匪讨债而把这银子还了来,于柳叶家可谓是天降横财,因为这段时日以来家中的银钱账目都是柳叶在管着,这三十两银子便也交由了柳叶保管。
说起保管银子,早在去年腊月盖新房的时候,柳叶就和木匠师傅订做了一个小柜子,配上常富贵送她的那把好锁,专门用来锁钱和账本。
柜子做好以后,要说最开心的人,无疑便是青青了,别看她平时对自己的东西大大咧咧地满不在乎,可独独最在意柳叶的东西。东西交给她保管,她是带在身上怕丢了,放在家里怕被偷,整日里提心吊胆的,一天检查三遍,整个一小神经质。等听说终于能把东西还给柳叶了,叫她如何能不神清气爽、一身轻松?
烟雨三月,初春的江南,乍暖还寒,风细柳斜,莺歌燕舞,草长虫飞。人们脱去厚重的冬衣,穿上轻薄明艳的春装,正是庄户人家忙于春耕的时节。
不知不觉间,柳叶已经来到古代快一年了。这一年之中发生了许多事,跳河、洪水、山贼、分家……纷纷扰扰接踵而至,几乎让她应接不暇。
如今,她家的新房已经全部竣工,东西厢房各两层楼四个房间,东厢一楼是柳大川的书房并一间客房,二楼则是细爹的房间与书房;柳叶和柳条住在西厢的二楼,柳絮住在一楼,另外给她们姐妹三个在一楼也弄了间书房,所有的房间与书房都铺了竹地板。门厅左右有东西角屋,用来储物或做客房。
厨房旁边盖了一间小小的茅房,装了冲水马桶,水槽设在二楼,为了省力,装上一个井轱辘,方便从一楼把水桶吊上去。厨房下面开了地窖,天井与后院各打了一口井,后院建了围墙,挖了小池子,垦了一小片菜地,并搭了鸡舍、鸭舍与猪圈。
上个月,方氏去跟村里的媳妇子买来了一只成年大公鸡用来打鸣,并一窝小鸡、一窝小鸭、三只小猪,和原先有的两只老母鸡一起,养在了后院。
这段日子,方氏对柳叶一家照料良多,尤其是对柳条柳叶两姊妹,反反复复地教她们如何做饭、如何种菜、如何照料牲口家禽、如何管家……事无巨细,两姊妹也都虚心受教,和这位慈祥能干的阿婆感情日渐深厚。
她们心知,如今万事都已经安定了,离方氏回家的日子也就不远了,心中均是浓浓的不舍。
只是再怎么不舍,天下也无不散的宴席。这一日,柳叶正在厨房和方氏一同准备晚饭,忽听门外一个兴冲冲的声音嚷道:“娘!崽来接你了哦!”一听便知是大舅爷谢永平来了。
方氏和几个孩子忙迎出去,接过行李,把风尘仆仆的谢永平让进了屋,谢永平笑呵呵地四处打量,对新房赞不绝口。
喝上一口柳条端来的热茶,谢永平舒服地长出一口气,笑问道:“我妹子嘞?还有我妹夫跟细爹嘞?怎么不见人啊?”
柳叶笑答道:“娘在房里休息,爷跟老弟都在隔壁学堂嘞,这眼看时辰不早了,估计就快要下学来归了。”
谢永平一拍大腿,道:“是了!娘在信中跟我们话了,妹夫的学堂三月开课,这已经上了好几日的课了吧?怎么样?学生多啵?”
一听他问这话,屋里众人都捂嘴笑,柳叶得意地道:“怎么不多?光是这三山沟大大小小的细伢子就有二十多个,全都被族长拉了来报名,还有别村慕名而来的,一间屋子竟是坐不下,只好暂且给渠们分了午前课跟午后课,分批上嘞!”
方氏也点头笑道:“当初你妹夫在后林村带的学子里,有两个考上了秀才的,我们虽不能跟府城的书馆比,可这一带的乡下,要话最炙手可热的教书先生,可不就是你妹夫吗!”
谢永平拍手笑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方氏问道:“家中如今怎么样啊?”
谢永平笑道:“家中一切安好,只张罗过年把莲英累得够呛,整日跟我感叹,如今才晓得娘的厉害来!”
听到这里大家都笑了,方氏嗔道:“我哪里有什哩厉害的,不过是一辈子被你们这些讨债鬼奴役惯了罢了!”又道,“你屋里爷怎样?”
