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澹澹

　　“小漫野！”

　　听见有人叫自己，花漫野回头。

　　扈星帆站在门口笑着等她，见她转过身来，示意她进屋吃饭。

　　她走近扈星帆身边，玩笑道：
　　“你刚才叫我，我差点以为是家里的一个哥哥。他在我取字之后就爱这么逗我。”

　　扈星帆也没追问是谁，他打趣道：
　　“你们神族就是讲究多，长大还要有个仪式、受封也要有个仪式，好像没有仪式就是个假上神？”

　　“哈，那倒不至于，但是仪式感对我们很多人来说确实是很重要。
　　“有条件的话，还是会希望可以举行个仪式、体现出一个明确的节点和重视。
　　“就像我昨天特别为你创造的净化‘仪式’，不也让你眼前一亮、以为是什么新招式？”

　　“哼，是吗？受宠若惊呢。”

　　“客气，咱们吃饭吧，今天去生活部吧？”

　　“可以，但生活部人多，也许没那么容易净化，你还是先去看看，需要配合什么直说就是。”

　　简单吃过早饭，花漫野在扈星帆的带领下到了生活部。

　　与邻水村中心那条繁华的街道相比，这里更加热闹拥挤。

　　大小木楼和院落鳞次栉比，大街上即使是在雾瘴中依然有很多人在叫卖或者活动。

　　“这里的人好像对雾瘴的适应情况比鼓瑟镇更好些？我看他们行动并没有完全受限。”

　　“这里毕竟是我的封地，我平日里会引导子民勤加练功。他们多是有些修为在身上的，平均实力会比一般地方的人好些。”

　　花漫野点着头，暗暗觉得这个人对子民还是不错的。

　　生活部范围很大，一圈下来走了大半天的时间，花漫野在污浊魔瘴中泡久了又有些头痛。

　　她与扈星帆找了个清净的茶馆坐下来，压着不适感分析：
　　“这里的碎片，有的在街角、有的在市集中，还有几片在剧院和武馆里。都是人员密集的地方，白天不好动手，咱们还是晚上宵禁之后开始净化。
　　“至于大宅子里那片，最后净化吧，需要把人支开、会比较费时间。”

　　扈星帆对这个流程没有异议，点头道：“按你的办。那我们先回去吧，晚些再来。”

　　于是二人打道回府，约好子时再一同过来。

　　花漫野回到住处，以海尘玦为辅助重新梳理灵流，发现恢复的速度又快了些，而且识海的外壁似乎比之前又坚固了很多。
　　看来自己是找对了适合的训练方法，照这样下去很快就可以做到不被环境影响了。

　　梳理过后，花漫野睡了一会儿，醒来时刚好子时将近，直接下楼与扈星帆汇合。

　　扈星帆见她下来，盯着她的脸看了看，确认道：
　　“小漫野，你没下楼吃晚饭，不舒服吗？”

　　她忙摇头否认：
　　“不是，就是昨晚没睡好，刚补了一小觉，咱们走吧。”

　　扈星帆想到昨晚祝陌归突然回了界南，估计他们商量本族的事影响了休息，便也没再多问。

　　二人重新回到生活部，选定了一处中心位置，先开阵净化掉了裸露在街道上的几片，而后找到剧院里的两处，用昨天的方法很轻松就解决了。

　　余下便是武馆和一处富商宅邸中各有一片，因为晚上也有人在，所以不能轻易净化，只能明天找借口把人清出来再做。

　　回到行宫，花漫野和扈星帆商量着对策。

　　花漫野问他：
　　“你平时在封地人缘怎么样呀？明天打算用什么理由让里面的人都出来？”

　　扈星帆不太确定地答：
　　“人缘……我本来人缘还不错的，称王之后差了些，但在子民中应该没什么变化或者变得更好了吧？”

　　他略想了想，试探道：“直接说请了人来除瘴，不行吗？”

　　花漫野愣了一下，然后失笑道：
　　“我当然没问题啊，你只要不暴露我是谁就行。问题是，你的子民不会好奇起疑吗？
　　“堂堂西王大人亲自带人来除瘴，还要屏退左右，这事悄悄做也就罢了，你这样大张旗鼓一声张，后面的几个镇子还会不会这么顺利，我可就不知道了。”

　　扈星帆道：“我想也是……那就只能委屈你一下了。”

　　花漫野问：“你打算如何委屈我一下？”

　　“我可以让魔使去征用武馆，宣称近卫体术选拔新人、征用武馆一天。
　　“但是你就要乔装一下，暂时扮成应聘者，在队伍里和大家一起进去。”

　　“就这？这有什么委屈的，没问题。
　　“明天何时动身？”

　　“卯时。”

　　“……………………可现在已经丑时了，王子大人。”

　　“所以我说了，委屈你一下。白天人多眼杂，你的神光太盛不容易隐藏。”

　　花漫野瘪了瘪嘴，啥话没说，谁让人家有道理呢？

　　她转身回去，只想着赶快躺下，抓紧时间睡会儿算会儿。

　　扈星帆不愧是魔界最年轻有为的王，带兵很有一套。

　　明明是半夜才下的令，卯时花漫野下楼就已经见到一队由暗卫假扮的“应征新人“穿着各色平民衣服、训练有素地站在院子里等着出发了。

　　她看了看别人的装扮，又看了看自己这一身红衣，觉得有点鲜艳。

　　正要问苍葭借套暗卫的衣服，一抬头发现一张斗篷已经递到面前。

　　扈星帆将黑色的斗篷抖开、示意她披上，解释道：“你就走外面那几步路，罩一下就够了。换衣服又麻烦又耽误时间，还是快些。”

