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涌

　　十二月底，临近放假，高涵带着谢芜芓一行六个人去了深圳，听说那边产业园也很重视，来了不少企业和区商务局领导。

　　经过一上午的等待，高涵带着他们下午两点半，准时在一期产业园冷链区设备上加载上他们的程序，他们的项目主要是针对自贸区数据存储不佳等问题进行的实际改良，实现全固态扩容存储，可以确保信息化平台的核心数据更加快速高效的存储下来，数据读写延迟实现降低70%，大大减少通关时间。不少企业技术人员也在现场，高涵在边上时不时给他们进行解释，谢芜芓带领队员有条不紊的操作，看着显示屏上快速滚动的数据，这一次跑出了45秒的历史第一。

　　经过工作人员比对，进口平均通关时间较平时减少43.2%，出口平均通关时间较之前减少36.7%。

　　园区项目负责人过去查验数据无误后，对他们投来肯定的目光。

　　高涵深呼吸了两下，冲谢芜芓偷偷竖起了大拇指，当天有不少企业过来和他们交流，高涵一下午接到了十来张名片。

　　这次过来，不仅收获了青睐，谢芜芓也在参观别家项目的时候有了更多的思考，现在他们这个亮点还是太过单一。回程的飞机上，她对高涵说：“今天看到有的作品已经做到了计算、存储融合为一体基于SS的架构系统，高老师，我想在现在的基础上继续优化。”

　　谢芜芓的想法令高涵惊讶，作为带队老师，能走到今天，她其实已经挺满足了，没想到谢芜芓还有继续的想法，她停顿了下，而后说：“只要你想继续，我就支持你，需要帮忙的话，你随时给我说。”

　　“咱们这次结果应该在年前能出来，我估摸再不济我们也能拿个前三。”高涵说到这里，还是自信起来，她来到南大不久，谢芜芓算是她带的第二届，但她觉得凭她这股劲，很难再挑出个像她这般的，学术这个东西，努力是一方面，天赋确实也占了很大比例。

　　得到高涵肯定的支持，谢芜芓坐了回去，闭上了眼睛，这几天，她确实累了，整个人放松下来，在座位上沉沉睡去。

　　直到飞机落地，谢南平打来电话，她才清醒过来，“喂~爸~”

　　“下飞机了吧，我在T3这边。”

　　“你怎么来了？”

　　谢芜芓还准备和大家一起回学校。

　　“你这话说的，你妈想你了，你多久没回家了，高老师说你们到了攻关阶段，我们可是忍着没有打扰你，这都比赛完了，怎么？忙的都忘了爸爸妈妈了？奶奶前几天就念叨你呢。”

　　谢南平絮絮叨叨说着，谢芜芓一边打电话一边和高涵他们道别，一路走到了T3，大老远就看到谢南平靠在车前左顾右盼。

　　“爸！”谢芜芓小跑上前。

　　谢南平抬眼看去，看着朝她跑过来的女儿，整个人瘦了一圈，再加上个高，越发显得单薄，他心疼的快步走上前，从她肩上拿下了书包，走近才留意到她的脸色，苍白惨淡，嘴巴干裂到起皮，整张脸没有一丝血色，不由得扣着她的肩膀将她拉住，“你哪里不舒服吗？”

　　谢芜芓虽然看着疲惫，双眼却还炯炯有神，“没有啊，就是有些累了。”

　　谢南平打开车门，让她坐进去，上了车将祁桑岚让她带的热牛奶给她拿出来，“给，你妈给你的。冷不冷？”

　　谢芜芓摇头，鹅黄色的宽大羽绒服穿在她身上松松垮垮，谢南平印象中，这件衣服去年冬天见她穿的时候好像还很合身来着。

　　“你睡一会，到了爸爸喊你。”谢南平语气难得温柔，平时严肃习惯了，可面对自己女儿，他总是不自知的变得柔软。

　　谢芜芓确实累了，汽车座椅比飞机座椅舒服，没多会，她就沉沉睡去，口袋里手机震动了两下，惊醒了她，她掏出手机，是野香蛮发过来的，问她到哪了。

　　【我爸来接我了，今晚不回学校了，亲亲表情包】

　　【好的，累坏了吧，回家好好睡一觉。】

　　野香蛮将手机放进口袋，呼呼的冷风迎面袭来，她不由得裹紧了大衣，快步往回走。

　　手里的烤红薯一路温暖着她，知道谢芜芓今晚不回来，说不上来什么感觉，就是有点心酸酸的，今晚上课的时候，她都有些心不在焉，谢芜芓去了深圳三天，她承认自己有些想她，今天她要回来，她迫切的想见她，想给她一个温暖的怀抱，想亲亲她脸颊上的软肉。

