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豆角排骨
裴暄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出了,让姜采禾她们先进去,自己把车门一关,把人搂到自己怀里:“灿灿怎么了?哥哥之前跟你说过要回沪市的吧。”
“可是……可是我还没有见过妈妈,你不是说等我好了就可以见妈妈了吗?”
池灿宁感觉自己被人欺骗了,含着眼泪控诉他。
裴暄低头看着他的眼泪,在眼眶里要落不落,他发现自从池灿宁回滨城了之后好像格外爱哭,出事了之后更甚,眼泪好像永远流不完,玻璃珠子似得噼里啪啦地从脸上滚下来。
他两只手揉着眼睛,不停地搓,裴暄伸手摁住他的手腕,随后便听见他很难过的声音响起:“你不能骗我,不是说好了,说好了只要我好好表现就带我找妈妈吗?我不要走,我不要去沪市,我要妈妈,妈妈说好了要带着我一起生活的,看不见我她会难过的……”
裴暄不知道应该怎么跟池灿宁坦白这个令人心碎的事实,夜深人静之时他经常在想为什么池灿宁的记忆停留在了五岁,在哪个时间段不好,为什么偏偏是五岁。而此时此刻面对池灿宁也只能不住地叹气。
池灿宁情绪快要崩溃了,他应该是忍受了许久终于在今天爆发,挣扎着要下车却被人抱了回来,于是哭得更厉害:
“我要我妈妈!我不要走!我要去找我妈妈,你放我下去吧哥哥,我求求你了,你带我去找她……”
他一边哭一边捶打着裴暄的手臂,试图挣脱他的禁锢:“我不要,我不要走!我要回家,我妈妈……妈妈呢?我在跟你讲话……我妈妈……”
灿宁哭声一顿,看着裴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随即一把推开他低头“哇”得一下吐了。
裴暄也没嫌弃他,抱着他的身子给他擦擦嘴,又喂了点温水。
“对,对不起。”池灿宁红着眼框,一抽一抽得道歉。
“没关系。”
裴暄抱着他下车又反手把车门关上:“是哥哥错了,哥哥带你去找妈妈好不好。”
此时此刻,之前放过的狠话全部作废。
“真,真的吗?”
“真的。”裴暄抬手擦干净他的眼泪,“灿灿不哭。”
看他一掉眼泪,裴暄只觉得自己要往外冒白头发,于是便抬手打了一辆出租车,将池灿宁抱进去后又给爸妈打了一通电话交代了一下情况,池灿宁窝在他怀里一声不吭,没过一会儿就被人揉了揉脸蛋。
池灿宁抬头看他。
“难受吗?”
池灿宁摇头。
“咱们到了。”
出租车缓缓停靠在看守所外边,张丽他们的判决结果还没下来,所以现在还要在这里住一段时间。
裴暄低头帮池灿宁把衣服拉链拉好,扶着他下车。
“看守所?”
“嗯,灿灿的妈妈在里面。”
“妈妈犯错了吗?”
裴暄没说话,沉默了一路,他来之前已经提前打点好了,警察也对张丽进行了训话,让她一会儿见了池灿宁多说点好话,不该说的别说,也不知道张丽究竟会不会听话。
但是她见到池灿宁的那一瞬间,如果两人之间没有隔着一层玻璃,她几乎要冲到池灿宁面前。
“灿灿……”她颤抖着声音说,“是妈妈。”
裴暄站在池灿宁身后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女人,这几天过去他们连池灿宁的面都没见到,自然没有可能求得池灿宁的原谅,律师跟他讲判决结果八成是张丽和陈建杀人未遂,之前张颖也出面指认陈建虐待罪,经常会对孩子拳脚相加,进监狱是没跑了,她们得到了应有的报应。
这些天张丽憔悴了很多,简直和之前判若两人,鬓边的白发都长出来了,脸上都布满了皱纹,肤色暗淡,抬眼再看向裴暄的时候,眼神中满是疲惫。
池灿宁看着她,动作微不可查地往裴暄身后躲了一下。
“灿灿啊。”张丽犹豫着开口,“你好些了吗?”
池灿宁小声回答她:“我好多了。”
“最近怎么样啊?”
池灿宁抿唇不再说话。
张丽也没再生硬地套近乎,低头扣着自己斑驳的美甲。
房间内沉默了许久,只能听见窗外车流经过的嗡鸣声,这种沉默不知道持续了多久,池灿宁突然站了起来推开门跑出去了。
“灿灿!”裴暄赶紧追出去,“灿灿,你去哪儿啊,不是说要看看妈妈?别到外面去太冷了!”
池灿宁猛地回头,一跺脚:“她不是妈妈!”
“不是……”
他说完了之后兴许是觉得自己有点太过任性了,但是此时此刻他又找不出别的话来,只能别别扭扭地往前走了两步,随即又蹲下来,裴暄抱住他的时候已经泪流满面。
“她,她不是我妈妈,我妈妈呢?”
