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徒儿肯定是心里有鬼

作者:那只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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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十四站 交心



      坤舆丹鼎?!

      墨知遥疾步而上,扶住了程柯摇晃的身形,又分出数十具影骨,护住了羽猎营的众人。她心知这变故定与靳绍离有关,正想将人扣住。但瞬息之间,六合易位、天地倒转,伴随着众人的惊呼,周遭景物如画卷般折起又展开,层叠翻覆,惑人耳目。

      待众人回神时,就见身处广袤荒原之上,早已不是玉沉岭地界。

      “……”

      墨知遥看了看四下,意识到了什么。先前皇宫之内,她寻那昏君算帐时,也曾遭遇同样的术法,但彼时只用几具影骨就得以压制。如今想来,罠盛村内的法阵也是,限制颇多,无甚威力。今日这般,莫非是那施术者亲身来了?呵,真是那“生性柔弱,唯皇命是从”的皇后不成?……有意思。

      她笑了一声,对程柯道:“好一手缩地无疆,倒是个难得的对手。我去会一会,你且……”

      她话未说完,手腕便被一把拽住。程柯望着她,急切道:“别去!”眼看墨知遥没答应,他将手又握紧了几分。他放低了语调,沉闷的声音听来有如恳求:“别去。”

      他的担忧太过明显,着实令人不忍。到底帝后那点本事,讨债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墨知遥叹了一声,应他:“好。不去。”

      程柯稍稍将心放下,手却迟迟不肯松开。

      墨知遥有些无奈,刚要叫他放开,却在这时又感应到了什么,转头眺向了远处。

      程柯顺着她的视线望去,问道:“那儿有什么?”

      “甯甯,还有你的师兄和师姐。” 墨知遥叹道,“你不松手,我如何去接他们呢?”

      程柯慌忙松开了手,退后了几步。

      墨知遥冲他笑了笑,也不多言,领着影骨前去寻人。

      ……

      片刻之后,墨知遥就找到了常甯。常甯被三具影骨护着,正为自己突然被扔到陌生之地而惶惑。见了墨知遥和程柯一行,自是惊喜。又见羽猎营和江叙一众平安无事,更是宽慰。不多时,墨知遥的影骨寻回了另外几名猎手和郑佑,又控制骸骨傀儡前来会合。所有人聚齐,这才真正放了心。

      众人皆都累了,只是不知身在何处,终究不能安心歇息。墨知遥虽有飞天凌空之能,但偏生不谙地理。好在羽猎营有经验,凭着日行轨迹和风景地貌一番推断,终是确定此地乃玉沉岭西北千里开外,再往北便是沙漠,杳无人烟。众人丢了车马,只得耐着疲惫,向东南行进。所幸日落之前,终是找到了一处村寨,也是再也走不动了,便打点安顿。村中人口不多,能收留客人的屋舍也是寥寥,众人便将房间留给了伤者,余下的人在外头露营。

      一行人中,王连伤得最重,半路上就昏迷不醒。程柯自认对离火之伤甚有经验,便一路照料看顾,好在晓月之露确能压制火邪,伤情还算稳定。进村之后,常甯和羽猎营的医师一起去寻了些草药来,敷贴包扎,直忙到了二更天。

      众人陆续歇下,程柯却无心休息。月露有限,他想着等到破晓,运气好能再多集一些,也好备不时之需。他走出屋外,默默地算着时辰,却听常甯唤了他一声:

      “程前辈!”

      程柯眉头一皱。相处日久,常甯什么性子他清楚得很。这一声“前辈”矫揉造作,肯定没安好心,索性别搭理她。

      常甯见他没反应,不依不饶地又唤了一声:“前辈!”

      程柯听她声音甜腻,眉头又皱紧了几分。他无奈地循声望去,就见常甯独自坐在篝火旁,正满怀期待地看着他。他暗暗叹了口气,缓步过去,问她:“干嘛?”

      常甯嘿嘿一笑,拍了拍身旁的空地,示意他坐下。程柯耐着性子坐到她身旁,还不及言语,一个酒壶就凑到了他的面前。

      “陪我喝一杯吧!”常甯笑道。

      “不喝。”程柯一口拒绝。但见常甯黯了神色,他意识到自己的语气过于生硬,便又补上了一句,“修炼离火丹鼎者,不可饮酒。”

      “哦。”常甯点点头,了然道,“离火燥烈,酒又乱人性情,所以不能喝,对吧?”

      “嗯。”程柯不冷不热地应了一声。

      “那你吃菜!”常甯说着,将篝火前烤着的半只兔子递给了程柯。

      程柯重重地叹了一声:“吃不了。”

      常甯怔了怔:“是了……你体内离火失控,灼烧五脏,你没法吃东西……”她说完,声音突然就染上了哭腔,哀哀怨怨地来了一句,“你好可怜!”