　　无精打采回到宿舍，叶舒彤今天回来了，野香蛮看到她，连忙走上前，“阿姨怎么样了？”

　　“恢复的不错。”

　　这段时间，再也没在叶舒彤脸上看到过浓妆，其实她底子挺好的，就是带妆太久，皮肤上有些零星闭口，头发又黑又直，中分披在脸颊上，侧脸看过去，能看到优越鼻梁，尤其惹眼。

　　她的脸上露出来难得的微笑。

　　见她放松，野香蛮也放松了，拎起手里的烤红薯，“还热乎着，要不要吃？”

　　叶舒彤已经刷过牙了，可看到野香蛮的小鹿眼里闪着的亮光，情不自禁的点了点头。

　　野香蛮给她分了一大半。

　　橙红的红薯，看着就香甜，叶舒彤每次都要经过医院门口的烤红薯摊，可她一次也没有停留下来过。

　　原来冬天吃烤红薯是这种感觉啊，真的很温暖。

　　宋歌自打谈了恋爱，晚回是常有的事，乔瑜和赵梓文依旧每天晚上勤勤恳恳去图书馆上自习，马上要考试了，大家为了新一年的奖学金，都在默默努力。

　　开门声响起，谢芜芓走了进来，祁桑岚听到声响，迅速从厨房冲了出来，手里的勺子都没顾上放下，在看到谢芜芓时，突然心里不舒服起来，原本兴奋的劲一下子就蔫了。

　　“你过来！”她的语气不太好。

　　谢芜芓不明所以，一边脱羽绒服一边朝祁桑岚走去。

　　“妈。”她伸开双臂，挽上祁桑岚的脖子，难得的冲母亲撒娇。

　　祁桑岚拉下她的手来，脸上的表情是从来没有过的严肃，看的谢芜芓一阵心虚，“你告诉我，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祁桑岚一句话，提醒了正在门口换鞋的谢南平，他也惊了下，连忙换好鞋子，走到她们身边，“你妈是担心你。”

　　“爸也觉得你最近瘦太多了。”

　　父母这般焦急的模样，谢芜芓故作放松，随意道：“没有啊，就是最近参加比赛，累了点。”

　　说着她重新揽上祁桑岚肩膀，“妈，你做什么好吃的啦？我好想喝汤啊。”

　　祁桑岚看了她一眼，没再多问，“坐那吧，我这就给你盛。”

　　做了一大桌子，都是谢芜芓爱吃的，可她胃口欠佳，吃的不多，本来还说在客厅陪父母一会，结果刚吃完饭，祁桑岚就让她去洗漱。

　　看着她上了楼，祁桑岚急忙拿起手机，“不行，我不放心，我要给李柏树打个电话，明天我要带她去检查下。”

　　“你别紧张，这么多年，不是一直好好的吗。”

　　“好好的吗？谢南平，睁大你的眼睛看看，你不看她瘦成什么样了吗？”

　　祁桑岚说到这，突然眼眶就红了，谢南平连忙拉她坐下，“你别多想，自己吓自己，明天我和你一起去，应该没事的。”