谢永平哈哈大笑道:“娘不在屋里,老爷子事事不顺心,一下子又嫌莲英弄的菜不好呷,一下子又嫌稻花洗的衣服不干净,整日嘴里嘀嘀咕咕的,看得人好笑嘞!”
方氏笑得不行,道:“罢罢罢,我本还想着在这里再多躲几月的懒,看来是不成了!”
大家笑了一阵子,谢永平道:“不知妹子醒了啵?我也好去看下子渠。”
方氏闻言便让柳叶去谢香书房里看一眼,没一会儿,柳叶就过来说,谢香书是醒着的,连声嚷嚷着要见大哥哥呢!
进到主房内,见谢香书早已迫不及待地坐起了身,披了件衣服,正在穿鞋呢,唬得谢永平一个箭步上去拦住了,道:“你下来做什哩,还不好生子窝好!”
谢香书一双妙目亮晶晶的,满脸的喜色,道:“我听话大哥哥来了,哪里还窝得住!”
方氏笑道:“你就乖乖子窝好吧,眼下日头落山了,天也凉了,别再冷到了。”说着就把她按回到床上,给她揶好被子。
柳条搬了藤椅摆在床边,让谢永平和方氏坐了。谢永平一屁股坐下,一张胖脸笑得憨厚,上上下下打量着自家妹子,连连点头道:“我这次看你,倒是比我上次来时脸色好多了,人也有些子肉了,可是大好了?”
谢香书笑道:“还是多亏了常家大公子,上月请了告老还乡的秦太医来为我诊治,开的方子古怪至极,呷了快一个月了,竟是觉得身上轻快多了。咳嗽也少了,也不像先前那么怕冷了,就连胃口也好了许多嘞!如今只是娘跟几个细伢子疼惜我,还是禁着不让我下床,我自己倒是觉得最多再呷几个月的药,便又能下地干活了嘞!”
谢永平见妹子说话声音不再像上次来时那般虚弱无力,脸色也红润了不少,心下大慰,不由得红了眼眶,哽咽着道:“好了便好,好了便好……妹子,你呷苦了……”
方氏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骂道:“病好了是好事,你这样哭哭啼啼的,像什哩样子!别再招得你妹子伤心,好了的病都要被你招坏了!”
谢永平使劲揉揉眼睛,吸吸鼻子,笑道:“娘骂得是,是我糊涂了,见了妹子,心中高兴坏了!”
柳叶看得好笑,她一共就见过这大舅爷两次,两次他都哭了。没想到一个三十好几的胖大汗,竟是个哭包,这难道就是人们常说的反差萌?
想到这里,实在忍不住,笑出了声,带得柳条柳絮也笑了。
方氏白了谢永平一眼,笑道:“看到了啵?你外甥女都笑话你嘞!也是有儿有女的人了,还成日跟个细伢子样的,不像话!”
谢永平一把拉过柳叶来,恐吓道:“好你个柳叶啊!敢笑话你大舅爷,皮痒了是啵?要驮打啊!”说着就去挠柳叶的痒痒,逗得她一边躲一边笑着讨饶,一屋子人眼泪都快要笑出来了。
不一时,柳大川和细爹下学回家,见了谢永平免不了又是一番亲热寒暄。当日谢永平留下吃晚饭,打算住一晚,第二日一大早便带着方氏动身回荷花村。
晚饭过后,谢永平被安排住进了客房,柳大川被赶去书房睡,方氏把自己的行李都收拾打包好了,便带着柳叶姐弟四个,在主房加设竹床,和谢香书挤着同睡一屋。
分别在即,这自然是一个不眠之夜。
方氏半坐在谢香书身边,絮絮叨叨地嘱咐了柳条和柳叶好多话,什么厨房定要每日打扫啊,不然招耗子不说,油烟重得到时想打扫都不成了;什么水槽的水要每日记得补啊;什么柴砍不动就去拾小柴火啊,反正周围都是山,取之不尽;什么想呷鱼呷藕就花钱买啊,千万不要自己下水去捉去摸;什么每日的药一定要记得给谢香书和柳絮煎啊;什么要是有人欺负就去找族长啊,实在不行就写信去荷花村,她跟谢老爷子一定第一时间赶过来帮她们啊……
诸如此类,不厌其烦,听得母子五个都是鼻子酸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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