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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门
修身而华美的衣衫包裹着诱致的身材,厉娘猫儿似的懒懒靠在榻上,浑身带着一种烈而不刚的美艳。
“还不给给公子沏茶。”她看着不远处的人,眼睛里透出一种因为有趣而显得狡黠的光。
“公子请用。”丫头一边动作一边打量着眼前人。
“舫主客气。”陈述对这点你来我回的客套显然兴趣不大,双目低垂只想让她快些切入正题。
“疏舟公子真是没趣。”
厉娘打趣了一句,也不热衷跟他绕圈子直接问道:“但不知公子要寻何人要到本姑娘这里打听?”
“北玄所在地。”
她随和几的笑容乎在一瞬间消失,看向他的目光有些锐利,“你问这个做什么?”
陈述用半真半假地说笑语气道:“我与你们门主相识。”
厉娘轻嘲,“你是个什么东西。”
果然不信啊。
他只得做出一副被揭穿的无奈模样诚实坦白,“我的故友在你们门主身边做事,我寻他有事。”
这话还算可信一点,厉娘斜了一眼别过脸去。
“不管你想要去门中找谁,最好还是放弃这个念头。”
“为何?”
“你既然来了我这孟春舫问,想来也是知道我的底细。我们门中的地盘连我都不能轻易进去,更别说你这个来路不明的人。”
“我只一问,进不进得去就另说了。”
厉娘指尖恹恹地划过脸一副满不在意的模样,“所谓山门,自然是在山中了。”
陈述沉默了一下,乌山连绵,重重叠叠山水相接,若真要找却不知要多久了。
她扑哧笑了笑,出口为他解答。
“登高可远见乌山群峦,这里为阳反为阴,绕至阴地顺江而行九山中第三山可纵马而上,下山腰可见山门。”
“多谢舫主。”
厉娘嗔笑,“谢什么,你又进不去。”
“……”
她道:“你来的不巧,以前山门把守还算松懈,自从去年有个小毛贼偷摸进门中铸大错后就不似从前了。”
陈述无奈,“我不打算偷偷进去。”
“门主外出回来后避山不出,你去拜见也不行。”
“舫主为何同我说这么多?”
“还不是你长得好。”
“。”
她咯咯笑起来身体随之颤动,像朵枝头乱颤的花。
“你瞧着又不像是捣乱的人,纵然你真有什么歪心思,就算我孟春舫不出手你也会被扎成筛子。”
陈述没说什么,道过谢同段伯一同出了门。
乌山的雨来的毫无征兆,雨水顺着江水潺潺哗哗地回响,青山云下迷蒙一片。
半日纵马不下鞍,终于来至乌山第三山。
高树与灌木自然而生,来到地方却见山门与四周景物严丝合缝放在一起没有丝毫突兀。
叶子滴漏雨水砸在身上,陈述垂首看着自己浑身淋湿的衣服。
担忧狼狈之面被瞧见又唯恐今日见不到,犹豫许久方才上前。
不出意外,被守门者提刀拦下。
“哪里来的,滚了回去!”
他早知这样的结果,只道:“可否进去通禀你们门主一声,余昌故人到此。”
守门几人吃惊地打量着他,其中一位站出来喝道:“你既没有信物又非门中人,空口白话谁都会说。”
陈述并不在意,淡淡道:“你们往里传了真假才有论断。”
那人看他多了两分忌惮,但还是否决了。
“门主下令禁行,我们做不了这个主。”
来回磋磨半晌陈述未见不耐,段伯默不作声在一旁却是站不住了。
攥剑上前的一瞬间被他拦下。
“段伯,我们走吧。”
“若是清州,二公子怎么会受过这等委屈!”
