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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见又初见
“到底是什么生日礼物这么神秘?”虞安娜锁上家门,转身盯着林禄存,“快说。”
他笑起来:“总之不是吃的。”
“衣服?还是首饰?”她跟在他身后走下楼梯,“让我自己去挑……不会是活的吧?”
“活的你有我一个就够了。”他回头看了她一眼,笑道,“能动,但不算活的。”
“扫地机器人?”虞安娜一脸期待地看着他,“还是洗碗机?”
“想要这俩?”他恍然大悟,“待会儿一起买了。”
“没说想要,我们两张嘴,家里又这么丁点儿大,用不上。”她说。
“我送你这个你肯定能用上。”林禄存扣好安全带,偏头朝她笑了笑。
她伸手把他的脸推回朝前的位置:“不要勾引我。”
他自顾自地笑了一会儿:“说好了,不许拒绝我的礼物。”
“我为什么要拒绝你的心意?”她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也不是什么特别的,就这个,”林禄存在等红绿灯的间隙,屈指叩了叩方向盘,“本来想直接买,但我不知道我挑的合不合你心意,怕买了你不喜欢。”
“你疯了吗?”虞安娜瞪大双眼,心直口快地轻呼出声。
他笑起来:“昨晚是谁耍脾气,说我随时都要走,今天就把我当外人了。”
她在一旁鼓着腮,一句话也不说。
“在想什么?”在重新发动汽车以前,他匆忙地偏头看她一眼,“我一下子猜不出来,可以告诉我吗?”
“我也不知道……”她沮丧地开口,“受之有愧吧。”
“生日礼物也能受之有愧?”林禄存不解地说,“这可是我第一次送你生日礼物,你就当我偷懒,连带着前二十三年的生日礼物一次性送给你了。这样行吗?”
她轻笑一声:“这太超出我的预期了。”
“这远远不及我的预期。”他正色道。
“要不你还是送我扫地机器人吧?”她咬了咬嘴唇,“加上洗碗机也可以。”
“可我全都想送给你。”他坦诚道,“你想啊,你在好几个地方工作,除了咖啡馆是从家里走过去比较方便的,其他的不是要搭公交就是要挤地铁,我很想每一程都接送你,可你也知道,这并不现实……”
虞安娜顿了顿:“我没有觉得辛苦。”
“我明白,是我私心不想让你受累……以后你肯定还会有更好的发展,东奔西跑的也正常,有辆车能方便不少,休息日还能和朋友去远一点的地方玩儿。”林禄存耐心地解释,“你知道我每次想到你打扮得这么漂亮,背着把琴,刮风下雨、雷打不动去挤地铁挤公交,心情有多复杂吗?”
她笑起来:“这没什么。”
他稍稍松了一口气:“也不是多豪华的车,我仔细想过了,给你买辆雷克萨斯,没那么容易坏,油耗也合适,你以后开起来不会在上面花太多钱。不过颜色得你自己决定了,我怕回头给你挑个老头儿的颜色你不高兴了。”
“嗯。”虞安娜应了声,不合时宜地想起了肖于菲。
高三那年,肖于菲被父母送往大洋彼岸念书。
她花一年时间适应美国的生活和学习以后,肖家父母就催她在当地考驾照,驾照一下来,二老就给她买了一台小车,让她平时在往返学校的时候开。
事实上,当时的肖于菲并没有住在人烟稀少的大农村,相反,她住在繁华市区的高档公寓里,走两步就能到地铁站,买车的起因,只是她的父母单方面认为她自己开车会生活得更舒适一些。
就像现在的林禄存一样。
其实虞安娜从不觉得工作地点的变换让她感到疲惫,精心打扮之后挤公交车对于她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以接受的事情。
她才离开家不满一年,对于逃离父母掌控的自由生活仍抱有浓厚的新鲜感,她不否认几份工作的交替偶尔会让她产生奔波的感觉,也的确不知道日后是否也会出现厌烦的时刻,但至少到现在为止,她非常享受这种能够常常切换不同工作模式的生活。
虽然穗城潮湿多雨的天气也的的确确让她在往返工作的途中出过几次洋相,她也确实陷入过令自己抓狂的狼狈时刻……
反正她没告诉过他就是了。
“你……还是不喜欢吗?”他小心翼翼地试探道。
她这才如梦初醒:“喜欢呀。”
“喜欢就好。”林禄存笑起来,“我还以为你不高兴呢。”
虞安娜偏头看他:“你总是这么小心做什么?”
