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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班
“自然不是,六妹怎么会这样想呢?”
魏珵书眼中划过一丝惊愕,又很快掩去,不动声色地转过头来,直视荀霜澄澈的眼眸,似是颇为坦荡的样子,瞧不出一丝心虚。
少女便又道:“可这瓶子上的花纹式样,唯有大周皇室专用,若不是凌王,还会有什么人?”
“六妹也说是大周皇室专用,而大周皇室中何止凌王一人,”男人笑着解释几句,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中的玉瓶,反将话头丢给了她,“六妹最先想到凌王,可是此人有什么独特之处?”
荀霜作思索状,似是忆起了尚在燕京城中的旧事:“听闻凌王医术极佳,宫中不少良药妙方皆是由他所创,所以我才想到…”
男人忽地打断了她的话头:“那应该就是凌王的药瓶了吧,此物本就是我在被劫的货物中寻到的,之前还给五弟看过,说是治伤的良药,我才带在身边的。”
像是为了打消她的疑虑,魏珵书起身,还打算拉着她去怀盟厅后头的院子里相看。
荀霜自是婉言相拒:“我相信大哥所言,此物来历必然不会有错的,方才一问只不过想起了旧事,一时失言,还请大哥见谅。”
男人一听,身子不由顿住:“旧事?”
难不成殿下来尽苍寨时被她撞见过,所以一见这瓶子才立马想到了殿下。
但又说不通,即便真碰上面,殿下也断然不会将装有逊仙散的玉瓶轻易给她。
又或是这荀霜还是官家小姐之时,与殿下打过交道。
所以,是什么样的旧闻,竟然使得荀霜一看见瓶子便想到了殿下?
魏珵书狐疑地看向面前的少女,却听她道:“先前送陆进扬出楚州城之时,正巧遇上行军而来的凌王,这身上的伤没落下病根,亦是多亏了凌王。”
原是如此。
上次他派的寨兵得以追上荀霜,是因为殿下曾递过她在何处的消息,他还以为殿下何等神通广大,连荀霜潜逃一事都得以预料,竟是正面遇上才知道的。
思及此,男人的脸色稍缓,眉宇间也有了舒展之意:“凌王素来行医积善,见六妹受伤,必然是不会袖手旁观的。”
竟然还说他的好话。
那他们口中的殿下,想必就是凌王吧。
一开始,荀霜便觉得古怪。
魏珵书虽然面上坦然,但竭力想让她相信此药瓶绝非凌王所有,甚至还一反常态地拉她起来,可见心慌心虚。
所以,魏珵书也好,温昉元也好,都是这位凌王殿下的人吧。
想将武女行刺一事嫁祸给她,还教予她同行刺之人一样的拳法,均由凌王一手谋划。
少女惑然的眸子忽然变得清明,多日来都未曾窥破的秘事,终是在这一刻得到了真相。
既然得知了背后之人是何种身份,她的下一步该是…
“大哥,你先前教我的那套拳法我都有些忘了,不如这几日大哥再留出些空暇指点指点我吧?”
荀霜笑意盈盈的眸子看得魏珵书有些摸不着头脑,但想着殿下吩咐的事,又一口应下:“六妹愿意学,那自然是极好的。”
闻言,少女弯了弯嘴角,乌发间簪着的牡丹花更衬得她娇艳动人:“多谢大哥成全。”
淡香飘来,魏珵书立刻咳嗽了几声,吓得荀霜连连后退,面容讪讪:“一时高兴,没顾及上大哥的时节症,是我的过错。”
随即便要将头上的牡丹花丢弃,却被男人制止:“六妹素来喜爱簪花,若为我之故,弃了所爱之物,反倒是可惜,只需我教六妹习武之时,将花摘下即可,其余时候,多是瑡无碍的。”
荀霜笑了笑:“大哥莫不是忘了,我习武时向来不戴簪子的。”
魏珵书闻言,亦是笑着调侃着了自己一句:“许是太久未教六妹习武,我竟连这事都忘了。”
二人正谈着,忽听外头有人来报:“寨主!六当家!外头来了个小子,说是要投尽苍寨!”