      程柯被她吓了一跳,又仔细打量了她几眼,“你喝多了吧?”

      常甯吸吸鼻子,也没接他的话,只自顾自道:“我本以为我很可怜,但跟你一比,啥也不是……”

      程柯不甚明白,但知她必是受了委屈才这般借酒浇愁。一番混乱,终是没能顾得上所有人,他的态度的确过于冷漠。他稍作反省,放柔了声音,问她:“怎么了?”

      常甯抱着酒壶,沉默了许久。篝火温暖,终是融化了心防,她这才慢慢地将之前渡口发生的事说了出来。

      “……趋炎附势的狗男人,还反说我攀高枝!要不是坤舆丹鼎作祟,我必要再多揍他几拳!”常甯愤愤总结。

      程柯沉重了心情,斟酌着问道:“那栖云城和你爹……”

      “没事。”常甯摆了摆手,“云外阁也不是只有云遮金丹。既敢抗旨,自然留有后手。栖云城的百姓我爹早有安排,若是出事,必会传信与我。如今没有消息,就是没事。倘或真有什么意外……”她话音略顿,释怀一笑,“当日我追上你和娘娘的时候,就已做了最坏的打算。但无论发生什么,你和娘娘一定能护住我。而只要我还活着,云外阁就能重振。”

      “……你……为何会如此信任我们?”程柯问道。

      常甯道:“你可还记得第一次见面?那日是我的婚礼,不想出了变故,贺礼中的猛兽逃脱,险些伤人性命。”

      程柯当然记得。那是一只巨猿,是他出手将它定住了。可这又算得了什么?

      许是看出他的不解,常甯笑着解释:“危急关头,幸得高人相助。我本想着感谢一番就罢了。谁料出手救人的,竟是墨骨娘娘。”她赞叹道,“墨骨娘娘是何等人物啊。你看这世间修行有成者,长天老祖飞升神游、太羽真人闭关谢客、浮山圣母避居海上,皆是看透了生死,不问人间疾苦的。我原以为墨骨娘娘也是一样的,可她竟如寻常人般带着你在酒楼吃饭。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悯弱施救也是寻常,身在尘世却是难得。就此我便知道,娘娘一定是最仁善慈悲、平易近人的。后来呢,娘娘又告诉我,其实那日出手的人是你。嗐,这四舍五入的都一样,不用说,你必定也是极好的人。”

      程柯轻轻一哂,“好歹日久才见人心,你这未免也太草率了。”

      “哪里草率了?这不是一点也没看错嘛。”常甯道,“你之前不是问过我,为什么非要把晓月方诸交给娘娘么?其实那时候,我也不知道皇帝有什么阴谋诡计,也想不出晓月方诸对他有什么用。但有些事我清楚得很:晓月方诸落到了皇帝手里,便只有皇帝一个人得益。但若是你和娘娘拿了,他日遇上需要晓月方诸相救的人,你们定不会吝惜。”她头一低,目光落在程柯手中的晓月方诸上,笑意温煦,“你看,没错吧。”

      程柯也看向了手中的方诸,不知怎得,心底涌起一股暖意。他摩挲着镜面,低低道:“原来如此……”

      “嗯!”常甯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所以,我跟着你和娘娘准没错!我还看准了,不管是皇帝还是太羽宫,多行不义,必不久长。到时天下大乱,唯有娘娘有能耐拨乱反正。来日登上帝位,定能开创太平盛世。我们云外阁就是从龙之功,但求一个丹书铁券……”

      “你等等!”程柯越听越觉得离谱,忙出声将她打断,“怎么就到登上帝位了?”

      “不行吗?”常甯趁着几分醉意,完全不收敛,“连‘天道衡’都奈何不了娘娘,攻占皇城还不是易如反掌!”

      这倒是实话,程柯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反驳,恰在此时,江叙的声音响起,带着些许嗔怪:

      “休要胡言!”

      常甯一听,身子后仰,笑觑着江叙,招呼道:“哟,小侯爷,又偷听呀。”

      “……”江叙被噎住了话。

      “这里山高皇帝远的,你就别整君臣那套啦。”常甯带着些同情,对他道,“靳绍离的事你也看见了,在皇帝心里,你可啥也不是。”

      江叙眉睫一低,神情里分明染了忧愁。但他并未多纠结,抬眸又道:“谁同你说这个?我也不是来偷听的。我就是……”他哽了声音,努力了一番才又开口,“我就是,来道个谢。”他偏开了目光,低头行礼,话也不知是冲着常甯还是程柯说的,“天坑暗室,还有闭藏柩……多谢了。”话一说完,他转身就走。

      “小侯爷留步!”常甯喊了一声,见江叙回头,她笑吟吟地晃了晃手里的酒壶,“来都来了,喝一杯吧。”

      江叙摇头:“我还要巡夜。”

      常甯扁了扁嘴,又带上了哭腔:“贵为侯爷,却每次都亲自巡夜,你人真好!”

