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不是爱情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洞中的，只觉得浑身虚脱，我承认很少会有让自己这么狼狈的时候。不管是什么时刻，不管是第一凤来还是纤舞，都是能够很好的控制自己的情绪。

　　然而这个时候，我的脑子一片混乱，无法思考，只因为沉熠刚刚说的一句话。

　　虽然没有亲耳听到，但从唇语中我也可以轻而易举的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他说，神弒就差最後一步了，我還有做不到的吗？

　　该隐，这个名字是我一生的诅咒。

　　我想过千百万种可能，却惟独忘了最糟糕的一种。

　　洞外的孤月也躲了起来，似乎看透了这世间了一切阴谋争斗，已经无力去猜。

　　夜，因此变得寒冷起来。

　　大片大片的火焰在洞口燃烧着，我仍旧感觉洞里的温度急剧下降。也许是火焰的燃烧带走了氧气，感觉周围的空气也变得稀薄，甚至呼吸困难。

　　我静静地躺在洞内的一个微凸的石头上，刚好可以让我找到一个舒适的位置半靠着。侧脸看着身边空着的位置，想起那天初到此处，沉熠便是一脸虚弱的倒在这里，一身红衣映出他的憔悴，便是这样的一副神情令我心生不忍，而今这一切似乎在讽刺我的天真和愚昧。

　　怪不得沉熠会那么轻易的被“影”引来，怪不得沉熠武功盖世却大意的被“掣”所伤，怪不得每次都觉得沉熠很熟悉却有说不出是哪里熟悉，怪不得我的计划进行得这么轻松。

　　原来，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原以为我是那个对弈的人，却不知不觉便沦落为别人的棋子。

　　手指掐进掌心，疼痛并不能带来快感，也不能让我清醒。

　　我清楚的记得，“珠借”是他给我的，“摄魂”也是他给我的。

　　我清楚的记得，沉暖的那些痛苦，虽然是我造成的，却是他一手助长的。

　　呵，原来他要天下，就连骨肉亲情也可以舍弃。

　　而我，却是为了骨肉亲情舍弃了整个天下。

　　我早该料到的，早该知道沉熠就是该隐的，不是没有注意到，可是为什么却刻意忽略了，忽略那一身红衣，忽略了那妖娆中不减的霸气，忽略了他是有足够动机的那个人。

　　该隐，你真的好可怕。

　　也许第一家的悲剧也是你一手造成的吧？利用你的母后和外公毁掉第一家，在我最脆弱的时候救下我，而后这一次，你要利用我毁掉顾家。

　　是啊，以前的第一家手握重兵，就连顾家也要顾忌三分，自然成为你的眼中刺、肉中钉。现在第一家倒了，剩下顾家独大，你自然也不会允许。

　　你利用了别人最不会怀疑的身份，就算有人知道了该隐，却不会怀疑是当朝的太子，顾相的外孙。所以，你才敢这么肆无忌惮，你才敢这么张狂的将所有人耍弄与股掌之中，看所有人被你牵着鼻子走。

　　这是你的乐趣，也是你的目的。

　　是啊，你是那么骄傲，你是那么自我，怎么能容忍有人挑战你的权威呢？

　　那么等顾家垮后，你的下一个目标是谁呢？

　　皇后？还是皇上？

　　你不会手下留情，因为你，没有任何感情。

　　你竟是个，无情的人呢。

　　但是，我也不会让你就这样如愿的。你要神州称王、问鼎天下我不管，但你利用了第一家，利用了末醨，利用了我。你说，我怎么能够让你这么轻易就如愿了呢？

　　是不是，你也应该付出点什么，失去点什么，才能让这个世界恢复一些公平，才能让所有人心服口服？

　　那么，就拿你最在意的东西来换吧！

　　拿皇位，或者，你的命。

　　我终于明白夜凉如水这四个字的含义了，就如现在，烤着火也一样得不到半点温暖。

　　沉熠在这个时候回来了，带着一身的水汽和氤氲。墨发半湿地贴着他曲线完美的侧脸，一身红衣也带着几多水色的花，或紧贴着他修长的身子，或松松的卷风如袖。

　　我闭眼假寐，并不想理会他。

　　此刻我真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去面对他，虽然明白最好的方式便是佯装不知内情，然后继续装傻充愣演好这出戏。但，对于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我还是无法做到处之泰然。

　　也许，我并不是一个天生的表演者，不能像他那样把所有的情绪隐匿得极好，我只能够在这样疲惫的时候，偷偷地躲在安静的一隅，独自舔舐伤口，然后欺骗自己还可以再战，还可以一个人面对这无穷尽的伤害，继续佯装被爱和去爱。

　　闭着眼还是可以感觉到眼前突然变暗了几分，我知道是他站在身旁，我甚至可以感觉到他身上传来的阵阵好闻的男子气味和水汽的湿度，但我只能继续假寐，假装从未被欺骗和利用过。

