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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AU的世界09
事实上，詹姆斯并不明白为什么老霍克利会聘请自己作为法律顾问：霍克利集团具有专业的内部法务团队，聘请顾问是多此一举。
就像微软、苹果和辉瑞这种跨国企业一样，出于无形资产转让定价（Transfer Pricing）的原因，霍克利家族发家于美国宾夕法尼亚州西南部的匹兹堡，却在二十一世纪把海外资产的主体转移到了低税收的爱尔兰。
他的父亲用英属维京群岛的母公司作为投资主体，控股了他们在爱尔兰的子公司，英属维京群岛的所得税税率是百分之零——资本家的合法避税。
正因如此，詹姆斯不喜欢和他父亲这样的人打交道。
虽然他对自己被雇佣这件事感到奇怪，但也没有考虑太多。
他无法左右资本家们的所作所为，只能严于律己，而对方尊重并认可他的个人能力——这份委托代理协议的报酬十分可观，作为律师，他会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
就像大部分的法律顾问一样，詹姆斯的任务包括合同审查、法律建议、合规性检查和风险评估。
他需要在签字前审查合作协议的条款，评估潜在法律和商业风险，确保合作协议中的条款在法律框架内合法有效，并适当提供法律建议，以保护霍克利集团的权益。
詹姆斯没有花费太多时间。
因为这份合同对霍克利集团而言完全属于利好，斯塔克工业甚至算得上宽容——他们让渡了大部分利润，合同上也没有任何法律陷阱与漏洞，更像是一种诡异的示好。
这让詹姆斯心中的疑问加深了。
直到完成工作后，他才邮件询问了老霍克利的私人秘书，把自己的疑问告诉了对方。
父亲的下属这才告诉了他——因为他是斯塔克指定的人选，托尼·斯塔克或许是想和小霍克利交个朋友。
詹姆斯对此不置可否。
不过作为法律顾问，这意味着他会代表霍克利集团与斯塔克工业签字。
————————
三月的纽约气温有所上升，中央公园的花草才刚刚冒芽，风里还会混有青草和泥土的味道，斯塔克大厦就伫立于曼哈顿第五大道，紧邻中央公园的东侧。
在进入斯塔克大厦前，詹姆斯最先注意到的却是斯塔克工业的智能生物识别系统、光谱扫描仪、超高频射频识别装置和高级身份验证。
整个斯塔克工业的安全系统不只包括视频监控、身份验证芯片和安全通道，甚至涵盖视网膜扫描和人工智能面部识别——托尼·斯塔克近乎严苛的管制着大厦内部的安保系统。
詹姆斯在这一刻认为：美国国防部的总部——五角大楼也不过如此。
如今的托尼·斯塔克近乎神经质的打造了一个绝对安全的岛屿。
……他以前不是这样的。
詹姆斯有些顾虑，他担心托尼正在遭受心理疾病的困扰。就像斯塔克工业出售给联邦政府的那座白色监狱一样，那座冷酷的监牢并不是托尼从前的风格。
但他无法使用自己的“小能力”帮助对方：对辅助系统这样算力庞大的人工智能而言，修改“物质”十分简单快捷，但智能生命的心理与情绪却是属于人工智能的“黑箱理论”。
就像人类几乎无法解释人工智能为什么会出现逻辑推理能力——由于深度学习程序模型的迭代次数太过庞大和底层逻辑电路芯片的复杂性（最基本逻辑单元mos管数量数是以百亿计的），人类不能控制“黑箱”中的程序，詹姆斯也无法消除托尼的焦虑情绪。
他叹息了一声，引得远处注视着他的监控摄像头歪了歪脑袋。
人工智能无处不在，在进入大厦被扫描后，他头顶的智能摄像机还向他友好的左右晃了晃。
——就像有谁正注视着他一样。