      江叙被她唬得后退了几步。他看向程柯,只以眼神询问:她这是搞什么?

      程柯心领神会,扶额轻叹,同样以眼神回答:喝多了。

      常甯对他们的目光交流自是一无所知,她起身,不客气地拽着江叙坐下:“没事!皇帝没把你当回事,是皇帝昏庸。还有太羽宫……你素来敬重师门,虽为世家子弟,待下却是谦和。我不知道为什么太羽宫会排挤你,但这肯定不是你的错。是太羽宫没有眼光,还没有心!”

      江叙听着,却没久久没有说话。

      常甯没轻没重地拍着他的肩膀:“没事!你别难过!往后就加入积骨洞,咱们一起效忠墨骨娘娘!等娘娘登基,封你做王爷!”

      “哈?”江叙的眉头拧成了结。他又看向了程柯,就见程柯扶额摇头,显然是无可奈何。他当机立断,抢过常甯手里的酒壶,“行了行了,别说了,快去睡吧。”

      常甯“噌”地一下站了起来:“我不睡,我要去巡夜!”

      程柯和江叙跟着她站起,一左一右地扶住她,生怕她摔着自己。

      常甯看看他们两,又盈了满目热泪:“你们都是好人……”

      程柯算是服了,“知道了。我们是好人。你也是好人。”

      “我当然好了!”常甯拍着胸口,“要不是我,你们早就没命了!”

      “是是是……”程柯答应着,示意江叙一起扶她去休息。

      正要走时,常甯忽然又兴奋了起来,甜甜地唤了一声:“娘娘!”

      墨知遥不知何时来了,正站在不远处,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们闹腾。

      还不等程柯和江叙反应过来,常甯挣开了搀扶,几步跑了过去,挽着墨知遥的手臂撒娇:“我要一辈子追随娘娘!”

      墨知遥笑着应她:“好啊。以后我登基了,给你丹书铁券。”

      常甯一下就笑开了:“娘娘最好了!!!”

      程柯和江叙不约而同地叹起气来,委实哭笑不得。

      折腾许久,总算是把常甯送回屋里歇下。江叙自去巡夜不提。墨知遥和程柯多待了一会儿,等常甯睡着,便也退到了屋外。

      两人站定,也不言语。程柯心觉尴尬,开口打破了沉默:“常甯说的都是醉话,师尊莫要当真。”

      “都说酒后吐真言,怎知不是心里话呢。”墨知遥笑道,“倒是你,几时才同我说真话?”

      “……”程柯欲言又止,只是犹豫。

      “欺师灭祖……你当真不辩解?”墨知遥追问了一句。

      “我……”程柯长长地吁了口气,语气低缓而又轻弱,“我醒来时就被锁着了。喊哑了嗓子,师尊也没来……”

      墨知遥听他这么说,自己先辩解起来:“我是伤重不支,失了意识,不是故意不理你。”

      “我知道了。”程柯说得轻快,像是刻意要将她的话打断一般。怕她没听清,他又认真地重复了一遍,“我知道了。”

      这般回答,合该叫人欣慰,但墨知遥却并无欣慰之感。她看着自己的徒儿,郑重地道:“当日之事,阴错阳差,你我都欠对方一个解释。如此,便扯平了。归根究底,罪魁祸首是靳绍离。等你的伤好了,我去把账算清,此事便了结了。”

      “师尊回无葬山吧。”不期然的,程柯说出了这话来。

      墨知遥自是不解,“什么?”

      “师尊下山是为了找回记忆,如今既已想起来了,何苦再折腾?“程柯言辞恳切,字字都发自肺腑,“师尊九境功法,只待飞升,不该在无关紧要的事上劳心费力,更不该与靳绍离纠缠!”

      墨知遥抿了笑,却没回应他的请求,只是挑出话里的一段,道:“我下山可不是为了找回记忆。”微微停顿后,是十分的诚恳慎重,“……是为了你。”

      程柯心头一震,随之而来的,却是莫大的惶恐。曾听过的话兀自响起,惹出喧嚣:

      ……所谓真相、纷争,不过是在下这等入世之辈的一厢情愿,墨姑娘根本不在乎……但墨姑娘在乎你……

      在乎……么?

      他咬了咬牙,生硬地应她:“这就是无关紧要的事啊!”

      这个反应,令墨知遥愈发不解。

      程柯看着她眼神里的迷惘和疑惑,戚然一笑:

      “师尊,回无葬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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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5章 第六十四站 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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