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梁第一反赌司女官

　　一个时辰后，忠平侯府门前大街已被大理寺的人马围得水泄不通，惹得不少百姓驻足围观。

　　葛耀祖生得脑满肥肠，他在府外听见门外动静，挥动如藕节般的手指：“何人在外喧哗？本世子昨晚一夜没睡，正休憩着呢，真是晦气。”

　　他喊人扶他从床上坐起，略有些吃力地下了床。

　　仆从在旁道：“据说是近日流寇作犯，大理寺要挨家挨户排查，总管大人正在外交涉，世子莫要担心。”

　　“大理寺？”葛耀祖起先是疑惑，后来又不屑道，“大理寺也是群不长眼睛的蠢货，竟还管到我们侯府头上来了，走，本世子瞧瞧去。”

　　与此同时的另一边，侯府总管已经迫于舆论压力，召集一些仆从，配合大理寺的调查。

　　其中为首的官差前方朗声道：“请检查的各位排成纵列，目视前方，解下外套和帽子，莫要交头接耳，发出声响。”

　　不远的茶楼上，一个矜贵公子正倚着雕花窗，将这一切尽收眼底。见楼下列队一行，他不动声色地举起茶杯，浅呷一口龙井。

　　恰逢此时，侯府门口现一人，竖眉横眼，跋扈自恣，引得全场皆寂，不少百姓平日深知他的恶行，只被他扫了一眼，就吓得眼神躲闪、腿脚发软。

　　这葛耀祖先挥退了总管，上来就是一句：“我乃侯府世子，大理寺是不？谁是长官，让他出来见我。”

　　姚祝安从人群中站出来道：“我便是。”

　　面对葛耀祖毫不避讳地打量，他神情不变接着道：“介绍一下，本官姓姚，名祝安，时任大理寺少卿一职，职责在身，还望世子行个方便。”

　　“姚少卿？”葛耀祖呵了一声，道，“那你可知，此处是什么地方？这是忠平侯府！”

　　他的声音陡然转厉：“区区芝麻小官，就敢在小爷门前撒野？什么狗屁流寇？我看你就是来找茬的！现在，马上，带着你的人给我滚！”

　　葛耀祖双眼通红的盯住他，粗壮的脖颈也红了起来，但姚祝安丝毫不惧，反而义正词严道：“世子！本官依法办案，请你自重，勿要阻挠公务！否则休怪本官不客气！”

　　“不客气？我看你要怎么不客气！”葛耀祖嚣张惯了，见姚祝安不退让，自觉颜面大失。

　　侯府总管察觉不好，想要上前阻拦，却被他一把拂开。

　　下一秒，葛耀祖便举起浑圆的拳头，直接往姚祝安身上挥去！

　　葛耀祖这一动手，彼时附近茶楼，正透过窗隙观瞧的沈墨，轻轻放下了茶杯。

　　“砰！”

　　姚祝安身边一名一直低头、作寻常文书打扮的护卫猛地出手，轻而易举地格开葛耀祖的拳头，反手一扣一压，瞬间就将葛耀祖制服在地！动作干净利落，显是高手。

　　沈墨手指敲了下茶杯边缘，轻笑：“慢了——冷影这家伙，这几月不在我身边，定是偷懒了。”

　　这边姚祝安见人拿下，立刻厉声喝道：“放肆！竟敢袭击朝廷命官！大理寺众役听令！忠平侯府世子葛耀祖阻挠公务，袭击钦差，形同造反！给本官拿下！若有反抗，格杀勿论！”

　　葛耀祖被撂倒在地，动弹不得，听闻先是一愣，后拼命仰着脖颈，冲着呆愣在一旁还在排队的仆役道：“一群废物！愣在那边干什么！还不快来救本世子！”

　　然而对这一切大理寺众役早有防备，没等反应过来便将他们团团圈住，让他们近不了葛耀祖半步。

　　葛耀祖见状要疯了，他从没受过这么大的屈辱，像条巨大的肥虫在地面上疯狂挣扎怒吼：“姚祝安！你敢抓我？！我爹是忠平侯！我们葛家世代功勋！你他%￥*）……！想死啊！”

　　此时忠平侯夫人也闻讯急奔出来，看到儿子被擒，目眦欲裂：“姚少卿！姚大人！快放了我儿！否则等侯爷回来，定上奏圣上，参你滥用职权，欺辱勋贵！”

　　姚祝安对着忠平侯夫人微微一礼，语气却冰冷强硬：“夫人恕罪，世子当众袭击办案官员，众目睽睽，证据确凿。下官依法拿办，有何不妥？至于侯爷要参奏，下官静候。只是现在……”

　　他语气一转，声如寒铁：“人犯必须带回大理寺审讯！带走！”

　　“不！不能带他走！我葛家三代单传啊！”忠平侯夫人几乎崩溃，试图上前阻拦，却被姚祝安毫无表情地喊人拿下。

　　忠平侯夫人见状更是哭断了肠：“我的耀祖啊……若不是侯爷正在京为官，赶不过来，我们娘俩怎容你这小官肆意欺凌！还有没有天理王法了！”

　　“你们欺负人的时候，怎么没瞧见你们守得天理万法！”

　　也不知围观百姓是谁喊了一句，宛如平地炸起的惊雷，人群瞬间沸腾了。

　　“就是就是，平日里我们受了他们多少气，抓得好！”

　　“这一家祸害终于遭报应了！大理寺硬气！”