陈述长身而立扭头露出一个安抚的笑,下落的雨水滴在轮廓分明的面上,有一滴顺着鼻尖直直往下坠落。
“段伯言重了,这算什么委屈。”
淅沥小雨蔓延出一片极大的幕布,两人四下查看许久寻不到一个能够进门的法子。
草木与山土的气味晕进鼻息,一道快速的黑影从庄中方向划出,耳听得天际鹤鸣唳唳。
陈述顺着白鹤所去方向奔去,停在山脚溪水边仰面见白鹤在上方盘桓着。
“段伯,不要惊了它。”
雨声风声划过耳际吹起心悸,心跳在震动。
祈祷着。
若能感到我的善意,请不要飞走。
蔓延至全身的凝重忽地断裂,白鹤俯冲下来到溪边觅食。
陈述抬手止住段伯跟随的动作,每一步都走得格外小心。
直到指尖触碰到白鹤身上不染尘埃的毛发,白鹤长长的颈部悬扭着回头看了他一眼。
鹤眸像是有智,亮的如同山神。
“你能听懂我的话吗?”
他轻轻拂了两下白鹤身,“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白鹤不怕他却也不理会他,单腿而立支着颈用尖锐的长嘴在溪中寻找着鱼虾。
陈述自顾自将五彩绳拿出来穿过头部挂在它颈上,“要靠你了。”
“帮我把东西带给他。”
“告诉他我来了。”
上空另一声鹤鸣响起,这只白鹤展翅向前一扑衔住一条扑腾着的鱼顺势飞去,身上溅出的雨水和溪水全扑在陈述身上。
段伯急忙上前查看,“可有伤着?”
“没有。”他摇摇头,叹息似的笑了笑。
“但愿他们能看到。”
雨水坠落琉璃瓦屋顶,两只白鹤前后收了翅无声飞入廊檐抖擞了身上的水,双鹤贴近交着颈作为啮语。
雾凇为疏尘撑着伞走过院子,正厅仆从提来炉火可供烤干衣摆。
雨打窗楣的声音不小,关起门只觉潮闷得发慌。
雾凇将窗子开了去,回身说:“倒也无聊,坐廊下泡茶吃如何?”
疏尘自然没有异议,应道,“好。”
叫仆从搬茶炉到门前廊下,桌上燃着一炉驱虫的香。
院子里落花不少有的吹到廊下去,仆从要去打扫,雾凇抬手制止将人都遣散了去。
她一边说一边润着陶壶,“听雨品茗,今个儿做伪闲人。”
“门里的事呢。”疏尘慢吞吞伸手给她递了点桂圆示意加一些。
放茶叶动作的间隙伸手接过桂圆,顺带扔了些干花和红枣。
“都是些琐事,万苍他们能处理的。”
疏尘听罢垂了睫,“他跟着回来了,那余昌呢。”
“余昌事情不多,云雀一人便能照看。”
感觉到风大了,她起身拿了两件披风出来,刚给疏尘披上见院子里白鹤飞起来到雨下振翅舞蹈。
翅骨弯折出各种翔态,细长的颈项高昂着呈现出优雅的弦线,雨中洪亮的单音节连续鸣响。
雾凇撇了一眼道:“夏还未至发什么情呢。”
另一只鹤飞来对鸣,鹤头向上抬时被对方衔去了颈上的五彩绳。
疏尘与雾凇看过去,不知什么东西被雄鹤抛入花丛消失不见了。
“什么东西。”疏尘歪着头看了一眼。
“又飞去哪儿闹粘上的吧。”
茶香晕在鼻息,两人收回了视线。
不远处落花掩埋在雨里溶解一场漫长的消融,秋千架被风推着吱呀前后晃动,陈述夜里又回到孟春舫。
雨天舫中人不算多房中又闷,他换过衣服直接出来在廊下与其他人隔了老远的地方吹风。
“你还真把我这儿当客栈了?”厉娘瞧见他不免扭着腰肢走过来调侃。
“在舫主这里总归好过在外面无头苍蝇乱撞的好。”
“我看你似乎不喜欢噪杂,看来这事倒是对你挺重要。”
“是很重要,但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
厉娘指尖挑着一缕发丝绕,笑着走近他,“事不重要,那就是人重要了?”
