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她不想回府

　　青凤好奇地看着谢华庭，不明白这人怎么说着说着话，就开始放空发起呆了。

　　她不觉得谢华庭是被她的美貌惊呆了，但他茫然地盯着自己的脸，眼睛都不眨一下，这是怎么回事，她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吗？

　　青凤拿着帕子，在脸上小心翼翼地擦了擦，她今天出门前可是化了妆的，怕擦花了惹人笑话，但帕子上干干净净，只有一点胭脂的香气。

　　“谢郎君怎么了？可是我有哪里不妥？”青凤觉得不太自在，出声提醒着谢华庭，“还是我听你安排，你觉得烦闷？”

　　谢华庭听见青凤的声音，立刻惊醒了，他有点手足无措，强装镇定地说道：“没有，我很乐意，我只是看到你头上带的发簪，这镶嵌的宝石质地很不错。”

　　青凤睁大了眼睛，她头上的簪子确实名贵，是淑妃娘娘送给她的，据说是娘娘年轻时戴的，她现在嫌样式不够稳重，所以送给青凤，说她年纪轻，戴这个倒显得俏皮。

　　她不能确定谢华庭见没见过这支簪子，虽然他是淑妃娘娘抚养长大，但未必会对女人头上的装饰有太大的印象。不过他好歹也是皇帝的亲外甥，总不会对着这么个首饰就啧啧称奇吧？那他刚才到底在看什么？在想什么？有什么可遮掩的地方吗？

　　“谢郎君眼力很不错，这是淑妃娘娘送给我的，”青凤露出一个很淡的笑容，里面透着一股子疑惑，“是宫制的首饰，本来我说我身份不够，不配戴这个，但娘娘说没什么，所以今天就戴出来了。”

　　谢华庭顿时尴尬的要命，青凤这么一说，他便认出了这根簪子，淑妃的东西自然都是好的，不是爱物也不会赐给养子的未婚妻。可是他刚回过神就看见簪子很亮，所以直接顺口说了，现在卡在这里上不来下不去，不知道该再说点什么。

　　气氛停滞了起来，两个人都移开了视线，沉默地看向了别处。谢华庭很是懊悔，他实在不应该东想西想，现在他都不敢认真琢磨，自己刚才在青凤那里是一个什么形象。他心里暗暗叫苦，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就开始幻想那么多，还被人看出来了，真是晕了头。

　　青凤对谢华庭还是疑惑颇多，她之前与谢华庭也相处了几次，对他的印象一直是冷静自持的世家子弟，情感不太丰富，但为人还是比较守礼规矩。但他刚才一脸笑意，表情呆滞，很明显已经不知道想到哪去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不愿意往奇怪的地方多想，但看谢华庭的眼神总是不如刚才自然，本来谢华庭还觉得青凤说话太客气，结果短短一盏茶的功夫，她就从客气变成了无言以对，再说什么都好像欲盖弥彰，只好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隔着车窗帘，专注地看外面被布盖住的风景。

　　所幸这种情况在进了道馆后得到缓解，罗门寺主持是个热情好客的，谢华庭又是皇亲国戚，自然招待的精心又细致。

　　他笑容满面，亲自带着两个人进竹林里看白鹿，还把一袋子黑麦饼都给了青凤——他虽然是出家人，但对男女之事并不是一无所知，由于年纪大经历的多，只一眼就瞧出青凤和谢华庭的关系不一般，所以青凤虽然并没有报出自己的身份，他对青凤还是十分慈爱，仿佛在看自家孙女似的。

　　青凤还从来没见过白鹿，自然很是新奇，也顾不上谢华庭在抽什么风了。谢华庭松了一口气，又恢复平常高冷的样子，跟着青凤后面，和老道士讨论了几句经书。

　　有了一个比较不错的开头，接下来的事情就一路顺遂了。等到中午的时候，谢华庭带着青凤去吃了素斋，这是专门给身份尊贵的香客准备的，并不在大锅里面炒，比外头那些普通吃食要精致一些。

　　青凤吃了这份小灶，闲逛的时候又买了一份供应普通百姓的，她仔细品尝了一番，觉得至少在味道上差距并不大，甚至有一道炒面筋还比刚才的要好吃一些。

　　“谢郎君，你觉得这道菜好吃吗？”青凤手里捏着筷子，向谢华庭询问道，“我看你不怎么动呢。”

　　谢华庭的口味和青凤相去甚远，他还是觉得刚才在厢房里吃到的饭更香些，吃起来更清淡，油放的也更少。但青凤这么问了，他当然是明白她的言下之意：“我觉得咸了些，味道却还好，只是我一向口轻惯了，所以吃的少。”