穿过繁忙的大厅一层，在工作人员的指引下，温和帅气的律师被带领到了一座独立的高速电梯前。
“霍克利先生，请您搭乘这部电梯，它将直达大厦75层的会议室。”
斯塔克的工作人员友善地对他说道。
詹姆斯礼貌的轻声道谢。
电梯门开启，一路向上，电梯间里的监控器却总是追着詹姆斯的身影转——斯塔克大厦使用的是全景摄像头。
詹姆斯疑惑的挑起了一边的眉毛，抬头看向了那只监控器。
——摄像头又若无其事的把镜头撇开了。
这下他真的被迷惑了，正在注视着自己的是贾维斯吗？
压下了心中的疑惑，詹姆斯走向了那间会议室，他一般习惯提前10分钟到场——詹姆斯在处理其他客户的案件时也是这样，作为律师，他需要有足够的时间准备可能发生的事务。
可比他更早来到这里的却是托尼·斯塔克。
托尼今天看起来有些沉默，他穿着一套裁剪得体的浅灰色定制西装，手腕间的百达翡丽手表很漂亮。
明明是在室内，他还是戴了一副蓝紫色的偏光眼镜——那是斯塔克工业出品的智能眼镜伊迪丝（EDITH），托尼将它的芯片改装成了情报和信息收集系统：不仅可以调动整个斯塔克工业的全球安全网络，还可以使用多个国防卫星，甚至是越权访问各大电信网络的后台。
而在这里，他只是为了在詹姆斯面前遮住因为睡眠不足带来的眼下的乌青。
他向詹姆斯点头打了个招呼，不动声色的把视线撇开了。
如果是斯塔克工业的工作人员在这里，一定会觉得奇怪：斯塔克的总裁不仅少见的没有迟到，甚至提前等待了十几分钟——他往常可不会对工作这么上心。
大部分情况下，他的工作都是交给首席执行官波茨女士来处理的。
托尼·斯塔克十分公事公办的听着两家合作团队的汇报，盯着小霍克利时甚至有些走神。反而是他的法务团队更热情，几位成员甚至私下和詹姆斯交换了工作号的联系方式。
在签字时，托尼只是久久的注视着詹姆斯，他的目光并没有表露太多情绪，甚至还有一点发怔。
他看起来完全只是在发呆。
……
但在乘坐电梯走出斯塔克大厦的时候，詹姆斯的手机里却收到了一条没有署名的短信：
“我喜欢你的香水。”
看到了这条消息，詹姆斯有些沉默。
这是他用来联系霍克利集团的工作号码，除了集团内部的高层和刚刚认识的斯塔克工业的法务团队，并没有其他人知道他的联系方式。
对方或许是一名员工，来自法务部门或是合作项目的负责人。
詹姆斯想了一下，短信回答了对方：
“Clive Christian C for Men, 2010.”（克莱夫·克里斯蒂安的香水C男士）
过了一会儿，他的手机又响起了短信的默认提示音。
詹姆斯再一次打开了手机，映入眼帘的是：
“你的衣品也很棒，袖扣很好看。”
他微妙的眯了眯眼。
今天是工作日，詹姆斯穿着的是很常规的阿玛尼西装，袖扣也是卡地亚的基础款——对方的恭维有些刻意。
……霍克利集团或者斯塔克工业真的有如此关注自己又清闲的员工吗？
他知道自己可以用辅助系统查看一下对方到底是谁。
但詹姆斯最终还是很客气的回了一句：
“THX.”（谢谢）
又过了一会儿：
“这是我的私人号码——托尼·斯塔克”
詹姆斯缓缓眨了眨眼。
斯塔克打字的速度很快，他几乎是立刻又发了一句：
“你愿意认识我吗，再一次？”
他发送给了詹姆斯一个地址。
看清了地址，詹姆斯却哑然失笑。
——那是一家汉堡王。
当托尼·斯塔克逃出阿富汗后，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为自己和詹姆斯在这家快餐店一人买了一只芝士汉堡。
然后他开了发布会，声明自己将关闭斯塔克工业的武器研发部门。
在之后的日子里，他从武器制造商转变为超级英雄，他成为了纽约的钢铁侠。