　　“好啊！好啊！”

　　已是强弩之末的葛耀祖见状，头脑气血上涌，脸色一瞬变成了猪肝色，扯着嗓子喊道：“刁民，一群刁民，反了天了都！总管，总管！把这些造反的人脸给记下来！本世子日后要一个个找他们清算。”

　　有胆大老汉直接冲到姚祝安面前，当面指着葛耀祖便道：“大人，你也瞧见了此人的言行！我一把老骨头，什么也不怕，今日就把实话给您说！”

　　“我家有个闺女，几月前就是被这个畜生给玷污，连十六都不到！被逼得走投无路上吊自尽！您可要给我们做主啊！”

　　姚祝安听了也是心惊，安抚道：“大伯您放心，大理寺一定会彻查此事，还您闺女一个公道！”

　　周边的百姓见他真将此事放在心上，不像之前报官，那群人模狗样的衙役只会他们敷衍，顿时来了精神，纷纷向姚少卿大吐苦水，揭发了葛耀祖多起令人发指的丑陋行径。

　　姚祝被众人围得头晕，也怕时间拖久了出现差池，便和各位乡亲父老说道，若有与葛耀祖相关的案件，请稍后到指定处逐一讲述，大理寺日后会统一侦查。

　　如此，姚祝安便在百姓们一声声鼓掌和“青天大老爷”中，将葛世子成功押了回去。

　　不久，沈墨面前的茶杯液面的倒映出一个人影。

　　来人正是姚祝安，他先和沈墨行了一礼，道：“说实话，当侯夫人说要参奏圣上的时候，心里还是有些发虚。”

　　沈墨挑眉，将提前斟好的茶递给姚祝安：“哦？可方才我在上面看得真切，姚大人那叫一个铁面无私，难道是看错了？”

　　姚祝安表情一肃：“那当然是职责所系，若想天理昭昭，怎能轻易屈于权贵。”

　　沈墨瞧他一眼，站起身道：“放心，圣上与我说过了，无论多大官级，多大爵位，只要却有犯罪事实，那就是一个字——抓。”

　　“今日做得不错，但这只是一个开始，我瞧了，名册上不乏一些高官巨富，毕竟也只有这些人才买得起人命，而这宣城，此番怕是要历经一场大清洗了。”

　　……接下来的日子，果不出沈墨所言，宣城的商界和官界便发生了剧烈的动荡。

　　就如难得有了一次许可上街的林芷，也能感觉到外面的世界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林芷看着紧闭大门的店铺，拧眉道：“诶——这家胭脂铺怎么关了，我还挺喜欢他家香粉的，还有那两家酒肆，明明前几天还看到开了……。”

　　有个大娘路过，热心地与她解释道：“姑娘你不知道哇，最近有许多老板被抓了，就连侯府的世子也不例外！听说好像蓟京来的什么大……大理寺抓得人！搞得全城都人心惶惶，好像说是因为有流寇，可我住在城外，也没听说有什么流寇啊。”

　　“原是这样，谢谢大娘。”林芷听到这里，大致了解了目前案件的进度，而如今到了抓人阶段，说明离结案已经不远了。

　　而那些被冤死去的泉下魂，也终于重新得以浮在阳光下，让世人所知他们所遭受的苦痛和屈辱。

　　林芷越想越是心情激动，也没了逛街的心思，越是接近结尾，就越期盼那一锤定音的时刻。

　　她加快脚步回到了他们的院子。

　　进院就见姚祝安和沈墨正聊得畅快，还有周知新和伤愈的董利，也互相知道对方的身份，周知新也知道了董利就是当初法场劫狱之人。

　　周知新表示十分佩服董利的身手，便向他讨教武功和箭法，董利也欣赏周知新直率的性格，两人聊得特别投缘。

　　“林姑娘！”

　　周知新最先看见林芷，便喊了一句。

　　林芷朝他礼貌一笑，也向其他人打了个招呼，便走到了沈墨的身侧。

　　姚祝安很识趣地让开了位置，领着周知新他们到稍远的地方聊去了。

　　林芷仰头瞧向沈墨，问道：“快结束了？”

　　沈墨嗯了一声，道：“已经派人将证据传信给圣上了，等得到圣上许可，便能将那吃人的监狱一举查抄，抓住助纣为虐的蠹虫，救出无辜的人。”

　　“太好了！”林芷忍不住道，又见沈墨眼底的疲惫，轻咳一声：“你也辛苦了。”

　　“有姑娘这句，我再辛苦也值得。”沈墨笑道。

　　林芷脸颊一红，她习惯了曾经他对她说的损话，但如今他虽然话中还带调侃，却已像是情话一般，让她有些不太适应。

　　“有恩报恩，有怨报怨，我能理解林姑娘的心情，所以只要是曾经伤过负过林姑娘之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也不需要姑娘动手，一切交给我即可。”

　　林芷抬眸，认真道：“可有些事，我还是想亲自去做，你这样，会让我觉得欠了你。”

　　沈墨：“那也好，你若觉得自己欠了我，良心过意不去，那便以身相许，我也不会拒绝的。”

　　这人真是……嘴里没有一句正经的话。

　　林芷抿嘴礼貌一笑，没有接话。

　　此时沈墨忽道：“但是有一人，我想林姑娘可以亲自动手。”

　　“谁？”

　　“那个人你不陌生。”沈墨停顿一下。

　　在林芷探究的目光中，缓缓道，“他是南安伯府世子，范文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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