　　青凤的筷子微微一停，达官贵人们平时吃惯了山珍海味，来吃素斋不过是个意趣，当然是要以雅致为主。而普通百姓过来游玩礼佛，早就走的累了，当然还是更喜欢油大口重的，哪怕全是素菜，也得有滋有味。

　　她立刻意识到自己还是和定京世家格格不入，就算她打扮起来，有了高贵的身份，从头到脚很像一个贵女，她和谢华庭这样的人也并不一样。

　　现在谢华庭待自己很是温和，但等他们成了婚，住在一起，就会发现生活习惯相差甚远，到了那个时候，谢华庭还会保持这样态度吗？

　　青凤对着谢华庭笑了一笑，自己把那盘子炒面筋吃完。也许谢华庭依旧可以和她相敬如宾，毕竟他们的婚事是被圣人点过头的，为了体面，谢华庭也不会对她太过苛责。更何况她背后还有文平伯府，七皇子未必不会因为这点虚无缥缈的关系让谢华庭对她好些。

　　这么一想，青凤刚才欢喜的心情又平复下去。其实她自己也觉得自己很奇怪，那些未来都不一定发生的事情，她却时时刻刻都在琢磨，搅的心情一落千丈。这事实在怪不到别人头上，只好小心地收敛起来，露出一副笑脸敷衍应酬着。

　　谢华庭从小在宫里生活，察言观色这项技能已经修炼到了顶级。他敏锐地察觉到，青凤的情绪好像不如刚才那样高兴，但他左瞧右瞧，也没有看出到底是哪里惹得她不太痛快。

　　难道是因为他说这道菜太咸？可这吃着确实咸啊？而且这也不算什么缺点吧，人的口味各不相同，总不能所有人都一个喜好，就是圣人也没有掌控全天下饭碗的本事。

　　谢华庭觉得这种可能性很小，他之前上元节和青凤出去看灯，青凤根本不在意他吃什么，现在怎么可能会为一盘炒面筋生气。

　　难道是她觉得罗门寺有所怠慢？毕竟刚才她问这道菜好吃不好吃，是她觉得不好吃所以才发问的吗？但大锅菜总是比不上小灶的，这也不是什么很需要提出来的问题吧？

　　“你是觉得不好吃吗？”谢华庭放弃思考，决定直接问一问，“你若是觉得不好吃，就别吃了，寺庙里虽然崇尚节俭，但总有人会吃不惯，只要不是故意浪费，就是留下也没什么。周边这些村子里都养着猪，剩饭剩菜会拉回去做了猪食，半点也不会糟蹋东西。”

　　青凤知道谢华庭摸不着头脑，她笑了起来，把两道菜吃干净了：“我食量大，倒是不用麻烦猪兄了。”

　　她不愿意在这种事上多说，谢华庭也只好作罢，徐氏叫他们早些回府，所以他们两个略逛了逛，看太阳一歪，就套上马车准备回去了。

　　谢华庭心里总有个疑影，他虽然不是最出色的，但读书办事样样不差，现在请姑娘出去玩一圈这种小事上有了裂缝，让他浑身上下都不自在。之前他以为青凤大大咧咧，只要不惹她，是挺好相处的一个小娘子，现在突然心思多变，实在让他措手不及。

　　他来的时候还幻想了美好的家庭生活，走的时候却已经陷入摸不清姑娘心意的困局之中。

　　谢华庭心烦地展开扇子给自己扇风，琢磨姑娘的心思比面对七皇子还费劲，毕竟七皇子的嘴闲不住，早晚能自己说出来。

　　青凤没意识到对面的人已经在天人交战了，她端端正正地坐着，目光在谢华庭脸上扫了一下，如果不是谢华庭总是拨弄那个扇子，青凤几乎看不出他与刚才有什么不同。

　　难道是她开了猪兄的玩笑，让这位谢郎君心里不舒服了？可她开的不是自己吗？和谢华庭也扯不上关系啊？总不能是吃大锅饭吃咸了，吃的心情抑郁了吧？为什么感觉他的嘴角总在极力克制呢？

　　青凤有点搞不懂谢华庭，只能把他现在略显烦躁的心态归结为游玩累了。毕竟是为了邀她出游才走这一遭，所以青凤还是十分体贴地关心了一句：“谢郎君可是太热？左右这里人也不多，不如把帘子撩起来吹吹风？”

　　吹风是万万不能，总不好让一街上的人看着他俩坐在马车里，若是有认识的人看见了，没准还要说他们不知礼数。

　　谢华庭啪的一声把扇子收起来，再也不敢继续扇了：“没什么。刚上车的时候有几分热，现在马车一跑动，倒是已经凉快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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