闻言,男人皱眉,面色也有些凝重,只道:“六妹,你跟我下山看看。”
荀霜一听,即刻出了怀盟厅,越上了一匹红马,挥起长鞭便策马下山,未至三刻,就到了山脚处的演武场。
却听呼声叫好,又见众兵都围住一人。
这是在干什么?
少女翻身下马,原想走近去看,却先听魏珵书高声喝道:“何人说要投我尽苍寨!”
被围住的少年走出来,神情倨傲,看向面前冷着脸的男人:“听说想过荡丘山,必要在尽苍寨留些财物,如若不然,就要投入寨中为匪。”
荀霜看他一眼,淡淡开口:“确是如此。”
少年瞧她是个女子,说话也带了几分轻视:“你又是何人?”
“我是尽苍寨的六当家。”
“六当家啊,”少年神情思索,明澈的眸子多了几分考量之虑,“那你们这儿是有六个管事的了?”
魏珵书觑了他一眼,只道:“你想干什么?”
“我也想做当家。”
荀霜笑了笑:“既是如此,你便说说自己有何过人之处。”
一席话却问得少年哑然无言,静默良久,神情讪讪回道:“我会享乐,算不算过人之处?”
闻言,演武场的其余人都哄然大笑。
怪不得通身穿金戴玉的气派,果真是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富贵公子。
荀霜便问:“你可会骑马?”
“那是自然,我们…”
少年人突兀地止住话头,将旗兰人三字咽了进去,神情也变得有些不自然,余光乱瞟的比山匪更像山匪。
荀霜却仿佛并未察觉到异常,翻身跨上了身侧的一匹红马:“那你跟我比试骑马,看谁先到山顶,若你赢了,就能留在尽苍寨。”
又顿了顿,笑语嫣然:“做我的跟班,如何?”
“你的跟班!”
少年一听,脸上显出些恼色。
这不是羞辱他吗!
但向周遭四下望去,见众寨兵都未有疑虑,便知面前的少女在尽苍寨中是个说一不二的主。
况且,他好不容易从师父手底下逃了出来,如何能放过这个可入开芳宴的机会!
便道:“好,我同你比!”
话毕,牵过一个寨兵牵来的棕马,翻身而上,甚是利落干脆的样子,又与荀霜骑至一处,只待魏珵书高声而喝:“走!”
话音未落,荀霜便纵马而上,扬起阵阵尘土,踏得山道上是蹄声作响,唯有她身上素白襦裙迎风而舞,卷出发面牡丹花似的纹络来。
看得后头的少年是气从心来,若不是正骑在马上急奔狂走,几乎都要捶胸顿足起来。
这大周人怎么这般好的骑术身手,竟然连他这个自小耳濡目染的旗兰人都几乎要败下阵来。
若是在旗兰人中的比试,败了也就败了,算不得什么,可面前的是个大周女子,又事关日思夜想的开芳宴,他绝对不能输!
慕容莫咬紧牙关,松了松缰绳,又扬起长鞭,喃喃自语道:“快!快!一定要比她快!”
一刻已过,少年依旧只能看见红马上素白色的衣角,再慢一点,甚至连人都要看不见了。
慕容莫自然不甘心,双手紧紧地握住了工艺粗糙的缰绳,目呲欲裂的狰狞模样:“不行!我一定要超过你!”
又狠狠心,将脚下的马蹬夹得更紧了些,全然不顾眼前弥漫的尘土飞扬,只盯住前头疾驰而往的少女,似乎是在狩猎的警觉之厉。
而荀霜浑然未觉,颇为轻松地骑着她的红马。见后头的少年迟迟赶不上,不由有些疑惑。
是不熟悉荡丘山的马道吗?