“也不是小心,我怕你觉得我自作主张。”他说。
“第一次有人送这么贵重的礼物给我,”她犹豫道,“我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贵重的人就应该配贵重的礼物,安娜,别想太多。”他把车停稳,解开安全带,扭过身去碰了碰她的脸,笑着说,“你喜欢就够了。”
“我这样是不是很讨人厌。”她苦笑起来,“很扫兴……对不起。”
“哎哟,别跟我道歉,哪里扫兴了,还不能让我们安娜纠结一下吗?”他笑着捏捏她的脸,“还说我小心,我看你最小心了。”
“对不起,我是不是应该高兴得明显一点?”她还是闷闷不乐。
“哪儿有这么多应不应该啊我的宝贝儿,跟我就别这么紧张了,怎么轻松怎么来,你什么样我都喜欢……”林禄存抬手搓搓她的脑袋,“一辈子这么长呢,总绷着也不是个事儿。”
“我也是。”她别扭地撇了撇嘴,最终还是没忍住,笑了起来,“喜欢你,怎么样都喜欢。”
他很突然地抬了抬下巴:“下车。”
她一下子没想明白其中的转折,条件反射地点头:“哦,好。”
虞安娜刚拉住把手,车门就被他从外面打开了。
“谢谢。”她松开把手,走下车来。
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堵着她的路。
“附近有人吗?”他垂眸盯着她。
“有几个,但不在这边,”她不明所以地张望了一圈,侧身撑开遮阳伞,神情警惕,“你是见到不想见的人了吗,我们要不要躲起来?”
林禄存一个字都没听进耳朵里,抬手捏住她的后颈,低头往两瓣亮晶晶的嘴唇上啃了一口。
没错,啃了一口。
生啃。
虞安娜目瞪口呆地看着他:“这是外面。”
“你太可爱了……”他笑着在她嘴上吻了一下,咂咂嘴,“这是什么奇怪的味道?”
“唇釉。”她想了想,“化学合成品的味道?”
“你不是不爱化妆吗?”他好奇地问。
“心情好的时候喜欢抹点口红,或者唇釉。”她拉住他,笑道,“擦嘴。”
他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接过她手中的伞柄:“你帮我擦。”
“我们这样的行为,就和我在咖啡店里碰到的随地亲嘴的中学生一样。”她用湿巾轻轻地在他嘴唇上抹了几下,“牙齿也有。”
“这怎么能一样?”林禄存呲着牙,“我们用伞挡着呢,绝不影响市容。”
“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她把湿巾团成一团,丢到一旁的垃圾桶里,“没有车牌可以买车吗?我前两年听艾米说,她们摇号摇了一年多才拿到车牌,之后才敢去买车。”
他笑起来:“买新能源车不用摇号,我们挑油电混合的,这样跑长途也不用担心车没电。”
“哦……反正我都听你的。”她点点头,挽住他的胳膊,“你想吃冰棍吗?”
“走吧,我们去对面的便利店买。”他在她头上撑起伞,“要走到前面才能过马路。”
“慢慢走。”她仰头看他。
“林禄存,这一周,到昨天晚上以前,我都过得很坏。”虞安娜捏着他的小臂,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
他把伞偏向她那边:“嗯,我感觉到了,不只是因为你姐姐的前夫吧?”
