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君，你的蛇尾绊我腿了

　　“扑通”一声，孙曌瑛被一片白色水花盖住，毫无准备，她的鼻子里进了水，整个人在水下剧烈挣扎，她感觉湖水好像进到了脑子里，那些个救命的咒法全然忘干净了，一丝捏诀念咒的空隙也没有。

　　可不出片刻，她腰间忽然缠绕上了什么凉丝丝的东西，整个人一下子破开水面升腾起来，阿曌悬浮在半空中不停地咳嗽，腰上缠绕的力道一收，孙曌瑛将呛进去的水吐出来不少。

　　俄顷，孙曌瑛缓和过来，抹了一把脸才看清身下碧蓝的水面上只露出一条长长的尾巴盘在她的腰上，孙玄影整个身子没入水中不见踪影。

　　阿曌朝着水面大喊：“孙玄影！你没事吧！”

　　水面上短暂的平静过后，水面下缓缓浮上来一个人，孙玄影闭着眼睛四肢松弛无力，整个身体在水面上随波逐流，像是失去了气息一般。

　　孙曌瑛隐约感觉他应该不会有事，可内心还是有点忐忑不安，狠狠用脚踢了他一下，结果那尾巴上的鳞片真的比铁还硬，那一脚差点把自己的脚趾给折断了。

　　正在被脚上的疼痛折磨之际，少女感觉到腰间的尾巴尖抖动了一下，她再看下去，少年已经清醒过来，紫色的眼睛在水底下被放大，如此立体的脸庞本来就不像人，此时配上这样妖冶的瞳孔，简直就像是吃人的鬼魅。

　　孙曌瑛正沉浸在逐渐蔓延上来的惊惶之中，整个人“欻”的一下子被一股力量拽了出去，她的五脏六腑都在身后追，那股劲儿简直甩得她眼冒金星，半天缓不过神儿。

　　视线再次变清晰之后，只见孙玄影稳稳地站在她面前，湿淋淋地目不转睛盯着自己看。

　　阿曌怀疑是自己的脑子被甩坏了，孙玄影看起来似乎变得不太一样了。

　　他变得更高大了些，原先精瘦的四肢上如今遍布肌肉，像是个点燃了蜡烛的孔明灯似的整个人膨胀了不少，更添了几分野兽的味道。脸上稚嫩的婴儿肥也褪去，下颌的线条更加明显锋利，如果说原先长得像是个十几岁的少年，现在则瞬间变得像是自己兄长一般的年纪，她再也没有脸面听他叫自己阿姐了。

　　孙曌瑛被他用尾巴捆住毫无反抗的余地，孙玄影循着那股药香缓缓将尾巴上的猎物递到嘴边，成功找到了那香软玉润之处，他一边观察着这个人类少女的反应，一边侧头埋在阿曌的颈窝处，只用两根獠牙抵住了她的的动脉，毒液顺着獠牙流畅的弧度流淌到孙曌瑛的颈侧，他在捕猎游戏中游刃有余，一双锐器迟迟不肯扎进去。

　　獠牙分泌的毒液顺着阿曌的脖颈往下淌，孙玄影的眼神顺着她脸颊上竖起的汗毛向上爬。

　　呼吸间的热气打在少女的皮肤上痒痒的，她开始忍不住歪头躲避，身体也扭动起来。

　　孙曌瑛终究是沉不住气了，不耐烦道：“要血就快点吸，别墨迹。”

　　孙玄影则饶有趣味地斜睨她一眼，不知为什么，他嗜血的欲望被一下子扑灭，不会恐惧挣扎的猎物在他眼里犹如一根干枯的腐木，真真儿是好没意思。

　　少年转念用人类的脑子一想，这女人怎么能冷淡至此，着实令人不爽！于是他试探着加重了嘴上的力道。

　　阿曌察觉到毒牙扎入的欲望，却迟迟感受不到那抹冰凉刺入血管之中，头上的铡刀悬而不落，她的内心仿佛钻入了一条扭曲蜿蜒的巨蟒，心脏被紧紧缠绕，慢慢收紧，遍寻四处却无处可逃，搜肠刮肚但无计可施，只能束手就擒乖乖等待着被处决的那一刻来临。

　　“不需要血就放我下来，松开！”孙曌瑛被折磨得难耐，她第一次体会到一种任人宰割的感觉。

　　孙玄影轻舔唇畔，唇间变得润泽，下巴微微昂起，语气轻佻且带着挑衅的意味：“求我。”

　　孙曌瑛差点没认出他的声音，像是经历了变声期的少年，那声音翻天覆地般不同，原先只是低沉，现在则是清朗宛若琴音，悦耳极了。

　　少年心里一直憋着不服气，凭什么他的一切情绪都由这个人类少女调动，一切感官都任她支配，一颗心随意她要捏扁搓圆。

　　“别闹了，快放我下来！”阿曌不再好声好气，又挣扎了几下后，发现自己的力气和一只妖比起来实在是微不足道。

　　“求～我～”

　　孙玄影像是和这个人类少女杠上了，语气更加恣意。

　　孙曌瑛的最后一丝耐心也如囚鸟重获自由般飞往天边去了，她的眼神变得空洞麻木，浑身放松不再挣扎只是犹如一具尸体般无谓地望着他，嘴里是一句话都没有。

　　一人一妖无言对视，眼神的交锋只维持了片刻，孙曌瑛从他的眼睛里知晓了一切，比如……孙玄影已经找回了自控力，于是少女轻飘飘地吐出两个字。

　　“跪下。”