陈述虚掩着躲避的动作寡淡而从容地往后撤,流畅地握着酒壶与她隔空举了一下。
“是。”
天地间雨幕消散,身后披着无尽夜色,半干的发虚虚束着自成一副俊骨。
厉娘朗然一笑,“你这性子我喜欢,交个朋友!”
“多谢抬爱。”
她不屑地冷哼一声,“拒绝的这么明显,本姑娘也不差你这一个。”
“舫主通透。”
厉娘打量着他断定其人品不凡,稀奇之余不免欣赏,有心助之。
“你若真想进得山门,也不是毫无办法。”
陈述单等着这个时候,诚心见礼,“还请舫主明示。”
次日云销雨霁,暖阳大好,一位宽肩精壮的男人来到孟春舫。
“厉栀——”
“厉栀!!”
浓墨般的声调从桥上传至楼上,厉娘忍无可忍地在窗前俯身大喊:“再叫一声皮给你扒了!”
陈述闻声走到窗前看了一眼道:“段伯,我们下去。”
厉娘下来的同时抽出腰间细鞭往男人身上招呼,他略显倨傲的脸上露出一抹讨好的笑,抬手接住了抽过来的鞭子。
“火气这么大做什么?”
臂膀处因为动作而绷起紧实的肌肉,隔着衣服也能窥出形状。
厉娘哼的一声抢过鞭子,“我还没去叫你你怎么就来了。”
“知道你想我,我这不就过来了。”他讨笑着。
“说正经的。”
“近来有个棘手的事惹我烦心,这不就来找你宽慰我来了。”
“巧了。”厉娘挑眉,“我刚好要给你介绍个能人。”
她回过头对着陈述介绍,“门中副主,万渊。”
陈述走到身边点头示意,被万渊走过来一把搂住臂膀,“这谁?你的新姘头?”
他的手劲不小像是故意为之,在耳边响起粗重的话显得有些故作亲近的咄咄逼人。
陈述抬手借巧劲将他的手拨开,与他平视道:“在下疏舟。”
万渊吃了一惊。
厉栀不知道门主的真名,他可是知道的。
疏舟,疏尘。莫不是有什么关系?
“我倒是愿意,也得看他同不同意了。”厉娘打了个哈欠,“这位公子要去北玄寻故人,就让他跟着你些时日。”
万渊问道:“你可是认得门主?”
“你说的是哪位门主?雾凇还是——”
“住口!”他冷下脸。
陈述不甚在意,请礼道:“副主可愿带我进山,感激不尽。”
厉栀冲他点点头,“信我,长成这个模样心眼坏不了!”
万渊不悦地看了陈述一眼,“不是我不肯带你,前些日子刚从山中下来,门主将一切事都交给了万苍发了封山禁令。”
陈述沉默无语。
“眼下我这有一桩事未明,你若解得我便留你到身边,待有时机送你去见门主。”
“还请相告。”
却说是赌坊生了凶案,一赌徒杀了小厮,抓住赌徒却畏罪潜逃。
他夜中见血鬼前来叫冤,说是误判了凶手冤不昭雪。
如今小厮死无对证,赌徒又下落不明,难得真相。
陈述叹了一口气。
一不用查案发现场,二不用追究前因,万渊带路陈述来到他的住所。
“血鬼从哪里来?”
“自己来到房门前。”
“往哪里去?”
“跃墙而走。”
昨夜有雨血迹被冲刷干净,但四下搜寻,仍可见围墙之上有泥印。
万渊顿悟。
原是那赌徒自导自演。
“你是如何知道的?”
“世上无鬼,纵使真的有,来去无踪哪里会越墙而去。”
寻泥印与血浆追踪而去,不久发现其凶手藏身地。
困扰多日的难题如此轻易被他解决,万渊喜不自胜。
陈述揉了揉眉心,为自己接下来的忙碌日子提前感到烦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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