詹姆斯的心有些泛软，因为这个地点代表了斯塔克的重生和对更高责任的承诺。
虽然不知道托尼是怎么做到的，但他已经认出自己了。
……
在发完那几条短信后，托尼·斯塔克放下了手机，他不安的敲了敲胸口的方舟反应堆。
……他的恐慌症几乎又要发作了。
成年人的生活是沉闷的，充斥着焦虑与无趣，像一潭没有波动的水。斯塔克早已厌烦了面对日复一日的镜头与闪光灯，他被繁杂琐碎之事消磨着度日，所有的记者都想把话筒递到大名鼎鼎的托尼·斯塔克的嘴边。
——只有詹姆斯像一只雨夜里找不到归途的倦鸟，在危难中蹦跳着来到了托尼面前，落入了他的心里。
一些人把他当作通往金钱和名利的金钥匙，另一些人视他为竞争对手，还有人觉得他是百年一遇的天才，他的心随心所欲却又破碎的跳动着。
在面对詹姆斯的那刻，斯塔克前半生里惯用的作弊手法不管用了——就像不能用金币投喂鸽子，财富并不能令托尼得到渴望之人的心。
他的胸口工作着ARC反应堆，作为冷核聚变，可以产生3.15兆焦耳的能量输出，相当于750千吨烈性火药爆炸产生的能量，它们维持着钢铁侠的生命。
这个世界有魔法、有恐怖分子、有外星人，也有神和未知空间。科技的力量远远不足以让他超越非凡，所有的事物都在让托尼·斯塔克喘不过气。
在深蓝的纽约州，很悲哀的是，作为一名前军火商，他曾是一名摇摆不定的旧里根模式的共和党人，他会对极右翼的社会倒退感到不安，甚至为此挣扎。
托尼·斯塔克发明了反重力导弹弹射系统，他的原始财富积累是向美国军方出售武器赚来的，他也支持使用卫星大规模监控整个世界：他试图建立一个私人控股的全球防御网络，甚至渴望让超级英雄在社会中实名——他构想过“超级英雄注册法案”。
这一切源自于他的懦弱：他认为自己只不过是躲在钢铁战甲之内的血肉之躯。
托尼·斯塔克从来不是勇敢的人，更称不上完美的英雄，他会发抖也会畏惧：焦虑症、恐慌症和抑郁情绪一直困扰着他。
正因如此，他一直不敢贸然打扰詹姆斯，他怕对方只是一名旅人。
他至今还没有崩溃的原因在于詹姆斯曾经留给他的信息——他知道对方还活着。
这是他试图踏出的第一步，他必须保护他不想失去的一切。
————————
做为纪念，那家汉堡王早已被斯塔克买下来了，店里没有员工也没有顾客，他把这里清场了。
他孤零零的坐在靠窗的位置，直到看到了詹姆斯，才露出了今天的第一个笑容。
“……当我对所有事情都厌倦的时候，我就会想到你。”
托尼笑了笑，又低下了头。
“想到你在世界的某个地方生活着……存在着，我就愿意忍受一切。”
他有些不安的下意识用食指敲打着桌上玻璃杯的杯沿。
“我没有想到……你还能出现在我的面前。”
他焦糖色的眼睛注视着詹姆斯，试图从詹姆斯漂亮的面庞中看到那些令他熟悉的神色。
但像是看到了什么，他的双手却逐渐颤抖了起来。
——很快，托尼·斯塔克就表现出了不对劲的样子，他的恐慌症和焦虑症又发作了。
他突然加重了呼吸。
在詹姆斯认真注视着自己的这一刻，他却感到了害怕和恐慌：在他的眼前，詹姆斯的面容正在和自杀死去的那张脸快速闪回，他的太阳穴仿佛再一次出现了致命枪孔的穿透，鲜血迸发、飞溅出伤口的景象涌上了斯塔克的心头。
他的记忆又一次被拉回了摩纳哥赛车大赛的现场。
轰隆的引擎声、风驰电掣的赛车、热血激昂的氛围、沉默的詹姆斯，一切都在他的脑海中重现。
在那一天，他直视着詹姆斯那张温和的面孔逐渐变得冰冷。
——惊恐占据了他的大脑，托尼·斯塔克感到了呼吸困难，他的头在发昏。
他开始因为心慌和胸闷大口喘气，手都没有拿稳玻璃杯，水洒在了桌面上。
他的心跳几乎冲破胸腔，几乎都快跳停了。
