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天要亡我
南栾诸位千夫长本无戒备,孰料少年走后,黑黢之处骤现多人,身形中等,面容丰圆。
人人面生。
这不是他们南栾护军!
他们当即反应过来了。“有诈!”
“天照虞昭违和亲之约,要跑!”
“速追!”
虞昭月抓狂:“到底是谁先翻脸,不要乱说啊。”
“我们都是逼不得已才跑的。”
“你要不去前面看看再说话呢?”
南栾中将大喝:“休要听他狡辩!”
“速擒之,向王爷领赏!”
虞昭月跟这群掉进钱眼里的人说不清楚,她眼神四处搜索,脚底抹油,朝着栾兵稀疏之地拔腿奔去。
她身后是墙。
墙后面是万军。
眼前这几千名连像样休息地方都没有的杂兵,貌似可以打。
抽出爬墙时,别在腰后的长刀,虞昭月擦了擦手心的汗,努力告诉自己要反抗。
一抬眼,眼前的栾兵已然倒了一片。
干得好!
虞昭月给了一个你真聪明的眼神于凌墨渊,她侧身从一个闭眼没呼吸的兵卒手里抢过一把刚开刃,还未见血的新刀,两相挥舞,跟了上去。
远处便是山野密林,只要离了这宽阔的观景台,他们便得救了。
杀——
虞昭月空有一招致命的技巧,但她根本没法主动去抹人脖子,一是因她这具身子身量矮,不太能够得着。二是因为她没有八只手,刚挡住左边挥来的宽刀,右边又刺来了长剑。
别人杀得满脸溅血,她挡剑挡得满头大汗。
回过头,正好瞧见被人护得紧密的洛映星,他发簪不见了,满头青丝如瀑乱舞,衣衫破损,比她狼狈。
两人对视,虞昭月的斗志一下上来了,一直是她崇拜他的医术,这下得让他看看她有多厉害。
像打了违规激素一样,虞昭月横腿、弯腰、扫敌、斜砍,打红了眼。凌墨渊、仓畅等人瞧着少年耍杂技一般,将自己舞得小脸通红,一人敌人都没倒下,不由得无语。
眼看要到了观景台,后面涌来的敌人越来越多。耳边“唰”地一声,一支长箭射了过来,她身边的人连惨叫声都没发出,被一箭穿心、射死了。
寒意遍过全身,虞昭月再次定睛,又有一只利箭朝着她的脑门飞来。
左右都是乱刀,她躲不开了。
玩火者自焚。
造利箭者、死于自己研发的细箭之下。
将死之前,虞昭月没有走马观花回放平生过往片段,而是在想,真牛,这个时代的工匠手艺真不错,将她这连弩的外形模仿了十成十!
箭速、威力也有了七八分,真不错,招揽来为她所用就更好了,她惜才的,也肯下功夫教。
箭尖破空而来,锐光在眼前逐渐放大。
“噗!”血液飞溅。
纤细坚韧的箭杆没入皮肉。
虞昭月闭了眼睛。
许是死透了,往后倒的过程中她不觉得疼。
“啪!”她砸向青砖地面,臀上的软肉左右震飞,上下晃着,变形了的疼。但这疼比不上她身上钻心的痛。
血液浸湿了她的绒袍。
刀光剑影中,虞昭月推开将她撞飞之人,露出了一张极度扭曲阴沉的脸。
是仓畅!
他腋上侧插着一支利箭,来不及震惊,脖后生凉,有人要砍她,虞昭月奋起反抗。冷冽香气扑来,凌墨渊先她一步,将人抹喉。衣袂翻飞,剑势顺滑,他转剑再攻,剑影所过之处,倒了一片栾兵。
不待仓畅骂她无能,虞昭月连滚带爬将他扶起。
她捂着屁股,不停道谢,她一瘸一拐地提着刀,护着他走,仓畅蓄力推开她。“本将少了一只手也比你这软蛋中用,滚开!”
蛮力袭来,虞昭月没有防备,她身子轻飘飘连退数步,背脊撞进了熟悉的宽怀里,沉着有力的手掌搂住了她的腰肢,虞昭月下意识扶住凌墨渊凸起青筋充满力量的手臂。稳住了身形,她盯着远处,看着瞬间被栾军围住的仓畅,眼泪“唰”一下滚出来。
“不——”嘴张开,声音未发出,那群栾军倒了。像凋谢的花瓣一样全部落地,中间唯有仓畅站着,他一双三角眼如毒蛇吐信一样锐利。
原来不是借口,是真嫌她累赘,虞昭月脸上又是汗水又是泪水,露着两排洁白的牙齿,笑得看不见眼睛,她拿着一把刀,旋身挥掉落到凌墨渊左侧的敌剑,转身加入战斗之中。
他们距观景台边缘不到五步之遥,其下便是密障深林,有树就有掩体,他们能活。栾兵一个接一个倒下,瞧着手法越发凌厉的天照精兵,虞昭月胸腔燃起了熊熊希望,她挥刀躲刃,疾步对敌,远处又多了些弓弩手,脸颊汗水滴落,抬眸利箭就在眼前。
她看见那黝黑玄铁与刚才射来的细箭不一样,短一些,箭尖不是对着她的。
而是朝着凌墨渊的心窝射去。
还好还好。
她不用死就好。
“噗!”利箭穿透厚衣,毫无阻滞地插进了血肉里。
凌墨渊眉眼沉冷,似地狱里的杀神,正凝神杀敌,饮饱了血的宝剑周身冒着寒光,他旋身横扫,他逼敌退数步,忽感身旁少年身形一转,原本被他一直护在身侧之人,翻到了他身后。
接着一声利箭入体之声响起,少年失去力气,扑倒在他后腰。手儿圈不住他的身体,没骨头的软泥一样,一点点地蹭着他,往下滑。
反手捞起温热、微颤的瘦弱身子,将少年搂进怀里,视线触及到他身后湿润布料时,凌墨渊修长的手指有些抖。
那根原本会穿透他心窝的利箭,不偏不倚插在了少年的肩,为了不伤及要害,为了接住这根箭,他甚至还踮了脚?