　　只一刹那，孙玄影作为兽类的敏锐感知力突然拉响了警报，他知道自己好像把这个人类少女惹毛了，没有打骂也没有哭喊，孙曌瑛此时是异常的冷淡和平静，仿佛受制于人的不是她，这种极强的气场和掌控感会让人瞬间丧失一切底气。

　　他偃旗息鼓，面容逐渐乖顺，换回人形后又面带惶恐，双膝缓缓坠地，孙曌瑛身上的禁锢尽数解去。

　　双脚触地，阿曌随手扑了扑袍子上的褶皱，漫不经心地走近跪在地上的孙玄影，头也不抬只是居高临下地斜了他一眼，声音冷过赤枫山上的冰封雪季：“别太嚣张。”

　　接着，少女碾过他的尾尖，一股酥麻的战栗感从末尾处由一层叠一层的鳞片传导上去，那股电流信号还没到达孙玄影的大脑，阿曌已经踩着他的尾巴走了过去，转眼御风直上不见踪迹……

　　***

　　孙曌瑛冲到了云层之上，轻微的窒息感让她清空了大脑慢慢冷静下来。

　　忽而，耳畔传来一声嘶鸣，那叫声从没听过，像是百鸟共鸣般响亮，又如同要将苍穹撕裂般的尖锐。孙曌瑛立刻捂上耳朵，皱眉环顾四周想要循声找到那叫声的来源。

　　四周除了呼啸的风声和缭绕的云烟之外什么也没有，孙曌瑛感觉自己的脑子一定是被孙玄影甩坏了，竟然出现了耳鸣的症状。

　　阿曌冲着黄山的崖顶俯冲下去，就在这时，她突然感觉衣领一紧，整个人被头顶上的什么东西一把拎了起来，翅膀忽扇的声音和极速而上气流吹拂过的刺骨感传来，孙曌瑛还来不及用咒，自己已经重新到达了云层之上，接着措手不及间上方的抓力突然松开，阿曌整个人便处于完全的失重状态呼呼地压着风坠落下去。

　　好在孙曌瑛及时念了御风咒在半空中重新站稳，她朝着天上看去，云层之上一只巨鸟时隐时现隐匿于云层之中。

　　那鸟……竟然真的有九个头！

　　九凤！

　　孙曌瑛的脑海里乍现出这两个字，竟然被她给碰上了，少女不假思索乘风追去，随着它的身影在云层里上下飞旋，越过无数遮挡视线的云块儿，孙曌瑛发现九凤直直冲着黄山的崖顶飞去，在那悬崖绝壁之上化作一个身披黑色羽衣的男子，赤脚披发前行。

　　天色已暗，九凤城少商户多住家，一到晚上并不十分灯火通明，与阿曌之前去过的名伶山迥然不同。

　　孙曌瑛怕自己落地的脚步声会惊动九凤，于是只是远远地在他身后的高处盯着，九凤不紧不慢一步一步从崖顶往山下走。

　　九凤走到半山腰处，孙曌瑛忽然看见了他身后远远跟着一只黑猫，那黑猫经过九凤庙时，脖子上戴着金色的铭牌反射出微微的光亮，阿曌这才认出来是孙玄影。

　　她想叫住孙玄影却又害怕打草惊蛇故而不敢轻举妄动，只能暂时如此，一直跟着九凤下了山，她发现九凤走进了一户黑着灯的人家。

　　孙曌瑛一直悬空着不敢暴露脚步，同时降低身位趴在墙上偷偷望向里面。

　　九凤将身上的羽衣一挥，羽毛间斗落了许多金色的粉末，那粉末在空中萦绕片时后化成了一只小巧的金雀一头钻进了男子的肚子里。

　　男子呼噜打得震天响，金鸟入腹之后似乎是感觉肚子有点痒，他一边磨着后槽牙一边挠了挠肚皮后翻了个身。

　　孙曌瑛看着九凤逐渐靠近了一旁襁褓中的婴儿，再也呆不住，欲上前拦住九凤的动作，结果手上不小心碰下去一块碎砖，碎块落地的声音惊动了九凤，他瞬间化成一只单足金鸟从阿曌的头顶掠过去。

　　孙曌瑛被那羽翼扇了一个趔趄向后仰去，没想到孙玄影突然出现在身后用自己背垫住阿曌的身躯，如此她才不至于跌倒。

　　该死，就这样让那九凤跑了！

　　孙曌瑛心里止不住地恼恨，屋内的人并没被他们的动静吵醒，少女有些担心那孩子，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小小的婴儿被小袄子裹得严实，红扑扑的脸蛋显得可爱非常。

　　孙玄影在一旁盯着他看了许久，随后伸出手，掌心下发出幽幽的青白色光芒。

　　孙曌瑛条件反射般将他的手打掉，从喉咙里挤出气音：“你干什么？”

　　“信我。”孙玄影没有解释，只简短地扔出两个字，黑墨染的眸子里不知映射的哪里的光亮，光明……总是令人心安。

　　随后他又伸出手运转灵力，在那个小婴儿的上方停留了片刻便收了手，孙玄影原本透着光亮的眸子顿时变成了乌云下的死水湖，平静且晦暗。

　　“回去再说。”孙玄影并未多言，拉着阿曌的手腕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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