“你真聪明。”她扯了扯嘴角,“前几天你不在,我们只能在手机上联系,我突然觉得很没有意思……我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变得这么贪心,以前不能经常见到你,觉得能和你在线上联系挺好,现在……现在有了每天一早睁开眼就能见到你的资格,突然退回以前只能通过手机联系的状态,我很沮丧。”
他偏头看向她:“是什么样的沮丧呢?”
“不开心,虽然我每天都很忙,但是忙的时候又感觉自己很闲……灵魂飘在身体外面。”她缓缓道,“每天都感觉有人在哪里盯着我,如果不是他自己冒出来了,我都以为我又犯病了。”
“有没有想吐?”他关切地问。
“好像没有,就是高兴不起来,我觉得这样不好……我本来以为,梁医生让我可以停一停心理咨询,是认为我已经完全好了,我没想到会这样。”她答。
“情绪有起有落,这是很正常的事情,不必苛责自己。”他拍了拍她搭在他小臂上的手,“退一步来说,就算是真的犯病了,那我们就去看病,现在科学昌明,治好这些小毛病不在话下。”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突然有一天,情绪就出现了,赶不跑,也发泄不出来,堵得难受。”虞安娜看了看他,后者的脸上全然没有一点不耐,她这才笑了笑,“还好我挺忙的,没时间钻牛角尖。”
他也冲她笑:“你还记不记得我跟你提过,我小时候睡不好觉,去找梁医生看病的事情?”
她点点头。
“其实我没有确诊过任何疾病,梁医生给的诊断也是棱模两可,当时我还小,我爸妈不愿意给我用药,就一直断断续续地接受心理咨询,我上高中以后才慢慢好起来。”林禄存说。
“高中以前你一直睡不好,所以是豆豆?”她好奇地问。
“对,不过现在也是豆豆。后来我去参加征兵体检,你也知道这比较严格,依旧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当兵以后,我也基本没有出现过睡眠障碍的情况,当时我和你差不多大,我也认为自己好全了。”林禄存牵着她走上斑马线,“小心车。”
她应了声:“然后呢?”
“然后啊,就是我第二次在你家留宿那几天……”他无奈地勾了勾唇,“不知道你记不记得,那几天我一直睡不了觉,那天在你家里勉强睡了一会儿,不过一整个晚上都在做小时候的梦。”
“我记得,半夜你被吓醒,看起来很不好,我差点喊救护车了。”虞安娜紧了紧和他相握的手。
“嗯,我真怕那些梦。”他说。
“那天晚上,你喊了我的名字,”她轻轻刮了刮他的拇指指尖,“你是梦见我了吗?”
“嗯。”他看向远处,“又梦见你在动乱的街面上乱跑……红头发的你。和小时候一摸一样的梦。”
“那天之后,你还做过那些梦吗?”她又问。
“没有了。睡在你身边之后就更没有了。”林禄存笑起来,“我说这个,其实是想告诉你,就我的亲身经历而言,有一些反复的症状是正常的,不必太过介怀。”
“我明白。我和你提过吗?就是那天,那天上午,我去做的催眠,催眠以后进入了很多个场景,每个片段里都有你。”她有些急切地抬头看他,“我只做了两次催眠,那天见到了以前的你……我做完催眠,你就梦魇了……对不起,我不知道会这样。”
“谢谢你去看我。”林禄存垂眸看向她的双眼,“谢谢你给我两次初见。”
在暮春的汉城,虞安娜初见现在的林禄存。
在盛夏的穗城,虞安娜初见过去的林禄存。
乱世之中,她向他凝目,林禄存在她的眼里窥见了来生。
而今,当他把眼睛沉入虞安娜的眼睛,他终于找到了远去的前尘。
梦境里的是他,笔记本里的是他,站在眼前的也是他。
而在林禄存的眼里,虞安娜就是虞安娜,不管是一个人打好几份工,还是成天待在家里闭关,不管是红头发还是黑头发,不论是哭着还是笑着……
她只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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