凌墨渊的心尖也如被利箭剐蹭着磨过,酸软刺痛,他气息不稳。“傻不傻?”
“傻了。”
“仓畅传染给我的。”
虞昭月嗓音生动,奈何气息奄奄无力。“我不想替你挡箭的……我还想活呢,我,我救了你,你就要带我活下去……”
“好。”凌墨渊从未红过的眼眶有些酸涩。
孤山一样深沉凛然的男子捏紧手中的寒剑,衣袍翻飞,他脸上覆着一层霜,剑法比先前更凌厉。
虞昭月筋骨酸软,眼睛都望冒烟了,他们终于到了观景台边缘。
喜悦的心,在看到比耸云大厦还高的台缘一下坠入深渊,虞昭月脑海中只有四个大字。
天要亡我!
发丝飞舞,风冷刮面,比这更让人震惊的是,凌墨渊就这样抱着她跳下去了。
毫无防备。
他到底有没有看到下面有多深啊!
想死也不用拉着她啊!
早知道如此,刚才就不该替他挡箭了啊!
失重之感自头顶蔓延至足底,虞昭月心脏揪成一团。
石缝在眼前飞速掠过,叫人汗毛立起的惊恐感让虞昭月张开嘴,她尖叫着,但半点声音都没发出来,灌进她喉咙里的是干涩的寒风。
吹得她想吐。
凌墨渊掌中的长剑仍在滴血,看准时机,手腕一沉,将剑尖狠狠刺入石缝之中。
借着剑身阻力,失重感得以缓解,虞昭月能呼吸了,刚要开口骂爹,腰部再次一紧,铁臂箍搂着她,那只比她的绣纹鞋大一半的脚,在凸起的岩壁上借力一蹬,他们再次下坠。
这次加了速的坠落只持续了一瞬,凌墨渊单脚落于繁盛的树顶之上。
叶片如云朵般下陷,借着那股承托劲儿,凌墨渊纵身一跃,树梢挂乱发丝,宽袖飞舞,他们稳稳落于厚重的叶片之上。
“好了,没事了。”
虞昭月踩在一截横卧的巨大枯木之上,粗壮树干凹凸不平,微微一动,覆其上的层层枯叶便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声。
此地浓荫蔽天,月光几乎透不过来,虞昭月睁开眼,也如同闭着眼,暗夜沉沉,她看不见半点东西。
中了箭,又掉落高台,她三魂被吓去了七魄,她软绵绵面条一样的双腿发颤,连站立的力气都无。
她整个人倒在面前男人的身上。熟悉的冷冽香气裹着她,像置身于雪地松树下,他们胸腹相贴,发丝相缠。
彼此的心跳清晰可闻。
一下、两下、三下。
两人的脸颊挨得很近,男人肌肤灼热,痒酥酥地勾着她,虞昭月这才意识到自己正紧紧地挂在他身上。
双臂环其颈间。
平日里,站在地面上,她从来碰不到他身体分毫,更别说要挨着他的脖颈要害。
盯着自己有些逾矩的姿势,虞昭月心思蠢蠢欲动,坏点子猫抓一样,有些不安分了。
手臂在男人坚实的肩膀上悄无声息的地后移。
小臂滑动,再到手腕儿。
到最后,她一双纤细白皙的手儿扶住了凌墨渊力量感十足的宽肩。
虞昭月趁着站直身体的功夫,想掐他的脖子。
想量一下尺寸。
找一个弱点。
看看以后他们闹翻时,她能不能随身带个板凳,先他一步,掐死他。
紧张得红润小嘴里涎液分泌不停,虞昭月指尖颤啊颤,还是闭眼,覆了上去。
如刚出生接触到冷空气不停筛抖的湿漉幼狗,少年细弱的十指围上了他的脖子。
冰凉的、无骨的、嫩滑的。
没有防备的,凌墨渊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
眼底的光比这夜色暗,凌墨渊没扯下那得寸进尺顺势摸上来的拇指,他喉结震动,声音沙哑。“想干嘛。”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