　　花漫野应了声好，将早已伪装成墨色的长发高挽成马尾，披了衣服站进队伍中间位置。

　　扈星帆扫了队伍一眼，转身在前面领着队走了。

　　这间武馆位于生活部西北，魔族尚武、子民多爱研习武技，而这间武馆平日里名声不错，所以规模很大。

　　队伍进了门，暗卫们不用指挥便纷纷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每个门、窗的位置都有暗卫把守，房顶也有人放哨，整个院子都被检查过，确定没人遗留在这里。

　　天还是黑的，加上雾瘴，这个时机的确很适合掩人耳目、速战速决。

　　扈星帆略微感知后，带着花漫野走进一间最大的屋子，里面密密摆着满满一屋子的武器架子。

　　角落里魔气最盛，碎片就在那堆箭靶和木桩中间藏着。

　　花漫野仔细地凑近、观察着碎片的具体位置。

　　周围没有设禁制，她打算尽量精准地击破碎片的能量，以免净化之力伤到周围的暗卫。

　　她找到魔丹位置，脱掉碍事的斗篷，将灵力凝聚成最细小的一束光，一点一点地消融着魔丹碎片。

　　这样做的好处是对周围人的影响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坏处是每次消除的力度不好掌控，力度太大会伤到暗卫，力度太小笑容的部分容易瞬间增长回去，反反复复、很磨人耐心。

　　扈星帆见她一直保持着一个姿势半天不动，自己又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在一旁给她照亮。

　　就这样干等了半天，直到看见她脸上渗出了薄汗、天也逐渐亮起来，她才终于消融完这薄薄一片魔丹、直起腰来，松了一口气。

　　“好了，走吧。”

　　她话刚说完，却见到扈星帆好像略晃了晃，有点紧张地问他：“怎么了？”

　　扈星帆此刻有些晕，他稳住平衡道：“饿了，咱们吃点早餐去吧。”

　　大门打开，暗卫们装作有人选上、有人落榜的样子纷纷走出武馆，花漫野和扈星帆也混在其中若无其事地走了出去。

　　街边已经有不少早餐摊子支起，花漫野看着扈星帆一脸苍白的样子，就近找了一家店、一把将他按在凳子上，转头去买早餐。

　　等她端了包子和甜羹回来，扈星帆已经饿得快趴桌子上了，她赶紧把甜羹递到他嘴边道：
　　“可以自己吃吗？这个不烫，你试试？”

　　眼冒金星的扈星帆点头接过，不忘气息恹恹地道了声谢，然后才大口将那甜羹仰头喝了干净。

　　花漫野猝不及防见到扈星帆如此脆弱的样子，紧张兮兮地坐在他对面守着。

　　她万没想到堂堂魔王会因为没吃好饭而突然虚弱，只觉得这其中一定有些隐情，但最重要的还是先让他好起来。

　　扈星帆喝了甜羹，缓了一会儿，果然脸色好了很多。
　　他睁开眼就见到花漫野盯着自己，表情严肃又紧张，有点好笑。

　　“嘿，吓着了？”

　　“你好点了吗？要不要我再去买点别的？”

　　“不用，这就没事了。你去给自己买点什么吃吧，我一时半会儿照顾不到你，别饿着。”

　　花漫野摇摇头，将包子推到他面前：
　　“说那些没用的干嘛？既然知道自己照顾不到我就不要废话。
　　“你先把这个吃了，肯定也不够，等你没事了我再去买点别的。”

　　扈星帆又被怼了一通，也没生气，拿起筷子一声不吭地把包子吃光，整个人逐渐变得有精神起来。

　　花漫野看着他的变化，十分惊奇：“你还真是因为饿的？！”

　　扈星帆歪头看她，反问：“我刚才都那样了，为什么要骗你？”

　　这下轮到花漫野语塞了，她想了想，替自己总结道：
　　“可能是，我以为你不会因为这么小一件事就不舒服吧。毕竟你名声在外，那么厉害。”

　　扈星帆垂眸，起身，往外走。

　　“再厉害的人，也有自己荒谬的地方。走，带你吃好的去。”

　　吃了东西的扈星帆，似乎确实已经完全恢复正常了，他脚步稳健，带花漫野进了一家四层楼高的大饭馆，一进去店小二就迎了上来：
　　“大人，您来了~楼上您的包间刚换的鲜花！今天吃点什么？”

　　“鱼羹，鲜虾汤包，槐花糯米糕。”

　　小二应着，余光在花漫野身上来回瞟了好几次，小心地试探着：“那这位……”

　　扈星帆答：“一样的，快些。”

　　“哎，这就端上去！”

　　小二麻溜地传菜去了，花漫野跟着扈星帆走上台阶，见他熟门熟路地拐进一间包房。

　　包房只有一张桌、一把椅子，从刚才小二的话来看，应该是扈星帆专属的地方。

　　她被扈星帆按到椅子上坐着，又见他出门从别的地方拽了一把椅子进来自己坐下，而后他说：“这家店味道不错，我常来。但没带过人，所以小二有些不适应，你别见怪。”

　　“这有什么的，没事，他又没冒犯我。
　　“不过刚才我们一路过来，你的几个暗卫只是远远跟着，怎么不见他们来帮你呢？”

　　“不至于，而且你不是帮我买吃的了？他们还来干嘛？”

　　“蛤？可我是外人啊，他们不应该将我和虚弱的主上隔开、亲自护送你到安全的地方吗？”

　　“………………
　　“花漫野，你少想点乱七八糟的东西，多看看兵书吧。”

　　扈星帆扬起下巴望着窗外、手指尖轻扣桌面，眯着眼睛分析：
　　“在我的地盘，你孤身一人，仅仅因为我突发不适就对我痛下毒手？
　　“你知道我周围还有多少暗卫？
　　“况且，你那副紧张的样子，瞎子都能看出来你很希望我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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