　　“你说她在我面前逞什么强啊，我是她的妈妈啊，她不舒服了她都不告诉我。”祁桑岚再也忍不住，趴在男人胸前呜呜的哭了，又怕谢芜芓听见，压抑着小声啜泣。

　　呼吸不畅越来越重，谢芜芓匆匆冲洗了两下，就快速出了浴室，躺在床上，她难受的重重捶了心口两下，想将那块大石头一样的东西从心口捶出去。

　　【宝贝，睡了吗？】

　　手机嘟嘟震动两下，野香蛮快速拿起来，看到是谢芜芓消息，情不自禁勾起唇角，【还没呢，你吃晚饭了吗？躺下了吗？】

　　谢芜芓：【嗯，我妈煲了汤，我喝了一大碗。】

　　野香蛮：【好，那你也别看手机了，今晚好好睡一觉，歌子说，下一周，你们有一门就要考试了。】

　　其实马上就要考试周了，大大小小的考试纷至沓来，谢芜芓早就料到，最近因为比赛，课程耽误了一些，她还准备接下来好好赶赶。

　　谢芜芓：【怎么，不相信你女朋友的能力？狗头表情。】

　　野香蛮被她逗笑，【相信，相信，我的女朋友可厉害着呢！】

　　谢芜芓：【好了，宝宝，我要睡了，眼皮都掉下来了。捂脸表情。】

　　野香蛮：【那你快睡吧，晚安，亲亲。】

　　这一晚，谢芜芓睡的并不安稳，许是身体哪哪都不舒服，一晚上，她翻很多次身，什么时候睡着的，她也不知道，门口敲门声响起时，她还沉沉睡着，祁桑岚没有听见应声，轻手轻脚走了进来，看到谢芜芓紧闭着双眸，还沉沉睡着，不想打扰她，上前摸了摸她的脸，又悄悄走了出去。

　　直到十点多，谢芜芓才慢吞吞下楼，客厅里正襟危坐着她的父母，“怎么？爸爸还没走啊？”她走过来，挨着祁桑岚坐下。

　　“那什么，你赶紧吃饭，妈联系了你李伯伯，今天带你去二院检查一下身体。”

　　“我好着啊，去什么医院，况且我马上要考试了，要赶赶功课。”谢芜芓一脸的不情愿。

　　祁桑岚哄着她，“就去检查检查，好着我们直接送你去学校，不耽误你课程。”

　　谢芜芓忽的一下站起身，“妈，你别一天疑神疑鬼的。”

　　“谢芜！”一直没说话的谢南平喊了她一声。

　　谢芜芓抬眸看过来，却看到父亲也是一脸凝重，顿时哑了声，她确实不舒服，但她觉得不是什么大问题，可能就是累了，况且她身体也没出过什么大问题。

　　“好吧好吧。”她不耐烦说完，朝餐桌走去。

　　祁桑岚连忙起身从厨房里拿出她最喜欢吃的水煎包和滑肉汤，“尝尝，妈早上刚包的，新鲜着呢。”

　　谢芜芓咬了一口，汁水肆意，在口腔里慢慢散开，浓香浓香的，比起昨晚，她的胃口明显好了很多，一口气吃了两个包子，滑肉汤也喝完了，祁桑岚见她喝完，起身给她又要盛，谢芜芓赶忙出声，“妈，够了，你喂猪呢。”

　　“说什么呢，你爱吃，妈高兴。”

　　一家子收拾好后出了门，二院距离他们家不远，二十多分钟就到了院门口，李柏树是老爷子的得意门生，比谢南平和祁桑岚大了几岁。

　　谢南平带着妻儿推门进去，里面的男人早已在等着他们，“来了啊。”

　　祁桑岚拉着谢芜芓上前，“喊你李伯伯。”

　　“谢芜都长这么大了，很多年没见过她了，诶，我听说她在南大？”

　　谢南平笑了笑，“是，她妈舍不得，这不就放自己跟前了。”

　　“挺好。”

　　男人让谢芜芓坐下，问了下她最近的身体情况，谢芜诚实说了最近感觉不舒服的地方，祁桑岚坐在边上瞪了她一眼，就这她还说她没事。

　　李柏树开了ct单子，让护士带着谢芜芓先去拍片，祁桑岚不放心也跟了出去。

　　“柏树哥，谢芜她这情况是因为心脏吗？”

　　男人眯了眯眼，“不好说，还是看诊断结果吧。”

　　都是成年人，李柏树模棱两可的话让谢南平的心跟着揪了起来。

　　这一天谢芜芓前前后后做了很多检查，下午的时候有的结果出来了，没有什么问题，关键的几张片子说是最早也得明天了，谢芜芓执意要回学校，祁桑岚他们拗不过，只好送她回了学校。

　　不过祁桑岚还是叮嘱她，“有什么不舒服的及时给我打电话，明天你爸来学校接你。”

　　谢芜芓烦躁的摆了摆手，快速闪进了北门。

　　谢南平心头也堵的慌，李柏树白天说的那些话，他一时也不敢告诉祁桑岚，只好等明天结果出来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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