　　面对沉熠，我没有资格大声质问，我不是他的什么人，甚至可以说还停留在陌生人的阶段，顶多也只是个较为熟悉的陌生人，而且他救过我，虽然并不是实质上的事，但从外人的角度上，也的确如此。

　　面对该隐，我更没有资格，他的决定或者是他的所作所为，我都没有权利去过问，我能做的只有服从而已。

　　所以，无论他是以什么样的身份出现，我和他永远只能保留在这样的阶段，也永远只能有这样的相处方式，只有这样才是最为安全的。

　　我时刻都提醒自己，我没有这样的资格和权利，不管我是第一凤来、纤舞，还是心上秋。

　　这样想着，我便更专注的“睡”着，放慢了呼吸，相信他看不出任何异样。

　　但事情似乎与我料想的有些出入，我只感觉他的气息越来越近，最后额头落下一片温热，在他看不见的角度，我的睫毛微微颤抖了一下。

　　这个吻，不像末醨的吻那么缠绵，也不似该隐那般掠夺，这个吻只是单纯的一种情绪，或者说情不自禁。

　　这是属于沉熠的吻，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

　　有一瞬间，我竟从这个吻的尾声尝到太多的苦涩和我没有弄清的情绪，但也仅仅只是一刻，下一秒我的心又冷却了起来。

　　不论是他的真情流露或是其他，对于沉熠或是该隐，我都只有一个选择、一种心情。

　　他轻叹了一声，略带粗糙的手便覆上了我的脸，一遍一遍地画着我的轮廓，我假装不满，不安分地怕掉他的手，翻了个身又继续“睡”去。

　　其实我只是拿不准他的意图，更甚是被他的举动搅得心神不宁，他到底在想什么、要做什么，我时刻都在为他的一个细小的动作思考着他的心思。

　　我听见他低低地笑了一声，并没有什么不对，语气中还有些宠溺。我自然不会认为他是爱慕我，我说过了我从以前就知道该隐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没有感情，不会爱，也不可能去爱。他绝对不会让自己有丝毫的软肋曝露在别人眼中，而最好的办法就是没有软肋。

　　这一点他的确做得很好，试想，他连自己的亲人都可以毫不犹豫的抹杀掉，还有什么人能让他容纳？所以，既然知道他是该隐，我便不会动这样的念头，我知道，自己充其量就是他的宠物，他的附属品、所有物，他对于我只有占有，没有爱。

　　“怎么办才好呢？我可真舍不得就这样和你分开了。”他自言自语。

　　我猜想，定是他离开“神弑”太久了，组织里有他不得不回去处理的事，所以，最早明日，最迟后天，大概我们也就会离开这里了。

　　“既然我舍不得，那么你便留着我身边，可好？”他俯身，在我耳边轻声呢喃，即便此刻我闭着眼，也可以想象自己和他的姿势定是暧昧至极。

　　湿热的气体灌入我的耳中，有些痒痒的，令我不禁蹙了蹙眉。

　　我知道，他一定知道我是假装的，所以便将他的好玩心性发挥到极致。既然他是该隐，那么我身上的武功都是源自于他，他又怎么会认为我是真的睡着了呢？

　　见我如此，他倒是没有多加为难，将身子支了起来，离我远了些。感觉到他的气息没有再笼罩着我，我才暗自呼了一口气。

　　对我来说，现在的靠近简直就是折磨，这样的亲昵不禁又让我想起在“神弑”的那些日子。

　　该隐所谓的“恩宠”和“临幸”。只有问鼎天下的王才能用上的词，他却毫不顾忌，似乎这两个词天生就是为他一人量身定做的一般。

　　于是，更加厌恶起沉熠的触碰，那怕只是些微的靠近，也是令我浑身不安。我甚至在想，和他呼吸这一样的空气，都让我觉得肮脏。

　　呵，原来自己对该隐的恨也不亚于对顾家和沉家的。

　　也许该隐是给了我机会，让我得以在这么短暂的时间去报复那些曾经对不起第一家的人。但同时，他也是个乘虚而入的小人，不，也许该称他为伪君子。

　　小人并不可怕，至少你还分得清他的底细。但是该隐不同，你永远无法摸清楚他是一个怎样的人，有着怎样的过往和背景，甚至于连他的容貌都是一个谜。当然，现在我终于也知道了他的面目，虽然其中的震惊的确不小。

　　他就是这样一个人，好像他是倾尽所有地为你着想，其实他所做的一切不过都是为了他自己，或是他的目的与你相同，要么就是你的身上有他看中的东西。

　　很不幸的，这两点都被我占尽了。他既有和我相同的目的，有想要占有我。

　　只是，很多年后，我才知道，原来不过是我太看得起自己了，高估了自己了。

　　他轻叹，从我身边躺下，并没有碰我，还是和我保持着一样的距离。

　　一夜无梦，也许没有梦，才是对我最好的恩赐。

　　很久以后，我终于也才明白了这个道理。

　　若是美梦，也总有醒来的一天；若是噩梦，也只是徒然神伤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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