托尼的皮下注射着微型感应装置，能让他实时监控战甲及自己的生理状态。他的异常状态使远在斯塔克大厦顶层的马克42号战甲破空而出，向他的位置快速飞了过来。
“你还好吗，托尼？”
在他惊恐发作的那一刻，詹姆斯就发现了问题，他用右手扶住了摇摇欲坠的斯塔克，又伸出了左手，非常果断地固定住了托尼的脸，试图让托尼注视他的指尖。
在他的指尖上，一只绚烂的蓝闪蝶正优雅地展开了翅膀，仿佛一朵绽放的蓝色花朵，它的翅膀散发着瑰丽的偏光，蝴蝶身体上的绒毛细腻柔软，微微泛着银辉，蓝宝石一般的光泽在他的指尖闪烁。
蓝闪蝶是不可能出现在纽约州的漂亮昆虫。
它的栖息地在南美洲的哥斯达黎加和委内瑞拉，出现在这里的唯一原因是管理员的“创造”。
在上一秒，它甚至还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这是转移疗法。
恐慌症发作的患者可以通过听音乐、深呼吸、转移注意力的方法减轻在病情发作时的专注度，进一步缓解症状。
托尼的情况看起来好多了，他深呼吸着清空了大脑。
……
然而就在下一刻，从天而降的钢铁侠盔甲出现在了这里。
——它突然抓住了詹姆斯的左手手臂。
掌心炮正在汇聚能量，正对着詹姆斯的头颅。
这源于托尼的心率监测：他失衡的心跳会使钢铁侠战甲判断任何靠近托尼·斯塔克的人都是敌人。
机器会为自己的创造者消灭威胁。
詹姆斯的视力很好，他看到了战甲右手臂的数字“MK42”，这是战甲的第42代，在托尼的别墅里，还有整整一面墙的钢铁战衣。
这代表着钢铁侠的战甲革新了整整四十二次，詹姆斯下意识皱起了眉，斯塔克的焦虑症情况不太好。
托尼惊恐的睁大了眼睛。
“Power down!”（关闭电源）
他大喊了一声。
空心的战甲失去动力后站定在了原地。
托尼·斯塔克终于放松了下来，掩面伏在了桌上。
差一点，他差一点点就会把詹姆斯和这家汉堡王炸成碎片。
“对不起……”
斯塔克在大口喘气。
“对不起，詹姆……它本不该出现在这里。”
他结结巴巴的开了口。
“这不是我的本意，我会重新校对传感器。”
“I can'…I'm not gonna…”（我不能…我无法）
他喘了一口气。
“I don't want…”（我不会…）
他想说自己不可能伤害对方。
“我明白你的意思。”
詹姆斯忧虑的注视着他。
“……你需要帮助，托尼。”
每个被抑郁和焦虑症困扰的人都会在走投无路前向外界发出求救，现在斯塔克就是这样。
他的“社交退缩”和“消极言行”太过明显了：如今的斯塔克大厦像一座坚不可摧的堡垒。
“我会帮助你的，我就在这里。”
詹姆斯握住了斯塔克的右手。
托尼因此抬起了头，他的脑袋在这一刻有些飘飘忽忽的：可能是呼吸过快，降低了血液中的碳酸氢根离子浓度，会引起头晕、手指麻木的反应。
——也可能是多巴胺、内啡肽和PEA上升的激素作用，他迷迷糊糊这样想了一句。
他空洞的心仿佛被詹姆斯的善意与信任填满了，他从未像现在这样充盈。在这瞬间，焦虑和不安都离他而去了，而他今天甚至没有服药。
托尼·斯塔克下意识以为自己的创伤后遗症被安抚了。
“你有多久没有好好睡一觉了？”
詹姆斯担忧的看着他，注视着斯塔克眼下的乌青。
托尼的嘴角微微上扬，但他的表情却一点都不轻松，他焦糖色的瞳孔甚至流露着不安。
“Since you passed away.”（自从你死后）
詹姆斯没有说话，嘴角微微抿起。
他知道此刻的托尼斯塔克需要自己，这是义务和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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