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蝶影迷踪(3)
我抚过照片,心头泛起复杂滋味。想起沈傲的最后一封信,说的是“保定局势紧张,或将开赴前线”。他字字不提危险,只嘱咐我添衣加饭,说留春桥的柳树今年抽芽早。
两个男人,一个在战火边缘许我万家灯火,一个在异国他乡等我三年。而我,被困在前世今生的谜团里,连自己的心都看不清。
窗外传来更夫敲梆子的声音,二更天了。我将雁七的信和沈傲的信并排放在抽屉里,锁上。
就像锁上心里某个不敢打开的部分。
第四章旧报纸上的名字
次日午后,我在图书馆旧报刊区找到了那则简讯。
1913年11月28日的《申城医事报》,第四版右下角,豆腐块大小:
“仁济医院护士乔婉,因用药失误致病人死亡,被院方开除。据悉,该护士坚称系按医嘱行事,但主治医生约翰·安德森否认。院方出于人道,未追究其刑责。”
乔婉。
乔以婉。
报纸从我手中滑落,飘到积灰的地板上。我扶着书架,才稳住发软的双腿。
原来如此。
原来乔以婉的前世,在民国三年就已经存在。她的医疗事故,她的被开除,她的冤屈——这一切都发生在叶真希出生之前,却又在颜蓁蓁重生之后,以另一种方式延续。
白蝶说的“还债”,不是还叶真希的债,是还乔婉自己的债。而她接近司徒雁南,是因为司徒家资助了约翰医生。
可为什么她也盯上了我?
除非……除非她知道我是叶真希。
这个念头让我浑身发冷。我蹲下身捡起报纸,手指触到冰凉的地板时,忽然想起林素心昨天的话:
“颜小姐,你身上有种奇怪的感觉。就像……你也死过一次似的。”
她知道。或者至少,她怀疑。
走廊传来脚步声,由远及近。我慌忙将报纸塞进包里,刚站起身,就看见陈先生拿着一摞书走进来。
“颜同学?”他有些惊讶,“这么晚还在?”
“查些资料。”我尽量让声音听起来自然,“陈先生也来借书?”
“备课。”他笑了笑,目光落在我脸上时顿了顿,“你脸色不太好,没事吧?”
“可能有些累了。”我避开他的视线,“我先回去了。”
走出图书馆时,天色已近黄昏。深秋的夕阳将街道染成血色,拉长了我孤零零的影子。路过百乐门,霓虹灯刚刚亮起,红红绿绿的光映在玻璃窗上,像一双双窥伺的眼。
海报上,白蝶穿着银色旗袍,侧身回眸,笑得风情万种。底下小字写着:“白蝶格格,今夜献唱《夜来香》。”
我快步走过,却听见身后有人叫我。
“颜小姐。”
是白蝶的声音。
我转身,看见她站在百乐门侧门的阴影里,已经换好了演出服——正是海报上那身银色旗袍,在暮色里泛着冷光。
“这么巧。”她走过来,高跟鞋敲击石板路,一声声,像倒计时,“我正要去找你。”
“有事?”
“重阳节我和雁南订婚。”她从手袋里抽出一张烫金请柬,递过来,“颜小姐务必莅临。”
我接过请柬,指尖触到纸张时,感觉到异样的凸起。翻开内页,除了印刷的宴会信息,还有一行手写小字:
“有旧物相还。”
字迹娟秀,与我收到的那本医疗日记上的字,一模一样。
“什么旧物?”我问。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她微笑,那笑容在霓虹灯下显得妖异,“是一件……你或许认得的东西。”
她转身要进门,又停住,回头看我:“对了,颜小姐喜欢百合么?”
我心脏骤停。
“我房里新插了一瓶,开得正好。”她轻声说,“白色百合,最纯洁无瑕的花。就像你我……本该有的情谊。”
门开了又合,将她吞进那片歌舞升平的光影里。
我站在渐浓的夜色中,手中的请柬沉甸甸的,像握着一块寒冰。
百合。
乔以婉最爱百合。她说这花配我,因为我们都“纯洁无瑕”。
她说这话时,眼睛笑得弯弯的,手里端着那杯加了料的咖啡。
记忆如潮水涌来:刺眼的车灯,剧痛,消毒水的气味,乔以婉俯身查看时温柔的声音:“真希,别怕,很快就好了……”
然后是针头刺入血管的冰凉。
我猛地摇头,将那些画面甩开。街道两旁的路灯次第亮起,昏黄的光晕里,我看见自己的影子在石板路上颤抖。
白蝶知道我是叶真希。
她不仅知道,她还打算在订婚宴上,把那场谋杀,以某种方式还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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