怎么这人连她都赶不上,金九安走后,寨子里没什么识字的闲人,所以她今日才有兴致提议此事。
原还想多个做事的跑腿,谁知给他这个机会了,还这般不中用。
少女轻叹了一口气,有意无意地放慢了骑马的步子,直至后面的人一点一点跟上,终于先她一步到了山顶处,荀霜才拉了拉缰绳,疾弛跟上。
而一到怀盟厅,骑在棕马上的少年甚是不满地看了她一眼,撇了撇嘴,说道:“你为什么让我?”
哦?倒是个有自知之明的。
荀霜笑了笑,反问他一句:“你可识字?”
为了同大周交好,身为旗兰三王子的他自小便学习大周的文字,所以自然不在话下。
“认得,也会写。”
果然如她所料,富贵人家的公子都是认字的。
荀霜又道:“那你想不想呆在尽苍寨?”
闻言,少年迟疑了会儿,重重地点了点头:“我确实是想呆在尽苍寨,但是并非这般胜之不武的法子…”
这话听上去竟像是有些骨气的。
少女朝他一笑:“那问你有何过人之处的时候,为何不将会识字一事讲出来?”
慕容莫面有讪讪:“这不是人人都会的事吗?不算过人之处。”
闻言,荀霜脸上的笑意有些挂不住了:“你难不成是大周皇宫里长大的,金尊玉贵到不晓人间疾苦的。”
倒被她说对了一半,只不过并非是大周皇宫,而是旗兰王殿。
慕容莫心虚得不敢看她,略低着头,只道:“姑娘别这样挖苦我。”
“算了算了,”少女摆了摆手,素白色的襦裙越发飞扬,“你自己下山去跟他们说吧,若是能够留下来,到山腰处的三层小楼来找我。”
说罢,便纵马而去,直向她的歇息之处去了,待上了顶层的屋子,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随即合上门,躺倒在了木榻上。
其实,她之所以要将方才那少年留下,也不全然是为了他可做个识字跑腿的缘故,而是因为魏珵书见到那少年时,眼中甚是茫然,绝非作伪。
魏珵书不认识他,那她就要用这个人。
至于此人的身份…
荀霜微眯着眼,似是回想到了那人锦袍玉带的打扮,不由皱眉。
若说是什么世家公子,也忒不着调了些,怎么就偏生要来土匪窝里闯一闯。
还有这理由又是什么呢,要是为了探查尽苍寨藏着的秘事,也万万不会派一个天真到不知有不识字之人的富贵公子啊。
思及此,荀霜的眼神便有些疑惑,左思右想未得之际,忽地外头有人敲门,还叫道:“阿蕴!阿蕴!”
少女不觉讶然,起身开了门,见果然是方才同她比试骑马之人,又听他沾沾自喜地说:“寨主同意我留下来了,还说让我住你那儿。”
二人都进了屋内,在一旁的小圆桌上坐下。
荀霜笑了笑:“你叫什么名字?”
“莫休言,”少年像是为了证实他认得字,还拿手指在桌案上比划,一撇一捺,极其认真,“是这样写。”
“原是这样几个字。”
荀霜看向桌子上的印痕,微微颔首:“大哥告诉你我的名字了?”
“是,”慕容莫点了点头,有些热切地看着她,“阿蕴可有什么事要我做?”
闻言,少女歪了歪头,作思索状。
原先金九安在时,常帮她抄录万隆兴的账本,偶尔会趁她应接不暇之际,替她多对上几本。
可眼前的这个莫休言,才见了一面,还没到将万隆兴之事交托予他的地步。
而昨日夜里在后山碰上魏珵书着实古怪,她定要探出个究竟来。
所以,还是…
“你跟我去后山拔花。”
“什么!拔花?”
慕容莫愕然,仿佛是听错了,神情都有些怔怔的。
荀霜见状,皱了皱眉,脸上有些不悦:“怎么?你不想去?”
少年忙说道:“阿蕴说什么便是什么,我跟着你同去便是。”
约摸着三刻后,二人都骑马到了后山,一处一处地搜寻哪儿还开着花。
费了好半天的劲,才拔了大半草篓,正要回去之时,却看到了一处破旧的茅草屋。
走近时,好像看到人影闪过,还有一道光刺得她几乎睁不开眼。
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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