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烬无眠

　　庄执眠连连摇头，“兮儿，我不能。这个天下不属于我，万里江河非我所爱。”
　　沧倾兮笑得无邪，门外的风声凛冽，就像是谁在门前的呜咽声。“正是如此，你才配得到它。执眠，不要担心以后的事，今后事难以预料，只要想到我们能同舟共济，执手相携走下去，不是很好吗？”
　　“兮儿，我想求你一件事，你必须先答应我。”庄执眠笑得像转瞬即灭的昙花，他的发丝在阳光下褪色，倾兮忍住了脱开而出的惊疑，仅是装作若无其事地坐在床边。
　　沧倾兮的指甲在掌心留下了几个红印，脸上的笑容挂不住了，渐渐垮下，整个人越发凄艳。“你说吧，这还是执眠第一次这么郑重地要我答应一件事呢。”
　　“若是我不在了，用你的双眼替我看遍世间美景，用笔墨描绘世间美好之物，一纸燃尽化作飞烟，洒向浩瀚天地。”庄执眠的话语让倾兮指尖的温度褪去，冷汗润湿掌心，粘腻的触感。倾兮咬住嘴唇，不再说话。
　　庄执眠像是对倾兮说什么，又像是自言自语，双眼虚空，似乎沉浸在梦里。“兮儿，柳絮落水为萍，二者皆是飘零之物。我们没有家，庄执眠的一生以你为家……”
　　“执眠，执眠……”倾兮忽而觉得胸口莫名的痛了，“执眠，我们不是没有家的人，我们回瀛洲，那里就是我们的家，我们现在就回家。”
　　庄执眠的头枕在倾兮的肩上，他把全身的重量压在倾兮身上。闭上了双眼的庄执眠是那么无助，那样自由的风，那样清贵的梨花是他留给她最美的梦。
　　倾兮把庄执眠放在床上，为他掖好背角，“睡吧，等你醒来的时候，我们就已经回家了。”轻声关上了门。看着初冬的庭院，残花衰叶，破败的景象比不上瀛洲，一种归属感涌上心头。
　　“来人。”一些庭院外的侍女走进来。
　　“请问姑娘有何吩咐？”其中一个矮小的侍女询问倾兮。
　　“你去准备一辆马车停靠在府外，在马车上准备十日的干粮和水。”倾兮又点了几名侍女回屋，让他们准备了一些衣物，倾兮自己把一套蓝色的衣物收在包袱里。马车准备好了，几个侍女帮着倾兮把庄执眠扶上马车，倾兮坐在车厢外，吃力地驾着马车。
　　人影远去，渐渐接近海边，在阳光的映照下，海岸上的细沙染成了金色。那匹马长嘶一声，马蹄高高悬在半空，倾兮的手胡乱拉着缰绳，缰绳嵌进了血肉里，血水顺着手腕流下来，身子一倾，就要摔下马车，躲在暗处的人轻点脚尖，在瞬间接住了倾兮。那匹高头大马颓然倒地，嘴角冒着白泡。，马车立即向□□斜，剧烈的震荡，掀起了飞扬的尘土。
　　倾兮才站定就推开了来人，撩开马车的帘子，看着马车内的执眠安然无恙，轻轻地把他的上半身移出马车。
　　沧漠黯然一笑，却动手把庄执眠拖出马车。庄执眠一直昏睡着，没有醒来的迹象。“马车里的人对于你来说很重要吧。”沧漠抓紧庄执眠的手腕质问倾兮。
　　“你没有资格碰他，你不过是番邦的蛮人罢了。”倾兮一番贬低的话听在沧漠的耳中，沧漠分外难受，一向被人尊为王的他居然受到这般侮辱。
　　沧漠把庄执眠的手往旁边抛去，反而抓住倾兮，从他的衣襟上扯下一块布，擦拭着倾兮手上的血。“我没有资格，那他呢？他是你们北尧的国师，但是身为国师，命短福薄，你跟他在一起有意义吗？”
　　“不会的，执眠他……”倾兮咬住下唇，收回了张口欲出的话。默然起身，眼光飘向了一望无垠的海洋。
　　“怎么不说了？”沧漠的眸光里透出嗜血的光辉，他的左手暗藏进衣袖里，摸出了一个檀木小盒，两粒绿色的药丸晶莹剔透，静静躺在他的掌心，折射着迷人的光泽。
　　沧漠起身，慢条斯理地点住了倾兮的穴道。当着倾兮的面，沧漠自己吞下了一颗绿色的药丸。沧漠把另一颗药丸也含在嘴里，慢慢凑近倾兮娇艳的红唇。重重地吻下去，把绿色的药丸哺到倾兮的嘴里，强迫她吞下。倾兮虽然不愿，但毫无办法。倾兮的眼光轻蔑，就像是一个高高在上的女皇看着匍匐在她脚下的蝼蚁。
　　沧漠被倾兮激怒了，不怒反笑，邪肆张狂。沧漠啃咬着她的红唇，尽情汲取她的甜美，淡淡的梨花香气窜进他的脑海，沧漠的左手揽着倾兮的肩，右手把倾兮拥在怀里。
　　倾兮只觉得屈辱，口中的空气越来越少，倾兮的贝齿倏而用力，咬伤了沧漠游移的舌头。沧漠尝到了血腥味，轻微的疼痛刺激了他的全身。沧漠转而放开了倾兮，倾兮用衣袖擦着微微红肿的唇，沧漠安静地看着倾兮的举动，眸中的绿光就像是荒原上的狼，倨傲却又孤寂。
　　“不要再擦了。”沧漠抓住倾兮的手，几缕发丝被风扬起，拂到他的面颊。沧漠愣住，红晕从他的脸上扩散到耳根。
　　“脏。”倾兮的唇鲜艳如饮血一般，横生妩媚，委屈的语调不管是任何人听了都觉得心疼。
　　这一字却使沧漠置身于寒冰之中，“你说我脏？”沧漠拿下了背上的弓箭，轻而易举地瞄准了沧倾兮。“你说，我到底能不能杀了你？”
　　倾兮就站在那里，身后的海风微熏，如梦如幻。倾兮渐渐走近了沧漠，分外明显的是沧漠眼里出现的柔情。倾兮把沧漠手中的长箭往前推了一分，刚好抵住她的喉咙。抬起头用澄清的莹眸望着他，口中的话语冰冷而又，决绝。“只要你一用力，我就不在了，动手吧。”
　　沧漠似乎忘了自己身处何处，倾兮也不多言，四目相对望，一个极尽温柔，另一人笑得无邪。
　　“我要回家了，这也许是我们最后一次相见了。”
　　沧漠如梦方醒，暗自咂舌，才见过几次面的女子，对于一向冷漠的他来说竟然成了一份牵挂。
　　“你的家在海外？”沧漠的目光飘向了渺远的大海。
　　“是啊，在一座岛上，那里常年盛开着梨花，风一吹过，就像是天上的银雪。”柔和的光晕从倾兮的身上散开，沧漠凝视着沧倾兮。
　　“若是我为你在塞外种满了梨花，你能留下吗？”
　　“或许吧。”
　　“等你再次踏上这片土地，我会让你看到梨开如雪的美景。”沧漠举起右手，像是在发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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