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

　　操场上，体育老师正叉着腰站在橡胶跑道上冲对面慢腾腾挪步的队伍大喊，“都干什么呢！没吃饭是吧？都跑起来，不许散步！”

　　楚铭跟在队伍的最后边，不时的扭头偷偷看许韶行一眼。

　　许韶行终于忍不下去了，“我是脸上有虫啊？还是头上有鸟啊？你到底一直看什么呢？”

　　楚铭眨眨眼扭回了头，他也不知道他一直在看什么，可能刚才的事发生和结束的都太突然，让他老是产生一种不是真的的错觉。

　　楚铭抿抿嘴，他往许韶行旁边挪挪，握住了他右手。

　　许韶行愣了一下，他甩了一下没甩掉，扭头一看，操场上除了他们这些龟速前进的跑步者外几乎没有什么人。

　　“松开”。许韶行压着声音说。

　　楚铭在他小拇指上使劲捏了一下，皱皱鼻子放开了他手。

　　“……”，许韶行咂咂嘴，道不清心里是个什么滋味。

　　大队伍终于慢悠悠的跑到了体育老师面前。

　　体育老师气的牙痒痒，“看看你们现在的样子，啊？活像百八十年没吃过饭似的。运动会的时候一个个不都生龙活虎的嘛，现在怎么了？”

　　闫希痛苦的眯了眯眼，“老师，这叫后遗症。”

　　“什么后遗症？！”体育老师把眼一瞪，“闫希！鸡下巴是不是都让你给吃了？你怎么那么会接话啊你！”

　　闫希撇撇嘴，不说话了。

　　“两人一组，仰卧起坐”，体育老师说，“男生一百女生五十，不做完不准起来。”

　　闫希转身去看许韶行，被楚铭给瞪了回去。

　　“咱俩一组吧”，楚铭瞪完人后说，“你先我先啊？”

　　许韶行眨眨眼就当没看到，“废话，当然是你先。”

　　楚铭顺势坐了下去，弯起膝盖对许韶行说，“坐吧。”

　　许韶行看了看其他人，垂着眼坐了下去，“我觉得你不用我压着也能起来。”

　　楚铭坐起身凑到许韶行面前，离的太近，他都能嗅到许韶行身上淡淡的清香。他想起许韶行说过，这是淋浴液的味道。

　　楚铭一瞬间有点恍神，许韶行也觉察出了异样，推了他一把，“干什么呢？”

　　楚铭心虚不已，“你……你怎么不给我数着呀。”

　　许韶行瞥了一眼他有点发红的耳尖，冷哼一声说，“你不知道有种技能叫做默念吗？”

　　楚铭清了下嗓子，尴尬的又躺了回去。

　　“楚铭”，体育老师喊他，“赶紧过来，你班主任找你！”

　　许韶行抬头一看，赵老师正站在体育老师后面盯着这边看。

　　许韶行站起身，楚铭也从地上爬了起来，看了许韶行一眼慢慢往前走。

　　“许韶行”，赵老师冲他摆摆手，“你也来。”

　　许韶行紧走两步跟上楚铭。

　　楚铭等许韶行追上来了问，“老赵这个时候找我们，不会是知道了什么事吧？”

　　“什么事？”

　　“你说会不会是二胖和小鲁呀？”

　　许韶行皱皱眉头，走到赵老师身边问，“老师，什么事啊？”

　　赵老师看了一眼楚铭，“还是楚铭纹身的事。”

　　“哦”，许韶行回头看了看楚铭，两人都稍稍松了口气。

　　“那怎么，我也要去啊？”许韶行问。

　　赵老师笑笑，悄悄对许说，“我心想着这段时间就你和楚铭玩的比较近，你没准能知道他纹身的一些事。”

　　许韶行和楚铭对视了一眼，都没说话。

　　赵老师领着他们直接去了校长办公室。到里面一看，主任和楚铭妈妈也在。

　　楚铭在看到妈妈的一瞬间脸色就变了。

　　楚铭妈妈看到他们进来，赶紧走了过去，楚铭避开妈妈视线站着，一声不吭。

　　楚铭妈妈看他一眼，唉了口气，转身面对着许韶行，“韶行，阿姨有件事想拜托你。”

　　许韶行去看楚铭，楚铭头也不回的往前走，许韶行只好挤了个笑，“阿姨你说。”

　　“楚铭不知道我来，肯定生气了，他脾气又爆，阿姨害怕他呆会会冲动做出什么不恰当的事来。韶行，你呆会能不能帮帮忙，提醒着他？”

　　许韶行为难了一下，但他还是说，“阿姨，别担心，我尽量啊。”

　　“你先说说”，主任见楚铭过来便问，“腰上那是什么时候纹的？”

　　楚铭啧了一声，一脸的不耐烦，“早就纹了。”

　　“你给我站好！”，主任看他那吊儿郎当的样子就生气。

　　楚铭撇撇嘴，双手背到了后面。

　　“咱们学校里的学生从来没有被发现有纹身的，你倒好，刚转来没几天就开了这个先例！”主任生气的说，“依我看，你就不是来上学的，来这两个月，你快把校规里面所有不能犯的事都给犯了个遍！”

　　楚铭拧着眉头想了想，觉得这老大爷也太冤枉自己了，“校规三四页，好几十条呢，我这才哪到哪。”