“你妈妈她……”裴暄涩声道,“你妈妈她已经有自己的生活了灿灿。”
池灿宁的眼泪打湿了裴暄胸前的羊毛衫。“你说谎话……”
“灿灿,你要知道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人……任何一个人会永远陪着你的。”
裴暄的声音带上了一些不易察觉的哽咽,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一下,像是要把翻腾的情绪咽下去,“但是,但是我不一样……”
“我会永远陪着你。”
“灿灿听话,灿灿也要有自己的生活对不对。”
裴暄揉着池灿宁的后颈,感觉到怀里的小脑袋轻微地点了点头,声音中夹着哭腔说:“对。”
因为这么一耽搁,两人没赶上飞机,裴暄给爸妈打了电话告诉他们再晚一天回去。
姜采禾忧心忡忡的:“哎呦,你照顾灿灿能应付的过来吗?”
“没关系。”
裴暄手上扒拉了一下柜姐送过来的帽子,从里面挑出来了一个比较厚实的对着池灿宁的脑袋比划了一下,“他挺听话的。”
池灿宁捏着一杯裴暄刚给买的纯牛奶,一双好奇的眼睛到处打量,目光被角落里那个小螃蟹零钱包吸引过去。
“把那个也包起来。”
裴暄将自己的银行卡递了过去,见池灿宁的眼神还停留在那里,嘟囔了一句:“审美还挺猎奇……”
说着,要给池灿宁戴帽子。
“晚上想吃什么?”
“我想吃铁锅炖。”
“什么?”
“铁锅炖,要豆角排骨锅。”池灿宁想了一会儿,又补充了一句,“主食要吃小花卷。”
两个人对视了一会儿,最终裴暄败下阵来,拿出手机来搜索最近的餐厅,池灿宁继续摆弄自己的小螃蟹零钱包,晃了晃,又转过头来跟裴暄说:“我这里空空的。”
正在和餐厅打预订电话的裴暄:“……”
“现在没有人用现金了,这种小零钱包只是装饰。”
池灿宁听了也没闹,只是嘴巴慢慢地撅了起来。
半个小时后,两人携手从银行走出来,裴暄将那几百块钱纸币叠好,折成一小块放在那个丑爆了的零钱包里。
“现在满了,祖宗,可以去吃饭了吗?”
池灿宁这个小祖宗终于露出笑脸,高高兴兴地去吃饭,因为提前预定了餐厅,他们两个人到达这里的时候菜已经炖好了,裴暄怕营养不够均衡还特地多点了几道菜。
一打开锅盖,香气扑面而来,裴暄刚把池灿宁的外套脱下来他就迫不及待地拿起筷子夹了一块排骨放在裴暄的碗里。
“哥哥吃!”
“先擦手。”裴暄把他的帽子摘下来,又拿出来一包湿巾,任劳任怨地像个老妈子一样将人的手指里里外外擦干净了才放任他吃东西。
池灿宁吃了好几天病号餐,虽然营养均衡,但是远没有下馆子这么香,一只手捏着小花卷,另一只手夹了好几根豆角塞到嘴里,“哇!香迷糊了。”
东北菜量大管饱,和沪市的菜完全走的两个风格。黑土地上的劳动人民的淳朴,热情好客,听裴暄的口音是外地人特地送来了一份冻梨……被裴暄藏起来了,他怕池灿宁看见了闹着要吃。
吃到一半姜采禾发来了视频,他们应该是刚刚飞机落地,还坐在车上呢,见裴暄那里热气蒸腾。
“你们在干什么?怎么那么热闹?”
“带池灿宁下馆子。”
“卫生吗?灿灿还没痊愈,别吃坏了。”
裴暄来之前还留心了一下环境,回答:“还可以。”
“我看看灿灿怎么样了?还难过吗?”
裴暄把电话放到池灿宁身边,池灿宁吃得脑袋都不抬一下,嘴里塞得鼓鼓的:“阿姨!”
“吃的这么香啊?灿灿吃的什么?”
“排骨炖豆角!然后哥哥还点了炖酸菜和拌黄瓜。”池灿宁展示了一下裴暄刚刚带着手套剔得干干净净的排骨肉,“好吃!”
真的那么好吃吗?姜采禾看得有点饿了,毕竟她和裴煜这次来的匆忙,也没心思去尝尝当地的特色菜,每天就是酒店医院两点一线,现在想起来一股遗憾后知后觉地涌上心头。
但是虽然没有到处走走,偶尔他们遇到的几个本地人都是难得一见的热心肠。
尤其是酒店街对面卖烤地瓜的大姐,看姜采禾穿得少还一顿唠叨,临走了还给了姜采禾一兜子烤地瓜。
看来像张丽陈建那种心思恶毒的老鼠屎还是在极少数。
“阿姨,哥哥答应我如果恢复的好的话,以后有时间就会带我回来看看。”池灿宁说,“到时候我们一起来哦!”
姜采禾“哎”了一声。
“好了,吃得差不多了。”
裴暄在一旁低声提醒,池灿宁的饭量在哪里他比谁都清楚,再吃撑了对他没什么好处。
池灿宁将筷子放下:“阿姨,我们明天就回去了。”
挂断电话,姜采禾双手抱臂看向窗外,面色幽深。
“在想什么?”裴煜问她。
“我在想……”姜采禾摸摸下巴,“灿灿他喜欢吃东北菜,你说我要不要请个东北菜厨子在家里给他做饭啊?”
“你别太溺爱了。”裴煜说,“小暄说灿灿现在的心智还不成熟,你这样会把他惯坏的。”
姜采禾翻了个白眼:“他那种小孩儿根本教都教不坏,那你说到底要不要请啊?”
裴煜沉默了一会儿,面无表情地转过头去:“我去叫人联系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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