　　主任的脸立刻跟关公有的一拼，“你这是什么话！你还真想都来一遍？”

　　“是你……”

　　“楚铭！”，楚铭妈妈大声制止了他，走到主任旁边赔不是，“对不起啊，都是我们做家长的没有教育好，您消消气……”

　　许韶行心里不好受了一下，他想起刚上小学的时候，有一次自己犯错，妈妈过去后也是这样给老师赔不是的。

　　许韶行眨眨眼去看楚铭，楚铭攥紧了拳头低着头。

　　“楚铭妈妈”，赵老师说，“楚铭纹身的事情你们也不知道吗？”

　　“不知道”，楚铭妈妈摇了摇头，扭头看了一眼楚铭说，“他什么事情都不愿跟我们说的。”

　　赵老师推了推眼镜，“你们家长应该多找孩子聊聊的。”

　　“聊什么聊”，楚铭生着气说，“我自己的事自己做主，谁也管不着。”

　　赵老师沉了脸，“刚开学时，你爸跟我说，他管不住你，也不想管你了。我说让他转变一下方位，多找你聊聊，你爸爸也是这么回我的。说什么你自己的事你自己做主，是好是坏都是你的造化，我们老师能管就管，管不了让你走就是了。”赵老师叹了口气，“我教学这么多年，从来没听到家长说过这种话。如今看来，你们父子俩这话，还真是一样啊。”

　　楚铭妈妈深深的拧起了眉头，“赵老师，对不起……”

　　赵老师摆了摆手，“楚铭妈妈，我没有要让你道歉，这事都已经过去了，而且说这话的也不是你，没必要你跟我道歉。我想说的是，楚铭这个样子，很大程度是家庭的影响，你们家人之间应该多沟通，把你们的心结打开，明白吗？”

　　楚铭妈妈赞同的点了点头，楚铭啧了一声后把脸扭开了。

　　这时周校长从外面推门进来，看了一眼屋内，径直走到最里面坐下，带着笑招呼众人，“坐下说坐下说，不是多大的事，都坐下说。”

　　主任叹了口气坐了下去。

　　“楚铭，你说说，纹身的理由是什么？”校长问。

　　楚铭有点烦躁，怎么所有人都要他说理由，啧了一声说，“没理由。”

　　“韶行，你也不知道吗？”赵老师问。

　　许韶行悄悄捻了捻手指，内心强大的与赵老师对视，“我也不知道。”

　　赵老师似不太相信，但许韶行一脸肯定，她也只好叹了口气。

　　“问我就问我，问他干什么。”楚铭抿了抿嘴说，“只要不退学不洗纹身，其他你们怎么罚都行。”

　　主任往前倾了倾身子，“不退学不洗纹身？那还罚你什么？你自己犯的错你不承担，难道要去通报批评你们班，让全班同学替你受罚吗？”

　　楚铭凌了凌眼，“我没这样说。”

　　“你没这样说但你就是这个意思”，主任说，“违反校规去纹身，还在全校师生面前招摇显摆，不知道悔改还强词夺理，你必须得把纹身给洗了！”

　　楚铭气极了，正准备梗着脖子上前理论，许韶行伸手拉住了他。

　　楚铭就像一块被放入冷水中的火炭，瞬间就熄了所有怒气安静了下来。

　　许韶行有点尴尬，他是要拉楚铭，但他想抓的是胳膊或手腕，反正哪哪都行，就是不是手。

　　结果光影交错间，他就是拉到了楚铭的手，还是手心对手心的那种。

　　“……”，许韶行顶着一屋人的目光，内心慌乱，表面镇定的去劝楚铭，“别，别冲动。”

　　楚铭用另一个手蹭蹭鼻子，看着他没说话。

　　主任“唉”了一声，长叹了口气，适时的打破了这一尴尬的局面。

　　“楚铭，你可知道，我们学校在这地方算得上数一数二的了。”

　　许韶行适时挣开手后退了两步。

　　楚铭啧了一声，有点不满的瞥了主任一眼，“知道。”

　　“那你可知道，纹身这件事一旦传出去，对我们学校的影响有多大？”

　　楚铭没好气的说，“那你是想开除我了？”

　　主任生起气来，“我倒是想！但我能做得了这个主吗？”说完还意有所指的看了校长一眼。

　　赵老师在一旁局促的推了推眼镜，暗道主任可真是好样的。

　　楚铭妈妈小心翼翼的说，“李主任，真是对不起，让您为难了。”

　　周校长站起身给主任接了杯水，“李主任，先坐下喝口茶吧，生什么气啊，气坏了身子可不值当啊。”

　　主任接了水，满脸不快的坐了下去。

　　“关于纹身要不要洗的事情，我也想了，还查了些资料。”校长坐在主任旁边看着一群人说，“这个纹身刚纹好，要洗掉还是很受罪的，对学生身体健康肯定会有影响。我想，就先不洗了，让楚铭以后不准在校园里再露出来显摆，以免影响到其他学生。至于怎么罚，刚主任也说了，事闹的大了传出去对我们学校的名声也不好，就给予校园内的最大处罚好了。”

　　楚铭妈妈看了主任一眼，见主任铁青着脸，更加小声的问，“那怎么处罚？”

　　“楚铭违反校规，记过一次，全校通报批评，打扫操场一个月。”校长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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